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博遠集團一年一度的謝酬慈善晚宴,各界名流來了上百人,宴會氣氛異常和諧,所有人都在面具的偽裝下維持著自認為最得體的言行舉止。
但是那一晚,有一個人失控了,她是莫西顧,是博源集團董事長談章曄的繼女,也是言傳中談家的「私生女」。
她在宴會拍賣環節進行到一半左右,突然沖入拍賣台。
不知道因為什麼,突然捂著心口淒厲的大哭出聲,談易雪愣住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梁媛蓉也愣住了,其實她在慕文雋出現的那一刻,她也有些詫異,因為他的樣貌長得很像顧槐生。
她以為自己看花了,或者出現了幻覺,她伸手死死的拉著談章曄的衣服,談章曄問她怎麼了,她說不出口。
她如何能夠說出口,她寧願自己真的眼花了,可是西顧的一聲「槐生……」讓她瞬間清醒了。
如果她一個人看像,是眼花,那麼西顧看著也像,那還能是眼花嗎?
看見西顧在拍賣台上突然蹲子大哭,她顧不得任何,立馬沖向台上。
同時沖向台上的,還有談易雪,談易謙,以及此時此刻剛剛從外面趕進來的……沈涼時。
……
而此時此刻最接近西顧的人,其實是離她距離不到三米的慕文雋。
他站在那里,看著女孩撫著胸口蹲在那里,像個孩子似得哭泣。
他的心里突然很疼很疼,他想,是不是天堂的顧槐生感覺到了她的疼痛。
所以用他的身體來傳遞呢?
這個女孩,上次在C大圖書館見過一面,他故意撞了她,幫她撿書,彼此寥寥幾句話說完,擦身而過。
在看見女孩面容的剎那,他是有些震驚的。
因為很美,美得讓人出乎意料。
他在想,這就是顧槐生喜歡的女孩嗎?
他的眼光,很不錯。
現如今,他用這張和顧槐生相似的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卑鄙嗎?是的,很卑鄙,但是,為了妹妹葵生,他不得不為之。
……
西顧蹲在那里哭泣,身體像是被漩在一個泥淖中走不出去,胸口中流溢著很多很多的情緒。
扯不清,也沒法扯清,于是她只能哭,只能大聲的用哭泣去宣泄此時此刻的悲傷,以及無助。
三年前的一個春天,一次無意在街上行走,遇見了父親帶著劉沁巧和莫子安,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進了一家商場。
那一天,她的心情很壞很壞,讓一路陪著她的顧槐生遭了秧。
那一天,她不想那麼快回家,怕自己將壞情緒傳染給精神本就不濟的母親。
顧槐生說,「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她看著顧槐生的眉眼,問他,「太遠了不行,我雖然不想回家,但是我不能讓我母親晚飯餓著!」
他笑,「放心吧,不會。」
那是荔城的剛剛被拆遷的一所小學舊址,周圍許多的殘垣瓦礫,路不好走,顧槐生牽著她的手。
他的手很瘦,但是握起來的感覺卻很舒服,他們穿過一間間的房子,看到牆上斑駁的痕跡,總覺得像是走過了一個久遠的年代。
等穿過這片舊校區後面,她震驚了,是一個小山坡,山坡下面開滿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西顧「哇」的一聲叫出了聲。
顧槐生笑,「這個季節,恰是油菜花生長的季節,黃燦燦的,很漂亮!」
兩個人穿過油菜花田,走到了小山坡上,開始聊天,說話,具體說了什麼她忘記了。
她是坐在那里的,顧槐生是躺在那里的,後來,西顧也躺了下來,眼楮望著這個廣袤的天空,覺得自己置身在這大千世界,是那麼的不真實。
顧槐生說,「每一次下過雨,這里的天空就格外的藍。就好像是經過一場悲傷的洗禮。就像人,每一次悲傷難過之後,都在淚水中學會了向前看。可是我們是塵世中的人,和天空相比,多麼的微不足道,以至于悲傷,都被放小了無數倍,你說是嗎?」。
西顧當時抿著唇,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問他,「你就沒有遇到過悲傷的事情嗎?每天都活的那麼無憂無慮?」
顧槐生說,「有啊,但是在我看來那些悲傷的都不算什麼,因為有許多快樂的值得我去銘記,而我腦子也不是多麼好,能夠記住的也不多,自然就去努力記住那些快樂。至于悲傷,能夠遺忘,就遺忘好了!」
……
其實四年陪伴中,有許許多多這樣的細節,有的西顧記得清,有的西顧記不清。
可是那個少年笑起來溫暖的樣子,她是記憶深刻的。
對西顧來說,顧槐生或許不是愛人,但那是她的親人,是她此生舍棄不了的人。
她在最困苦無助的年月里,是他陪伴他走的。
不能因而催生愛情,是她的無助,也是她的無力。
……
顧槐生兩年前離開時,她有多絕望,沒有人能夠知道,她有多無助,也沒有人能夠知道。
她很疼,但從不說自己疼。
她在白天里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上課下課,過自己的生活。
卻在晚上一個人坐在床上,拿著筆一遍一遍寫顧槐生的名字,那些字跡密密匝匝的布滿紙頁,就像她來不及弄清的心思。
孤寂無人的夜里,她放任著身體里的小獸一寸寸的撕咬字跡的血肉,穿腸蝕骨,疼到無以復加。
為什麼顧槐生如此重要?
如果你在無力又無助的時候,有個男孩無怨無悔的陪伴你。
哪怕他看起來很瘦弱,還是個孩子,卻給你最切實最結實的依靠。
而你也學會了慢慢的去依靠他,去依賴他。
將他當成家人,當成親人,當成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的人那般對待著。
某一天,一個措不及防的時間里,他突然離你遠去。
而你讓他帶著滿月復遺憾離開,你心中的所有悔恨與無力全部成了直指心髒的利器,灼燒著你的靈魂和身體……
那麼,你該怎麼辦呢?你還能怎麼辦呢?
「你剛才,是在喊我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在那時在自己的頭頂響起,西顧的眼波一顫,抬起頭來,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