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時不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六年前的車禍毀掉的到底是什麼?真的僅僅只是他們六年的分別嗎?
不,不止。
三月K城,他得知西顧的消息,幾日輾轉尋找,最後美國重逢。
再見彼此,他擁抱著她的身子,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讀出她心中的絕望和無助。
為什麼她躲藏K城近半年不願見所有人,包括他?
為什麼蓮嬸的一杯擾亂心智的茶水就能讓她噩夢纏身?
為什麼一個孩童無心的話都能讓她淚流不止?
他的西顧,終究因為這殘酷的命運,而變得脆弱了。
她不想再有任何變故,更怕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會打破現在好不容易才恢復的寧靜日子……
而這所有,他都懂。
……。
回到客廳,小安然果然還沒睡,看到西顧回來,立馬甜甜的叫人。
談易雪道,「這個小丫頭,我和梁阿姨要帶她上樓洗澡,她不願意,非說等著你幫她洗!」
西顧笑了笑走過去,模了模小丫頭的軟發,說道,「不是讓姑姑幫你洗嗎?走,姑姑帶你去洗澡!」
小安然點頭,西顧對幾個人說了幾句,也就帶著安然上樓了。
時間不早了,孩子正在長身體,需要早點睡。
剩下的幾個人,尤其是談章曄和梁媛蓉,看著西顧拉著安然上樓的身影,都是面色嚴肅。
談易雪道,「我也去,也許能幫上什麼忙!」
談易雪匆匆跟著上樓了,客廳只剩下兩個長輩,還有一個沈涼時。
沈涼時坐下,他看出來談章曄有話要說。
談章曄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面色凝重,頓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
「涼時啊,關于安然的身世,你阿姨已經告訴我了,阿謙做的那些不是人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談章曄嘆氣,「這事情,怪我……是我管教不嚴,縱容了他,才釀成今天的惡果,我對不起你們沈家,也對不起你和西顧……」
沈涼時道,「談叔,您別這麼說,這事情和您沒有關系!」
「你不用再說這些,我活了六十多歲,在商場也浮沉半生,許多事情也知道這其中是什麼理,錯了就是錯了,再怎麼辯駁,也是錯的。」
談章曄說道,「阿謙這孩子,我從小對他管教就很嚴,自從小雪被接到國外後,對這個唯一在身邊的兒子,我便有些患得患失,生怕他遭遇和小雪一樣的不測,因此即使我管得嚴,也難免在管教過程中有所溺愛,後來,他健康平安長大,很優秀,那對我,是一種欣慰。」
「你知道,自從我和你任阿姨離婚後,他心里對我怨恨很深,長輩們的恩恩怨怨我不能說給孩子听,畢竟這其中的錯與對,其實都很難分辨,我以為錯的是她,她以為錯的是我,太亂了,亂的哪怕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頭疼,睡不著覺!」
「談叔……」沈涼時喊了一聲,想要勸慰幾句,卻被談章曄擺手制止了。
談章曄道,「不必勸我,我如今能敞開和你說,也是心里真的看開了不少。涼時啊,談沈兩家結交多年,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這麼多年你的成長叔叔都看在眼里,即使沒有你和西顧的這些事兒,叔叔也是將你當成半個兒子的,這一點,你要相信……」
「也是有些東西,似乎從最開始就注定的,那些亂的牽扯不清的東西,也許一輩子就那麼牽扯不清了。可是誰曾想到最後還是被撕開了,而且還影響了你們這些小輩們的生活,這一點,叔叔對你們心存愧疚。」
「西顧是個好孩子,我也一直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當初她來談家,和阿謙不對路,我批評過阿謙,目的很簡單,我只希望這個家可以平平靜靜,不再有波瀾,可誰曾想到,阿謙會喜歡上西顧,讓這表面的平靜背後,藏得都是波濤洶涌……」
談章曄是自責的,兒子對西顧的想法,他一直不知道,兒女的感情問題,若是最後實在包不住了,他覺得自己一定會一直一無所知。
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在妻子任雯文死後,也沒能好好的照顧好兒子和女兒,愧對妻子。
他想,如果他早點發現了,即使制止了,是不是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可是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果」呢?
沒有的。
「涼時啊……」談章曄繼續道,「今天跟你說這些話,我是希望你知道叔叔的心意,叔叔是真的希望你和西顧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從此以後,別再有任何的磨難與挫折的在一起,至于阿謙,我希望你別在意,他曾經錯過,錯的離譜,但我談章曄對天發誓,他以後絕對不會再敢對西顧心存邪念,不會做任何傷害你們傷害安然的事情,不奢求原諒,只希望你們能看在叔叔的面子上,暫時的,放過他……」
沈涼時抿唇,不知道說什麼好。
談章曄道,「另外一點,關于安然……叔叔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談叔……」沈涼時喊了一聲,說道,「我很感謝您對我說的這番話,我和西顧這麼一路走來,經歷過許多,好的壞的在一起,都不少,不過,我不曾後悔過,並且心懷感激。因為經歷了這麼多,我們還是在一起了,這是上天對我們的恩賜,所以,我不想再去怪誰,只希望未來一切平順。」
談章曄點了點頭。
「至于安然……如無意外,我是打算讓她回到我們身邊的,自然,我也知道這樣有些冒險,但我相信安然不會懼怕這一店點的磨難。有了這番經歷,她會成長更多,我也相信,安然是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因為她,是我沈涼時的女兒!」
……
立秋這天夜里,C城下了一場雨,雨勢很大,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沒有停。
那天是周五,沈涼時一早接到一個電話,早飯都沒吃便離開了,西顧不知道什麼事情,也沒問,因為相信,無論是什麼事情,這個男人都能輕易解決的。
外面大雨滂沱,道路和路旁的樹影都變得朦朧婆娑,讓人想起昨晚的月色,總覺得不真實。
C城天氣變幻莫測,讓人難以捉模。
四十分鐘後,沈涼時的車子達到CIKU集團大廈門口,沈涼時下車。
符藝撐著傘出來迎接,步子剛剛挪動,一聲女子輕喚讓他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