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啟動,西顧手里捏著張樂樂的手機,緊抿著嘴唇,一句話不說,心里一片涼寒。
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蓋在了她的手背上,西顧眼眸顫了一下,听見男人低聲說,「沒事的。」
西顧回握他的手,輕輕的點頭,告訴自己,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所有人,都會沒事的。
先去的地方是警局。
西顧到的時候,看見了楊叔和陳阿姨,兩個人的臉色都是不好,看見沈涼時和西顧,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沈涼時上前,跟楊叔詢問了一些情況,楊叔說現在談家所有的人都在醫院,沒有人來管這邊,說她要去醫院,警察卻不讓,剛才還發生了爭執……
西顧沒有听下去,迅速沖進了審訊室,沈涼時立馬跟上。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ˋ,審訊員看見有人進來,見是沈涼時和西顧,這段時間兩個人在報紙上可謂風頭很盛,審訊員認出來,說道,「你們來的正好,快點勸勸談吧,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大晚上的,大家伙都在加班,都不容易……」
沈涼時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麻煩了!」
西顧進門時,梁媛蓉坐在那里,面容有些憔悴,臉上有淚痕,頭發也有些亂,甚為狼狽。
那一刻,她心里一直緊繃著的弦就那麼猝然斷裂,眼圈瞬間紅了。
西顧喊了一聲,「媽……」
梁媛蓉抬起頭,渾濁的目光在看見西顧時,總算有了點光亮,她忙起身去拉西顧的手。
「西顧啊,你幫媽媽保釋出去,媽媽是無辜的,媽媽要去醫院,要去醫院……」
西顧看著這樣的母親心里很難受,她說,「媽媽,您先坐下,別著急……」
梁媛蓉伸手捂住臉,眼淚掉了下來,「西顧,你快點帶媽媽出去,媽媽要去醫院,要親自去看看,否則媽媽良心上難安,西顧,西顧,你快點帶媽媽去……」
「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他們說任阿姨昨晚上跟你聯系過,你們在電話里說了什麼?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媽媽,你告訴我好不好?好不好?」
梁媛蓉緊咬著嘴唇,伸手扶著女兒的手,輕輕的咬唇,「西顧,你別逼媽媽,這一切都是冤孽,都是冤孽啊……」
……
看見兩母女這般,沈涼時擰了眉頭,輕輕退出了審訊室。
審訊室外,審訊員對他說,梁媛蓉一開始什麼都不願意說,後來醫院那邊傳來消息,說任雯文傷的很重,隨時有生命危險,她便開始哭,說要去醫院看看,別的東西,也不願意多說……
沈涼時問,「你們直接去談家將她帶來的嗎?」。
審訊員回答,「事故現場了手機,手機上的通訊錄中顯示,除了兩天前任女士和談章曄先生打過一通電話後,這兩天她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聯系,最後一通電話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打給談的,我們便派人去了談家想要了解一下情況,但談她……」
沈涼時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審訊室里,西顧規勸良久梁媛蓉還是不願意透露半個字,無奈,西顧只能吩咐楊叔和陳阿姨好好照顧母親,她跟隨沈涼時一起趕往醫院。
但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路上,沈涼時來電,任雯文在醫院搶救無效,于五分鐘前,她停止了呼吸。
……
那天的日期是三月二十八日,凌晨五點零五分,天空還沒有完全透亮,東方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絲微光。
大街上的車和人都很少,清潔工甚至還沒有開始工作。
住院部的走廊里,有年輕的媽媽抱著熟睡的為生病的守夜的情景。
有一群人推著推車從他們旁邊路過,悲憫的哭聲遏制不住的在走廊里響起來,孩子被吵醒了,拉著媽媽的手問她,「媽媽,他們為什麼哭?」
孩子母親摟著孩子的手變緊,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種憂傷的氛圍感染,眼楮竟是也露出一股濕潤。
她說,「有個阿姨上天堂去了,他們舍不得她,所以哭了!」
孩子「哦」了一聲,說,「爺爺女乃女乃也去了天堂,那麼多人都去天堂,天堂是不是很好玩?」
孩子母親不說話了,只是抱著孩子的手指骨節收緊。
談易雪哭的很傷心,周芬拉著她,想要安慰,自己也是淚落連連。
周芬是四點半左右趕來的,路上不停的讓加速,加速。
那時候,她第一次覺得去醫院的這條路,如此漫長。
但她終究還是沒能見到好姐妹最後一面。
那一刻,她心里像是被塞了一把棉花,在的懷里失聲痛哭。
她在自責,那天宴會任雯文沒有出現,她就該猜到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好,而她這幾天忙碌的厲害,一直沒有機會去找好姐妹好好聊一聊,如今禍事發生,已經是悔之晚矣。
郝敬良坐在那里,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他伸手掩面,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完全不顧忌形象的在所有人面前痛哭失聲。
憶起,幾天之前,他結婚紀念日,任雯文要他出去,因為妻子孫妤淼的阻攔,他沒有出去,後來他拆開了她送來的禮物。
是一對玻璃制的海豚,淺藍色,很漂亮,海豚上分別刻了一個「良」和一個「淼」字,是她對他的心意。
早些時候,他和她曾經通過電話,電話中她說,她最近迷上了吹玻璃,還有幾件不錯的制品,有空請他去欣賞一二。
而他還來不及欣賞,她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情緒波動最大的是談章曄。
談章曄被羅毅扶著前進的,羅毅生怕他承受不住,但談章曄說,他沒事。
直到現在談章曄還無法相信,任雯文是真的去了。
怎麼可能呢?兩天之前,他才跟任雯文見過面,那天她還向他質問,逼問當年真相。
他沒有說,因為真相都是蒼白的,這其中有太多的誤會,可是誤會已經釀成了,他不想再去說什麼。
他希望她離開這里,因為覺得離開了,對于彼此都很好。
越是糾纏,越是放不下,放不下,又怎能開心?
可他但沒想到,那一天不歡而散的一面,竟是成了永別。
談章曄,你終究是糊涂了,你敢說你不後悔嗎?
你以為是為她好,你以為那樣對自己也是一種解月兌,你選擇了放手。
然後,今日此時的現在,你得到了什麼?
是一個冰冷的現實,一次足以擊碎你所有信仰的毀滅。
談章曄,這都是你的報應!
都是你的報應!
……
所有人都在用不同的悲痛方式表達著對任雯文離去的緬懷,但有一個人,他從頭到尾表情寧靜。
他不是不懂得悲傷,而是知道悲傷其實毫無意義。
那個人,就是談易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