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種心情誰能懂呢……
那是她的一一,是她的心頭肉,就這麼讓她與孩子分開,真不如一刀殺了她!
蘇夏至身後的冷汗已經濕了衣衫,如今貼在身上非常的難受,而她已經感覺不到這些了,只眼神定定地望著漆黑的窗外默不作聲。
「他不是說了,隔三差五的就會送孩子回來嗎,而且他也說了不會教授一一武功的,這點閔還是不要過于擔心,太後娘娘算話!」
「我家一一不學那些功夫……我也不要和女兒分開!」蘇夏至倚在閔嵐笙的懷里,茫然的說道。
「阿溫說的對,閔大人賢伉儷確實不用擔心的。」萬皇貴妃是自己領來的,場子也得自己圓,簡玉吃飽喝足,心里有愧,走到閔嵐笙蘇夏至身邊說道。
他暗自磨了磨牙,想想對方的一身武功,于是馬上就沒了脾氣。
「這個老萬!」新收的三個弟子他最中意的便是一一,現在被人當著面搶走簡玉也黑了臉。
說完,他的人已經化成一道白光閃了出去!
將手里渾身哆嗦的女子交到撲過來的閔嵐笙手里,姜溫輕聲說道︰「你不用擔心,萬姑姑絕對不會對一一怎麼樣的……」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閔嵐笙也是驚魂未定,而已經起身的姜溫一縱身便躍到了蘇夏至的身後一把拉住了她︰「夏夏,你不要急!我去追!」
蘇夏至錯愕間猛然撲到了開著的窗戶前,沒有目的的東張西望著︰「秀才!秀才!我們的孩子呢!」
才叫出簡玉與閔嵐笙的名字的時候,萬皇貴妃的話好似還在眾人的耳邊,一轉眼最後那聲輕笑卻好似已經遠在天邊……
「簡玉,閔嵐笙,小丫頭我瞅著喜歡,就讓她跟著我幾年吧……隔三差五的我高興了就送她回去學那些最沒意思的東西……呵呵……」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一片紅霧閃電似的移到窗口,眨眼的功夫方才還坐在椅子上的萬皇貴妃與一一便同時沒了蹤影!
帕子在一一的嘴上抹過,只一瞬,她便神情一僵身子軟了下去!
結果現在終于听到小丫頭說已經吃飽了,萬皇貴妃馬上放下手里的筷子,掏出袖籠里的帕子細心的給一一擦干淨吃的油乎乎的小嘴兒︰「吃飽了,就跟著姑姑走吧!」
「飽了啊,就是娘親做的菜好吃哦,所以要多吃些!」一一的位子被萬皇貴妃拉倒了他的身邊,從宴席開始,兩個人就不時的嘀嘀咕咕,幾乎是一一說哪個菜好吃,他才會伸筷子嘗上一口。
就在他起身的同時,他听見萬皇貴妃在與一一︰「丫頭啊,你還沒吃飽啊?」
努力地維持著形象堅持到了宴席將散的時候,姜溫起身,原本想著提前告辭。
原來,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的時候,不是胃口大開而是食不甘味!
面對一桌美食,他頭一次體會到了食無法下咽的痛苦。
他表面平靜,甚至還掛著僵硬的微笑,然而他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的心事。
與老師一口酒一口菜的愜意心情不同,姜溫的心緒已經跌入冰點!
天下的能人異士何其多?少了他簡玉一個,東宮照樣有大把不怕死的人要往里擠,所以,太子不怕沒人教。
可以說是毫無壓力,而姜皇後在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只能是放棄他了。
如今收了閔嵐笙的三個女兒,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
早就明白姜暖想把自己誑進東宮去給太子做師傅,簡玉也知道自己有這個本事,可他就是不願意。
他怕死,所以盡管心懷錦繡,但依舊與皇帝與皇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從始至終都明白一個道理︰伴君如伴虎!
簡玉飽讀詩書,但卻沒有一點酸腐文人的迂腐!
他的輕松是內心的真實感受。
作為閔家的主人,閔嵐笙起身親手為萬皇貴妃簡玉以及姜溫倒了酒,又說了幾句言辭懇切的感謝的話語,簡玉擺擺手,語氣輕松︰「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閔吧,是她這一手好菜讓我低頭俯首啊!」
一桌酒菜瞅著就豐盛,只是坐在邊上的人卻各懷心思,不是人人都那麼有胃口。
一听到看完熱鬧還有東西拿,擁在樓上樓下的人都跑到一樓的鋪子邊上排隊,二樓馬上恢復了素淨!
早就想到晚上拜師禮會引起的擁堵的後果,蘇夏至中午就讓韓陸青準備了小包裝的掛面和辣椒醬,分量都不多,只夠一個人的胃口,正好借著這個茬給自己的鋪子做做宣傳。
「不用膳的也沒有關系……」韓陸青滿臉陪著笑對樓上樓下的人大聲說道︰「東家的拜簡夫子為師是大喜事,所以大家來觀禮也是給我們東家面子,請大家到樓下鋪子排隊,東家給每位賓客都備了薄禮……先到先得!」
閔嵐笙與娘子的眼神對上便心領神會,馬上轉身對堵在樓梯口的眾人抱了拳︰「諸位,小女的拜師禮已經結束,若是用膳的請到樓下……」
蘇夏至一看消息已經散播的差不多,而拜師也成了板上釘釘的事,便一面招呼著簡玉萬皇貴妃入席,一面對閔嵐笙使了眼色。
到此,拜師禮順順利利的完成,而整個面館的二層樓憶江南被圍觀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禮成!」這本冊子就算是簡玉給學生們的回禮了,韓陸青看著幾個孩子拿到手里,不禁替她們高興︰有了東家這樣明理的母親,你們才能有這麼好的造化能拜倒簡夫子的門下!
「是!」三個小丫頭雙手抱著冊子,恭恭敬敬的應了。
簡玉笑著接了,象征性的飲了一口,拿起擺在香案邊上的三本冊子一人贈了一冊︰「這是為師親手抄寫的《勤學論》,明天開始,就先講這部論著!」
如此連磕了三個頭後,依照年歲大小,小丫頭們又給老師奉了茶,這是拜師禮的最後一項了。
「是!」一一幾個齊刷刷地應了,一個頭磕在了地上︰「謹遵師訓!」
想了想,這幾個孩子都是女子,他便又加上了一句︰「尊婦德!」
接著,簡玉伸手虛扶了一下女女圭女圭頭上的抓髻︰「先正衣冠,後明事理,做我簡玉的學生需重人品,誠處世,守師訓……」
坐在太師椅上的簡玉起身,緩步走到小丫頭們的面前伸手依次接了她們手里的‘六禮束修’,早有候在一邊的伙計跟了伸手接了全部擺在了香案上。
拜師禮依照古訓已經到了尾聲,三個小丫頭跪在地上,每個人手里都舉著一直裝了束脩禮的托盤,里面擺著一樣的幾種物品,分別都用紅色的錦緞包裹了,只露出兩頭來,分別為︰臘肉,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這六種東西擺在一起就是‘六禮束修’,是拜師必備的見面禮。
所以在這個消息迅速傳播開來的時候,附近的人們也迅速的涌到面館來瞧熱鬧!
前科探花的千金要拜前科的榜眼為師,而前科的狀元居然在旁邊臊眉耷眼的觀禮,這是怎樣的一種盛況啊!
拜師禮按部就班地舉行著,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不但將在樓下吃面的客人吸引了上來,還引得過路的行人堵了面中滋味的門!
方才樓上發生的一切他並未看見,他只知道幾位要拜帝都里鼎鼎大名的簡夫子為師了,這都是東家的手段促成的,所以東家確實了不起!
「是。」從中午接到東家吩咐就開始準備的韓陸青喜滋滋的走了過來。
「對,準備行禮吧!」蘇夏至的心一直揪著,听到萬皇貴妃的話她如釋重負,忙對著才從樓梯後露頭的韓陸青招招手︰「陸青,過來執禮!」
輕輕地將一一放在地上,她起身走到香案前站定,環視了下站在四周的眾人開口說道︰「不是拜師麼?怎麼還不行禮?」
片刻之後,萬皇貴妃點了頭︰「丫頭,你說的對。」
萬皇貴妃側頭凝視著一一,一一墨玉般漆黑的眸子也毫不躲閃地望著他。
姜溫鼻子一酸,眼淚咽回到肚里,暗自嘆了氣︰以後,她更會把我當做依賴的孩子了……
夏夏是聰明的,她聰明到明知他會站在他的一邊,可她還是會理解他,並心平氣和的待他。
也是讓他從心里喜歡她的地方……
這,正是這個看著普通的女子最不普通的地方!
衡量過後,哪怕面前擺著的利益再大,她們這樣的人都會戀戀不舍的,流著口水望著那些好處走向道義的一邊。
但一一也與蘇夏至一樣,有顆明白事理的心。
一一的語氣像極了蘇夏至,甚至小小年紀已經知道了算計。
可姜溫知道。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一是摟著萬皇貴妃的脖子在她的耳邊偷偷說的,大廳里的人大多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娘親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能因為您的本事大我們就撇下簡夫子而轉向您啊,這樣做好像不太好啊……」
不等他說完一一就搖了頭︰「香美人啊,我與們今日就是要拜簡夫子為老師的,雖然禮還沒有成,可我們已經把夫子當做了老師。」
蘇夏至的話說了,萬皇貴妃卻還是看著一一,輕聲細語地說道︰「我雖不能收你為徒傳授你武功,可我可以傳授你別的本事。我的本事可比簡玉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