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東恆听罷,幾欲崩潰,無法接受。
是的,無法接受。
看著病床上躺在那里幾乎沒有聲息的西顧,他失控當場。
眼淚無法控制的滾滾而下。
那一刻,他寧願躺在病床上被毀容再也醒不的那個人是自己,他寧願用他那條命去換妹妹的完好如初……
就在那時,談易謙的聲音再次傳來。他說,「我要西顧!」
他眼波微顫,有點不可置信的看向談易謙,「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要西顧!」談易謙抿著唇,他說,「我記得我們曾經有過約定,你不動我妹妹,我便不動西顧,而現在,你逾矩了……」
莫東恆咬著唇,手指骨節一點點的收緊。
听見他說,「你曾經同意涼時和西顧在一起,是因為你覺得他待西顧真心,可以護西顧安好,可現在的結果你也看到了!你作為哥哥無法護著自己的妹妹,你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既然你們兩個都守護不了西顧,那麼換我來,我能……」
莫東恆扯唇薄薄的笑,「你瘋了麼?……」
「我很清醒!」
「你忘記你的身份了?」
「你帶走小雪的時候有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談易謙的聲音尖銳而帶著嘲諷,他說,「既然你忘記了,那我為什麼不能?以前也許就是我顧慮的太多,才會讓西顧受到如此傷害,現在,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我為什麼不去爭取而選擇繼續錯過?或者你希望等沈涼時醒來了,讓西顧再次回到他身邊被他繼續傷害?你別忘了西顧是因為誰而成了現在這樣!」
莫東恆一句話說不出,那個時候,他其實是很迷茫,很無措的。
他十七歲出國,在國外打拼,日子辛苦,他堅持著,對妹妹的關心只能通過電話和郵件傳遞。
父母離婚,他回國,沒有阻止一切,對父親生了埋怨,因而更加希望在事業上成功然後將妹妹和母親接到國外。
他要向曾經他敬愛著卻最終背叛了家庭的父親證明,沒有你,我們一樣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很幸福。
他要證明他的父親所做的選擇多麼愚蠢,所犯錯誤多麼的離譜,他想讓他後悔一生。
但是後來母親再嫁,妹妹愛上了沈涼時,他所努力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但並未覺得太過遺憾,畢竟母親和妹妹的幸福才是最主要的。
對于談易雪,那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動心,這麼多年,唯一的一次。
可是他也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他選擇放棄,但內心的情感洶涌起來時,他自己也是自私的。
後來,他帶走了她,因為她對自己的信任,因為他想將自己保護的羽翼,給她一份。
他想要為這份愛情,義無反顧一次。
談易謙說得對,他心底已經無法再去相信沈涼時,沈涼時曾經發誓要護著妹妹安好,結果最後卻讓妹妹受到如此傷害。
他也無法再相信自己,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
而且,還有小雪,他答應過小雪,他要一輩子照顧小雪,守在她身邊再也不分開……
但他心底無比清楚和明白,如果談易謙阻攔,他和小雪這輩子將沒有那個可能在一起,這個男人,絕不簡單!
那麼,將妹妹交給談易謙嗎?
一個已經失去了意識,昏迷不醒,甚至可能一輩子不醒的,毀容的妹妹?
他問談易謙,「你,很愛西顧?」
談易謙看著他,笑了,他說,「愛不愛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是用嘴巴說出去的,我只會告訴你,我想保護西顧的心,不會比你這個親哥哥少一點點!」
「那若有一天,西顧醒了,要去找沈涼時,你怎麼辦?」
「只當我欠她的,我認了!」
大概就是談易謙的這句話,讓他答應了談易謙。
愛一個人才會受傷害,愛的越深,傷害越深,不愛,就能無堅不摧,而西顧不愛談易謙,那一刻的莫東恆,就是這般想著。
這個叫談易謙的男人,他不了解,但他對感情的認真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相信你了自己,不相信了沈涼時,包括荔城的父親,他也不信了,好似剩下的選擇,只剩下談易謙了。
六年來,這個男人對西顧的照顧,他一一都看在眼里,他替西顧感動著,卻不知道西顧若是知曉了,會不會覺得感動。
若有一天醒來,知道自己這六年來被談易謙照顧著,她心里又該作何感想?
奇跡一般的,六年後的某一天,西顧真的醒來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洛杉磯下了一整天的雨,他在辦公室里加班,手機響起,看到是別墅保姆打來的電話,迅速接起。
保姆說,「先生,西顧小姐剛才動了一下,她醒了……」
他拿著手機,幾乎是半天說不出話。
西顧是真的醒了,這一切簡直是一個奇跡,醫生給她檢查時,也說這是一個奇跡。
西顧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喊了他一聲「哥哥」,時隔六年再次听到妹妹的聲音,莫東恆的眼眶很熱。
然後西顧問他,「沈涼時呢?」
沈涼時呢?西顧的記憶永遠被定格在六年前的那場車禍里,她是要去找沈涼時的,她的腦海中反反復復的想著沈涼時的話︰西顧,你別怕……
可她睜開眼楮,沒有看到沈涼時,她卻覺得自己怕了,從未有過的害怕……
但更害怕的那個人該是談易謙,因為西顧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里,始終沒有他的身影,某個時刻,莫東恆覺得談易謙很可憐。
可談易謙自己卻不這麼覺得,他說,「六年時間,足可以改變許多東西,等西顧徹底清醒,她會知道,六年時間,許多東西都已經變化,許多的人,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我陪在她身邊六年,與她說過千言萬語,她即使睡著,我相信她也一定能夠感覺得到,至少听到如今三十二歲的我的聲音,不至于覺得陌生,但沈涼時,早已今非昔比!」
他笑了笑,繼續說,「如今的西顧對我,哪怕沒有愛情,至少會懷著一份虧欠吧,畢竟陪在她身邊六年的人不是沈涼時,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