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西顧十三歲,正是梔子花開的最肆意的時候,西顧遇見了一個男孩,他叫顧槐生。
那一年的顧槐生,十五歲。
都是懵懂無知的年紀,花開正好,時光,也正好。
「喂,我叫顧槐生,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漂亮的眉眼彎起成月牙形狀,西顧那時覺得這個男孩好看的讓人討厭。
西顧沒有回答,直接走了。
後來的後來,他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笑得一臉無害的對她說,「原來你叫莫西顧啊,哈哈,很好玩的名字。」
西顧表示,她真的越來越討厭他了。
好玩?顧槐生才好玩好嗎?
又是後來的後來,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拉著西顧的手喃喃自語︰
「莫西顧,顧槐生,以我之姓,為你之名……西顧,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西顧瞬間熱了眼眶,轉身跑出了病房,然後蹲在醫院的洗手間里痛哭失聲。
再次回來,西顧的眼眶是紅的,但是她強撐著笑容,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水果。
他搖頭笑了笑,曾經笑起來美好的讓人掉淚的男孩,此時此刻已經形容枯蒿,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笑起來的時候亦會讓人忍不住掉眼淚,只不過,這次是傷懷。
西顧不想在顧槐生的面前哭,因為他一直在笑,以至于她尋不到去哭的理由。
從十三歲到十七歲,四年的時間,她莫西顧身邊有個顧槐生,但是他們卻不是男女朋友。
也就是說,顧槐生用類似哥哥的身份,守護在西顧身邊四年之久。
可是顧槐生對西顧的感情根本不是兄妹之情,所以,許程程才會恨。
許程程說,「莫西顧,我承認,我曾經多麼希望你和槐生別在一起,你永遠別答應他,這樣總有一天他會死心,會回頭看看我。但是我從沒有破壞過你們的感情,我也從沒有威脅讓你別和槐生在一起。所以你是多麼的頑固不化,多麼的鐵石心腸,你讓槐生走的多麼不甘心,你不愛他,卻可以霸佔著他四年之久,莫西顧,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請你閉嘴……」一句輕飄飄的反駁聲傳來,來自于西顧。
「別在槐生的面前訓斥我……」她將隻果放在玄虛台上,眉眼上有壓抑的情緒,「因為他……會心疼。」
這句話,不重,但也不輕。
不重,是因為西顧的語氣真的很平常,甚至有些溫和。
不輕,是因為這句話真真逼出了許程程的眼淚。
她的胸口陡然一陣的悶賭,疼的身子輕微的發抖。
「還有,可以給我和槐生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嗎?」。她再次開口,依舊是很平淡,很平淡的語氣。
她說,「待會,我去找你。」
……
許程程離開了,無法不離開。
只要有莫西顧和顧槐生的地方,她許程程就永遠是多余的。
一直以來都是。
許程程曾經問過顧槐生,到底西顧有什麼好,為什麼他會這麼喜歡她?
顧槐生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他說,「也許,她在你們眼里千般萬般的不好,但在我眼里,她是完美的。」
好一句「她是完美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美之人,只有你臆想中完美,可是顧槐生居然說,莫西顧在他眼里是完美的。
許程程在那一刻心口一顫,踉蹌幾步差點跌倒。
她垂著頭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干淨的大男孩,未說一句話,眼淚已經決堤成海……
……
彼時的墓地。
西顧將袋子里的水果全部拿了出來,臨來時,她去買了一袋抽紙,抽紙上有桂花的香氣,很好聞。
她將抽紙攤開在玄虛台上,將其中一個隻果放在了上面。
然後拿起另外一個,抬起頭,對上墓碑上那個年輕稚女敕的臉龐,扯了扯唇角,「老規矩,你一個,我一個。」
頓了頓,她又說,「我知你害羞,先放在這里,你等我走了再吃,我不害羞,我先吃了。」
西顧拿起隻果咬了一口,很清脆,很香甜。
但是她的喉嚨卻有些哽咽,手指也跟著顫抖。
之後,獼猴桃,提子,以及草莓,她全部鋪在了紙巾上,紅紅綠綠的,很好看。
西顧每一種都嘗了一下,她說,「很好吃,但是我剛才吃了餛飩,飽了,剩下的都給你吧!」
忘記是哪一年了,冬天,天氣有些冷,西顧在房間里端坐著,顧槐生再次跑到她家里來蹭飯。
外面下雪了,西顧嘆著氣說,「突然想吃冰激凌了,大冬天的吃冰激凌,會不會很奇怪?」
顧槐生笑,「這有什麼奇怪的,大夏天還有人喜歡吃火鍋呢。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他抬腳就走了。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他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大盤子東西。
西顧正發愣,指尖他將盤子往西顧面前一放,說,「顧少爺自制水果冰激凌,嘗嘗!」
西顧眨眼楮,看著上面有隻果,獼猴桃,草莓,提子肉,還有碎冰和冰鎮女乃油……
西顧吃了,雖然這個「冰激凌」有些奇怪,但看著品貌不錯,她還是挺想嘗一嘗的。
她嘗了,味道居然很不錯。
因為有一大盤子,顧槐生很怕她多了會吃壞肚子,提醒她,「別貪食,小心身體,吃不完的可以再吃。」
但西顧不理會,她說,「的話,上面的水果就不新鮮了,而且草莓會爛掉,就不能吃了。」
于是,整整一大盤子的「冰激凌」就被她吃光了,最後的結果是,當天晚上,西顧因為肚子疼被送到醫院……
顧槐生是在第二天早晨知道這件事情的,當時他早飯沒吃,甚至外套都沒穿,就急匆匆的趕了醫院看西顧,心里無比愧疚。
他說,「早告訴你了,別貪食,你就是不听話。下次再也不做冰激凌給你吃了。」
……
西顧的目光閃了閃,里面有水色的光在浮動。
她的一只手抬起來,輕輕的,輕輕的,撫上了照片上的少年干淨秀氣的容顏,終是不爭氣的紅了眼楮。
——槐生,我是西顧,我可以再不貪食,只求你回來,你回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