買頭女乃羊不是什麼大事兒,車把式听了蘇夏至的話馬上應承下來︰「秀才家的,你就放心吧,我多走幾家,一定給你尋頭好的女乃羊回來!」
蘇夏至道了謝,又讓把式叔再送回鎮子,她自己則從娘家背了一背簍的蘿卜徑直回了山下村。
蘿卜是娘家地里產的,堆了一院子晾著,蘇嬸子逼著閨女背走點兒。
蘇夏至不想要,嫌背著太沉。可蘇嬸子見閨女空著手回去總覺得慢待了她,死活裝了二十多個白蘿卜,還都挑的是個兒大的塞滿了一背簍,看著她晃晃悠悠地下了台階才滿意。
「娘,沒您那麼疼的!」送走了小姑子,楊巧蓮沖婆婆直撇嘴。
「咋了?」蘇嬸子以為兒小氣,舍不得那些蘿卜︰「這東西又不值幾個錢,咱家地里長了這麼多,你瞅瞅院子里堆了多少了?咱吃一冬天都吃不完!」
「您啊!」楊巧蓮笑著搖頭︰「瞅您把我說成什麼人了。」
「我的意思是說那些蘿卜太沉,您就該等著妹夫和一起回來的時候再給她裝。」
兒這麼一說,蘇嬸子也算是明白了。不過她仍舊搖頭︰「幸福賢婿身子骨太弱,依娘看,他還沒那筐蘿卜沉呢。」
楊巧蓮才要再說,一扭臉兒就瞅見蘇春來皺著眉頭從正屋走了出來,一手端著盆子,一手伸著。
伸著的手上托著一坨屎!
這下楊巧蓮也顧不上和婆婆再掰飭而是直接對著丈夫喊開了︰「不是跟你說了好多次了,別用手去模小愣子的**。把他墊的尿戒子打開看看不就得了!」
「我模到時候他還沒拉,才把手放到這小子**下他就拉了。」蘇春來手里托著黃橙橙的一坨,依舊不緊不慢。
把手上的東西扔到了後院的茅廁里,他一只手打水倒在了盆子里,蹲在地上洗手。
「哎,有你這樣的嗎?你怎麼用我的盆子?」楊巧蓮進屋去給兒子收拾利落了抱著出來曬太陽,瞅見地上的盆子說道。
「手太髒。」蘇春來悶聲答道。
坐在東屋炕上給孩子正做衣服的閔青蘭止不住抿嘴笑了。
手里的小花布是塊布頭兒,是蘇夏至方才塞給她的,估模著也是一早到了鎮子上匆匆忙忙的買了。
布頭便宜,但給小女圭女圭做衣衫是夠用了。
閔青蘭比劃著裁了,一邊飛針走線地縫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听著蘇家的人在院子里,這才覺得人家過得才是日子呢,你有來言我有去語,熱熱鬧鬧的惹人羨慕。
而自己當年听了周存孝背著父親許給自己的甜言蜜語以及那麼多的海誓山盟,又貪戀周家的富庶才鐵了心的要嫁,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又能怨誰呢?
手里的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來,閔青蘭腦子里一樁樁一件件的過這在周家發生的那些事,一時間竟失了神,心里又堵了起來。
「哇……哇哇……」睡在她身邊的女兒先是吭哧了兩聲,隨即大哭起來。
「娘在呢,娘在呢。」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針線,閔青蘭轉身想要抱起孩子,楊巧蓮已經抱著蘇奕走了進來︰「小丫頭想是餓了,睡得時辰可不短了!」
把兒子直接塞到閔青蘭懷里,楊巧蓮掀開小丫頭身上棉被,打開孩子身上兜著的尿戒子一看,她趕緊把孩子抱了起來︰「還沒尿呢!趕緊把一泡……」
抱著孩子出了屋子蹲在牆根處嘩啦嘩啦地尿了,又給抱回來從新墊上尿戒子,楊巧蓮一條腿坐到**底下,單手解著衣襟上的帶子準備給小丫頭喂女乃。
「丫頭叫啥名字啊?」瞅見懷里還沒自己兒子一條腿沉的小丫頭楊巧蓮就覺得揪心!
懷里人家的兒子沉得像個肉坨子,閔青蘭抱著也在感慨︰都是當娘的,看人家的孩子養的多好,自己卻連口女乃都給閨女吃不上!
「她叫……」猛一听楊巧蓮,閔青蘭一愣神,想了一下才說道︰「叫慕男,周慕男。」
「呸!」楊巧蓮對著地上吐了口吐沫,恨聲說道︰「周家上下每一個好東西!給孩子改姓!若是養姓周的孩子,我才不給你喂呢!這都是看我小姑子的面子!」
「是。」听見楊巧蓮痛罵周家,閔青蘭心里也是一陣的痛苦,再听見她後面說的話不禁動了心︰「改姓?」
「當然了!」楊巧蓮費力的挪動著肥大的身軀扭向閔青蘭︰「讓孩子隨你的姓,這樣我們看著她也順眼。別和周家再扯上丁點關系!」
閔青蘭眼瞅著蘇奕白女敕女敕的小臉沒吱聲。
懷里的生的虎頭虎腦的小小子正瞪著一雙水葡萄似的眼楮直勾勾地望著她,這讓閔青蘭不由得對著孩子一笑。
「哦……」小家伙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含混的意義不明的聲音,隨即吐出一個泡泡來。
「咋著?你還不樂意啊?」楊巧蓮見閔青蘭沒,就用手肘踫了踫她︰「我可告訴你,我小姑子那樣的弟你沒地方找去!」
「人家是又能干又聰明,心還好!就你以前那樣兒……」楊巧蓮說著就撇了嘴,隨即想起自己以前更是不咋地,就趕緊改了口︰「你閨女要是姓了閔,那就是閔家的人了,以後有她舅舅舅母護著,你這當娘的多省心!」
被她幾句話說的臉紅害臊的閔青蘭趕緊解釋道︰「不是我不樂意,這個改姓的事情還是得問問我兄弟的意思才行,畢竟以後我們娘幾個的戶牒還得歸到娘家呢。」
「也是。」楊巧蓮點了頭,低頭看見兒子自己玩吹泡泡玩的挺好,她也不自覺的笑了︰「我跟你說,求你弟弟不如去找我小姑子,我那個妹夫就听她的!」
「嗯。」這次閔青蘭馬上就點了頭。
她也看出來了,現在閔家是弟說了算!
……
車把式才把老大夫送回鎮上的藥鋪,就被那里熱鬧的情景給吸引了。
藥鋪子門口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此刻都在往里指指點點。
藥鋪的掌櫃正站在門口望夫石似的伸著脖子等老大夫回來!
待到見老大夫下了騾車,藥鋪掌櫃馬上就從人群里沖了,拽著他的手就往里面拽︰「你可回來了,急死我了!」
「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老大夫是個斯文人,年紀不小胡子一把,行住坐臥都講究個不慌不忙,現在當著這麼多人讓他這麼一拉扯,老大夫腳底便有些踉蹌。
「別體統了,您快去看看鋪子里的那些人吧,都是沒皮沒臉的,嚇死人!」
「嗯?沒皮沒臉的?」老大夫心里想到︰那不成有人得了急癥,沒穿衣裳就給抬來了?
待到進了藥鋪子一看圍著桌子坐著的四個漢子,老大夫才知道為什麼掌櫃的會說來的病人沒皮沒臉了,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半臉頰完好無損而另一半臉頰血肉模糊,瞅著就駭人!
「這是?」老大夫心里震驚,面上倒還平靜。他對著跟在四人身後的中年男子問道︰「如何傷成這樣?」
「我也說不清。」送四個漢子來的那個男子說道︰「一早我就被東家叫去,讓送這四位……」
的男子是周里正家的車把式。他搞不清要如何稱呼這四個人。
柳四姐雖然住進了周家,可周家並沒有給她一個切實的身份,所以這四個柳家的堂兄弟他還真不好稱呼。
所以他就直接說道︰「我就听說他們幾個在廚房的屋頂上抱著煙筒睡覺,結果廚房的灶一燒上,他們就都燙傷了。」
「哦。」老大夫點了頭,覺著這幾個人該看的不是臉上的傷而是腦子有病!正常人誰會抱著煙筒睡覺?
「大夫,快給我們看看吧,疼死了……」一個臉上帶著傷的漢子受不了疼,一邊流淚一邊說道。
「看病可以,你們可不許咬人!」老大夫站在藥鋪的門口不,翼翼的說道。
「……」幾個漢子一起瞅著他,不知道老大夫在心里已經把他們當做了瘋子!
……
此時杏花村周里正家正是烏雲密布,周里正發了火,周家上上下下包括周徐氏都是大氣不敢出!
大清早她一起床才出了屋子就聞見滿院子的奇怪的肉香。這讓夜里挨了丈夫一頓臭罵的她心里馬上就來了氣!
怒氣沖沖的進了廚房,對著正在里面做飯的兩個下人就開罵︰「活不多干,飯倒是總想吃好的!誰讓你們大早上的就做肉吃!」
兩個僕婦被罵的有點蒙,不明所以的望著她揭開了冒著熱氣的鍋蓋︰「就煮了菜粥啊。」
周徐氏走拿著勺子攪和了幾下才發現鍋里確實一根肉絲都沒有,心里也是詫異︰這肉問聞著就是在自家的院子啊,難不成是誰在屋子里吃了獨食?
刮著陰風的她沉著一張臉兩個兒子的屋里各走了一遍,又在下人的屋里也看過了,吃獨食的沒找到,院子的肉香倒是更加的濃郁。
她這麼一折騰,周家誰也別想再多睡會兒了,集體的起了床。
出了房門還未洗漱的周存禮伸著懶腰才想對著母親發幾句牢騷的時候眼楮往上一瞟,正好看見了廚房頂上有人,而且還是好幾個人!
周家立馬亂套了。
大呼小叫的一通忙活,下人搬梯子上房後才發現那幾個人是被捆到了煙筒上,嘴里還塞了東西。
好不容易把四個漢子從房上弄了下來,而此時他們一側的面皮已經被燙熟,臉在離開煙筒的時候,皮還粘在上面,看著都疼!
四個人臉上雖然已經血肉模糊但還不難認,周存孝一眼就看出這幾個人就是昨天跟著小柳過來的幾個兄弟。
但他們是怎麼離開的客房又是怎麼上了廚房被捆到了煙囪上,他們誰也說不清楚,直喊著︰「周家有鬼!有鬼!」
一個人喊有鬼還沒什麼,現在是四個破了相的漢子一起嘶聲喊叫周家有鬼,連周徐氏都怕了。
而周家的二兒媳是最後出來的。她出屋就看見了這麼駭人的情景,竟嚇得直接跌坐到了地上。這一摔摔的很重,等到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她從門口扶到屋里,她裙子上已經見了紅!
好在周家早就請了穩婆,所以二兒這邊一有了動靜,也就沒人再去盯著柳家兄弟,周里正雖然覺得這事太邪,可傷者自己都說不明白過程。
他只好打發了車把式套了車先把人送走醫治。臨出門前周里正對著四個人冷了臉︰「若是敢在外面胡說一句,看病的錢周家一文都不會出!」
這邊打發走了柳氏兄弟,那邊後院里也忙翻了天,早飯都沒熟就被盛了出來,刷鍋煮水。
所謂瓜熟蒂落。周家二兒媳的月份還不足,她是因為摔了一跤才意外的開始了生產,因此也就分外的艱難。
周存禮剛開始還很悠閑的在屋子外轉悠,笑嘻嘻的和周徐氏說著話︰「娘,您就等著抱孫子吧……」
一句‘抱孫子’讓周徐氏沉著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笑模樣,她扭頭往客房方向瞅了一眼才湊近兒子小聲說道︰「那屋那個女人就是個*,以後就是生了兒子,娘也把我這個大孫子當嫡孫養著!」
門外周存禮和周徐氏在笑,門里的產婦在嚎,一陣陣的叫的聲音越來越小。
等捱晚間的時候穩婆子滿頭是汗滿手是血的出來報了信︰「二少女乃女乃難產,如今又沒了力氣,要怎麼辦?」
「怎麼辦?」周徐氏與周存禮對視了一眼,母子倆都沒言語。
這是在問最後是留大人還是留孩子呢,周徐氏雖然心中只有一個答案,可她當著兒子還是不好說出口。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陣痛再次開始的時候,屋里的產婦的喊叫已經變成了申吟︰「,去叫我娘過來,我想見我娘……」
「要不,再看看吧。」周徐氏拉著二兒子到了一邊,就當著穩婆的面說道︰「女人有的是,想嫁進咱周家的女人更多!兒啊,你可千萬別糊涂,娘這麼說,你明白麼?」
半晌過後,周存禮艱難的點了頭︰「我先去把她娘接過來,省的落埋怨……」
……
一天一夜之後,在產婦艱難的掙扎中孩子終于生了下來,是個渾身都泛著青色的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