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夫君吃定你 第六十七章 她對他,只是崇拜(兩萬)

作者 ︰ 予感

親們要多多支持呀~

很辛苦的,看文的親們你們就舒服多了~

兩萬字,花了我整整兩天的時間,從早上寫到半夜一點……

順便又忍不住劇透了︰目前雪的內力被封,等她恢復的時候,功力會更進一層滴~至于什麼時候恢復,也不久了……

嚴柳煙的命案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下一章開始是新的進展,咱們要加快速度,讓寒和雪在一起是不是?

這章在前面主要是走劇情,本來是分做兩章的,但想一想,感還是把兩章合並一章發了。這樣一走完劇情,就又是言情是不是?大家應該會更喜歡看到男女主的互動。

------題外話------

「我對二皇子,死心了。或許我還會崇拜,但他絕不會是我需要的人……」

風將她菊黃的百褶裙擺吹出了層層柔美的波浪,從樹下往上看去,她就如一個墜入人間的月光仙子,正出神俯視著自己照耀的人間土地。

于是她收起腳,在樹干上緩緩的站了起來。

在經歷了嚴柳煙的事件之後,不管那結局是不是真的自食其果,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冷不防的被他問中心事,她心又有些亂了。是了,他觀察力那麼強,她的任何反應,他只稍注意自然盡數收入眼底。在軍營時,他就那麼唐突的問過她類似的話,可她那時沒答。然而現在……

他沒回答,卻又問她第二個問題︰「你說你不願和皇室的人交往,那你對二皇子,究竟又是什麼感覺?」

「你為何如此確定?」

她更不解!

「是!」他答得干脆。

「難道在那之前,有人曾經警告過她?」

她驚訝的垂頭看他,有些想不到他會說出那樣的話。

「嚴柳煙的下場並不是不可避免,那不過是她的自食其果。」

他眉宇蹙得更深,面上顯出少有的沉靜。

「嚴柳煙的結局,就是最好的理由。雖然看著像情殺,可她根本就是個可憐的犧牲品罷了。」

她忽然淡笑,靠著樹干,仰頭望天。

他似是一怔,微微垂眸,再問︰「理由?」

她凝了凝神,想起嚴柳煙的悲慘遭遇,于是順口說了一句︰「皇室的人。」

他等了許久,見她不答,復又再問︰「我再問你,如果要你選擇和人交往,你最先排除的,是哪一類人?」

他這莫名的提問,讓她心中不由質疑。難道他身份低微得不可告人?

「雪兒,你會在乎我是什麼身份嗎?」。

就在這時,南若寒突然轉頭,仰視著她。

她突然甩頭,盡力摒棄這個念想。

如果她一時鬼迷心竅,也對他產生……

想到這,她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她凝神望著他那高大傾長的雪青身影,竟又再次將他和二皇子的背影重疊起來。她有時甚至在想,她之所以沒排斥他,是因為他和他過于相似嗎?

而南若寒落到地上後卻往前走了幾步,背對著她,想在沉思。

今天的月亮雖然不圓,但還是照得地面泛著銀光。這應該是位于燕城附近的一片樹林,不遠處就能清晰的看到房屋的燈火微微亮著。

他竟有些想不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擁著她腰肢的手緩緩松開,然後輕輕一躍,便從樹上跳了下來。

「若寒,我與你認識也有一些日子了,可除了听你說你也是玉峰山劍聖的關門弟子,你其他的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那你現在是否能告訴我,你還是誰?」

她突然好想知道。

可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雖然他經常對她無賴,但他對她,確實是毫無傷害之心的,甚至屢屢出手救她。

此時,他們正一起坐在高高的樹干上面,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替她將金鈴系在腰間。而她這樣靠著他,不知怎的竟也有些習慣起來。

她竟有些小小的感動,彎起唇微微的笑了。

「好了,這樣,即使你的鈴被人奪去,那人搖鈴之時,無論他想如何對付于你,都是無效的。」

殷虹的鮮血一滴、一滴的向下淌著,沾染了本是光潔無瑕的金鈴表面。然後,只見那被血滴到的地方閃出一陣強光,那滴血似乎融了進去,很快便看不見了。

「你干嘛……」她剛想縮手,可他卻突然將她的手指放置鈴上。

她狐疑的看了看他,只見他突然扯過她的一根手指,趁她愣神的空檔,放入口中輕輕一咬。她忍著陣痛,不一會,只見一股暖紅從她指尖流了下來。

「等一下!」他又開口,重新把她收好的金鈴拿了出來。

她這才放心,將金鈴收入囊中。

「嗯……他……知道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些支吾的應她。

他倒是愣了個神,復雜的表情在他面上瞬息萬變。

「你又去二皇子的地宮里偷拿東西了?」她直覺的反應,「就算你們師兄弟情深,這事,你和二皇子說過了嗎?」。

但她听到了,他說到了一個詞——「地宮」?

他挑了挑眉,有些無賴的答︰「這本是放在地宮里積灰的……」可話到一半,他又驟然頓住。

「怎麼以前不見你拿出這對金鈴?」她還是不解,他如此大方的將寶貝轉送予她,這金鈴,究竟是不是他的?

風千雪再次吃了一驚,他居然將這寶貝……

「你拿著吧!以後,這攝魂鈴,就是你的了。沒有內力的人也是可以用的,這樣,至少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幫得到你。」

他居然會擁有這樣的武器,這真真是寶貝!

風千雪靜靜的听著這對金鈴的威力,心下漸漸佩服起來。

「這是攝魂鈴,在御敵的時候,只要用手輕輕一搖,它就會響起音樂一般悠揚的鈴聲。但那絕對不是供人欣賞的,你想要怎樣對付敵人,便一邊搖著鈴鐺,一邊將意識強加進去。你可以使敵人產生幻覺,亦可以使他耳鳴突聾。而它之所以會發出強光,亦是你自己的心念所致,你可以讓你的敵人在視覺上產生盲區,讓他無法看得清你,也看不清別人。」

她眼神一亮,難道這就是剛剛發出強光和鈴聲的金鈴嗎?她不解的抬眼望他。

他眉頭更是一蹙,然後從手中遞來一對相互系著的金鈴。

她搖了搖頭,「猜的。因為目前除了陰魁教,我想不到還有誰要殺我。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陰魁教為什麼要對付我。」

他眸光一沉,反問︰「你知道?」

「剛剛襲擊我的人,不會就是陰魁教吧?」她突然問。

可為什麼,他听來格外生疏?

他一愣,她居然對他說謝謝?

「原來又是你就救了我。謝謝……」

可她像是察覺了他的意圖,稍稍將身子往後挪動,不再讓自己依靠著他。

皎潔的月光透過迷離的樹影朝她射去,細碎的斑駁點綴著她清麗迷人的面龐,柔美的輪廓若隱若現,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模。

他心念一動,伸手將她的面皮撕開。

而他亦是低頭看她,那易容的小臉因為剛才的打斗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但她眸光依然堅定,似乎對剛才的險情並不畏懼。

月亮又從濃雲密霧中緩緩躍了出來,柔和的光線重新照亮大地,正映襯在他整潔干淨的雪青錦袍之上,襯著他英俊的面孔像曇花一般綻放開來。

她心不禁提了起來,回頭望去。

她根本就不在人群里了,那麼這里是?

風千雪輕輕揉了揉眼,剛剛那道曝光實在灼得她雙眸無法睜開。在漸漸適應了周圍的光線之後,此刻她才發現,其實並不是人群恢復了安靜,而是……

隨後,那光束攸地滅了,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安靜。

不同于一般的鈴聲,那節奏,竟如歌曲般悠揚有調,似會讓人不禁沉淪。

「叮鈴鈴,叮鈴鈴……」

風千雪只覺眼前驟然大亮,像是被什麼東西灼得刺眼,緊接著,耳邊便傳來陣陣恍惚的鈴聲。

「啊!」又是一聲尖銳的吼叫,卻不是發自她的喉嚨,而是那閃著紫光的幽幽身影。

她心頭一緊,眼睜睜看著那紫光已經與她迫在眉睫。突然,鼻尖像是飄來了淡淡香氣,她像是被什麼人擁著往上飛了開來。

如若是以前她早就施展輕功飛出去了,可是現在……

猛地,她感覺又是一擊重擊,對方似乎是出了大招,將身邊熙攘的人群簌簌彈開。這一次,她看清了!一道紫色耀眼的劍光,如長蛇一般從人群那頭箭一般的飛了過來,直直的對著她,那速度快得幾乎讓她無處可逃!

那聲音總是若有若無,並且在她的四周不斷圍繞,簡直讓人分不清究竟那人身在何方。

「還跑?」

「啊!」她吃驚一叫,斜著身子,又躲過一劫。

她不由暗叫不妙,只能不斷加快腳步直沖沖往夜洛塵可能在的方向奔去。可那些人在黑暗中似乎能見度非常的高,她剛邁出一步,就又是一掌襲了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研制解藥呢!

心中頓時警鐘大作,她如今沒有武功,或許還能躲上幾個回合,可這回若他們再使出那「一鳩紅」……

她腦中突然閃出「陰魁教」的名字,莫不成,她的易容已經被他們察覺?

是誰,竟在這人群之中想要對她下手?

「哼,沒想到沒了功夫,你還能躲?」尖銳又刺耳的女聲如刀尖一般劃破夜空,似遠似近的在風千雪耳邊陣陣響起。

她深深吸一口氣,下意識的將頭往後一收做出回避,卻冷不防身後又來一掌,她當下即刻轉身,以致那一掌驀地落空。

風千雪心覺不妙,而人潮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尖叫連連,強大的不祥之兆如山洪急急涌過,還沒等風千雪及時反應,一陣掌風便從她耳側襲來。

猛地街道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燃著的燈籠竟神奇的在頃刻全部泯滅,月光被雲層驟然遮擋,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就在此時……

她終于回神,想起自己還和夜洛塵隔了一段距離,又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不過,真是許久都沒有見到天空能有這樣的美麗了。好像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風千雪是第一次在這里看到煙火。于是,她竟不知不覺就這樣久久站著,直到那絢麗的光芒慢慢的消失天際,夜空再次恢復伊始。

是妃子們在自娛自樂,還是皇子公主們在打發消遣?

幾乎所有人都叫了起來,興奮的討論著這煙火究竟是誰在燃放。

好美!

也就在此刻,天空突然響起「轟轟」的爆破之聲,還在往回走的風千雪不由因此停下腳步,循聲望去。那竟是一朵一朵色彩斑斕的煙火,從皇宮的方向飛濺出來,將天空映得奼紫千紅。

他微微一笑,不知這若是被她看了,她會如何反應?

她只好往回走去,而他卻依然站在那剛掛起的燈籠下面,仰頭凝視。上面,工整的字跡一一寫著︰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署名︰夜洛塵與風千雪。

她喊了他一聲,可惜人潮太滿,他似乎沒有听見。

風千雪因為一直沒有回頭,並未注意他此刻正在做些什麼,只一個勁的朝前走去。當她終于察覺身後空缺,轉身尋覓的時候,夜洛塵已經將燈籠高高掛起。

飯後,他果真陪她在街道慢行。看她稍有興致的盯著每一盞寫下心願的燈籠,心念一動,也從旁借了支筆,買了一盞新的燈籠默默寫上。

太子之位……這讓夜洛塵突然想起某個人來,忽而冷笑,不再。

「師兄,我知道你想幫我,而且這本來就是我們雪國自己的事,可是如今軒澈帝病重,太子之位又依然懸著,你如何走?」

「但你的內力並未恢復,要不你等我一陣,待我擇日稟明聖上……」他本想說,待他擇日稟明軒澈帝,讓他隨同她一起離開燕城一趟,可話沒說完,就又被她生生打斷。

「不排斥有這個可能,只是,我如果一直留在王府,就沒辦法收到消息。所以……」風千雪頓了頓,不如,就趁著現在和他做個告別吧!

「你說你大師姐白玉冰和二師姐林婧兒並沒有出現在雪國被滅時的遺體里面,那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們已被那尋仇的人劫持,藏在什麼地方……」

「上青山派,看看當初被屠殺的現場,還有沒有遺留什麼陷害我們雪國的破綻。即使沒有,也要問問那派中之人,了解一下當時發生滅門案的經過。這里面一定會有疑點,因為我們雪國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大開殺戒,更不會陷入武林紛爭,將自己置于眾矢之的的位置!」

「千雪,離開燕城以後,你打算往哪走?」他終于忍不住問。

似是被他看得有些發窘,風千雪放下碗筷,模了模自己易容的臉,應該沒有再掉下來吧?

夜洛塵倒是沒怎麼吃,只靜靜看她的每一個動作,像是要把她牢牢的印在心里。

她真是餓,這一整天似乎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

徐徐的輕風拂著耳際,面上的軟紗又被吹得飄了起來,她伸手試圖遮擋,以免那駭人的疤痕被旁人注視。然後,她與他走進一間普通的飯館,隨便點了幾個小菜就吃了開來。

「下去吧,不如我們今晚還在外面吃,吃完後再去看看那些花燈如何?」見她興致頗盛,他便讓車夫停了下來。

她不由有些好奇。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沒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竟是屬于燕城人自己的節日。

「今夜是燕城人自己的傳統節日,百花節。是慶祝立春以後,所有樹木發芽,百花齊放,農民下地的節日。所以,每當夜幕降臨之時,人們就會將寫滿自己心願的燈籠拿出展示。」身後,夜洛塵看出了她眼中的疑問,于是答到。

風千雪細細數了下日子,上元節已過,中元節未知,又更不可能是中秋節。

今夜怎麼會有花燈呢?

也不知今天又是什麼節日,風千雪隱隱覺得這夜似乎極為熱鬧。出游的民眾比往日要多,而且在人潮擁擠的街道兩旁,還被一盞盞形狀各異的花燈排排圍住。

但風千雪卻沒有注意他的憂思,在馬車行駛的時候,她微微將門簾拉開一角,像是在觀察外面的景致。此時的陽光比先前更是微弱,依稀的燈火也漸漸亮了,誘人的飯香徐徐折磨著人的食胃,夜,再次來臨。

他幾乎能感應到她接下來將要做的打算,可是她的內力還並未恢復,他怎麼可能放心的讓她離去?

「沒事就好。」相比起她的歡呼喜悅,夜洛塵在替她高興之余,卻又徒增一絲不舍。

「師兄,我們走吧!這皇宮里,終于沒我什麼事了!」風千雪心情許是極佳,望著他的雙眸亦是微微閃爍,仿佛一重獲自由的鳥兒,正躍躍欲試的展翅飛翔。

原本在車廂內閉目小憩的夜洛塵,被她這麼一叫,自然是即刻醒了。

風千雪終于出了皇宮,和預想的一樣,夜洛塵的紅木馬車正靜靜的停在宮門外面,耐心的等待她的回歸。她欣慰一笑,小跑著沖上前,拉開門簾愉悅的叫了聲︰「師兄!」

如那亮光是在暗示這龍虎之爭將有貴人相助,如獲得此光,便得勝利的話,那這道光,又指的是誰呢?

奇!真奇!

他用鞋尖搓了搓地,低頭尋思片刻,但當他再次抬頭看天之時,突見天邊又閃出一道亮光,仿若那北邊啟明之星,撲閃撲閃,正照著那北邊的雲紫,頗有助陣之意。

只是他很不理解自己的父皇,為什麼不趁動亂初始之際,猛地加一把烈火,讓南陵亂上加亂,好讓他們從中獲利?

看來這南陵國,確實是要發生一次大的變動了。

正待他擺步打算離開之計,突然天空閃過一片霞光。他驀地抬頭,看那東邊似有一股白氣,正蓄勢待發的沖向北邊正騰升的雲紫。而正西,又現出一火流雲急匆匆的橫掃過來,像是要壓倒那東方之白,形如龍虎相爭。

花天佑亦不再追,只站在原地默默看她腳步匆匆的離開皇宮,唇彎微啟。他並不急,他有大把時間和她周旋,總有機會對她下手。

風千雪聞言狠狠一瞪,無心和他多做糾纏,轉身便走。

沒想花天佑听聞一笑︰「想不到,那七王爺看著正經,卻也會請那青樓女子來家中助興?弄得無名姑娘開口閉口就請外人一起回府,一起助興。」

風千雪別他一眼,「太子殿下如不嫌棄,可隨民女回趟七王爺府,然後再讓家奴去請醉香園的姑娘們來助一下興。」她淡淡回應,將他硬抓住她臂膀的手生生掰下。

「上次本殿下提出的要求,不知姑娘可有考慮?」

風千雪很不願意見他,他這樣死纏爛打,究竟要弄到何時?

「無名姑娘,且等一等。」花天佑快步追上了她,一個用力便將她的身子朝他轉來。

這一切都該結束了吧,等今夜回到王府,她就應該收拾行囊,待天明之後就動身離去。即使內力還未恢復也不要緊,只要她每天易容,就不擔心會被發現。錨定了決心,她便加快腳步往宮門的方向走去。可不出幾步,一強有力的臂膀驀地制約了她。

理清了思緒,她復又低頭,轉身朝宮外走去。

嚴柳煙的結局已經讓她看清了皇家的無情,她是斷斷不能再趟入這片渾水,將自己陷入後宮那無謂的紛爭之中,成為政治和利益的犧牲品。

她和二皇子又是什麼關系呀?就算他知道了她是風千雪,那又如何?除了大師姐的事,他們便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心下一涼,又覺得自己再次魔障了。

風千雪本以為二皇子會從台階上下來,可不想他卻突然轉身,往旁邊殿宇的方向去了。

花天佑凝眉,亦不知這南炎睿言下是何深意。然他也並未多想,只因此刻,他看見台階下,那一抹淡黃的翩然身影,依然定定的站在那里。

說罷,南炎睿唇角微微一翹,甩袖走了。

見花天佑不再言語,南炎睿徑自轉身,抬步朝他站立的方向緩慢踱去。卻在即將與他擦肩而過之時,突然將頭湊近其耳,啞聲細語︰「本殿下,就要你在南陵國看上的任何一樣東西作為交換。至于是什麼,本殿下可就不知了……」

這不喜,那不喜,這二皇子究竟想要什麼?花天佑縱是再能忍讓,當下也有些動怒。難不成真要那拓跋峰回到皓月關外面縛請降,他才肯交出尸身?

南炎睿冷哼︰「更不喜!」

花天佑沉思,突然靈光一閃,笑意盈盈︰「美女百車,外加良帛萬匹?」

「不喜。」

「牛羊千頭,加糧草百囤?」

「不喜。」

「那黃金萬兩,加數斤銀元?」

南炎睿搖頭︰「不喜。」

花天佑俊眉一蹙,「我迦蘭國地大物博,寶石如數家珍,贈一兩箱給二皇子做禮,你看如何?」

南炎睿又笑︰「本殿下是沒有這個喜好,要送還可以,但總要有些什麼做交換吧?」

一听這二皇子將他們迦蘭國的驃騎副將當做戰勝禮物私藏營內,花天佑怒意頗盛,可還是極力隱忍,硬生生將那激動的情緒強壓下來,「禮物?原來二皇子的愛好如此獨特,竟喜歡將戰俘尸首當做禮物存留紀念?」

南炎睿忽然訕笑,「那是本殿下勝戰後獲得的禮物,怎可隨意送人?」

「慕容將軍的尸身,你是不打算還了?」說到這他還非常生氣,這次作為使者進入這南陵皇宮,本以為看在和談的份上,能讓軒澈帝下旨將慕容將軍的尸身送回迦蘭。卻沒想,那狗皇帝竟也做不了主!

花天佑亦是緊繃著臉,自從這二皇子今天在宮內現身以來,他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這人身上。皇妹說他不定是病秧,今日看來,頗為起疑。

他微微側頭,冷眸對上那映著霞光的琥珀色瞳仁,似是不悅。

「南陵國二皇子,南炎睿。」

他眸光輕動,剛要抬步向下,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他淡淡一笑,視線順勢朝前方望去。那聖白的百步階梯下,一抹淡黃身影靜靜的立在一側。風將她柔軟的面紗吹得翩翩,墨黑的秀發如柳絮飄逸,而她的雙眼似在看他,並還帶著濃濃疑惑,正待他上前給她解答。

「不是就好……」

「查過,總之不是陛下的。」

他點了點頭,復問一句︰「查過孩子是誰的?」

此時正是黃昏日落,西下的太陽將宮殿外的白色回廊柱照得像在發光,映在了南炎睿半遮著臉的銀狐面具上,讓人總有些無法直視。良久,莫無痕來到身後,低低說了句︰「殿下,貝才人的孩子已經順利出宮。」

想到這,才剛剛下完台階的她,又久久的立在一旁。回頭,見眾人依稀離去,唯有那月白身影,銀狐面具,也同她一般,站在某處,不知在想著什麼。

風千雪如釋重負,終于被軒澈帝宣布退下。可她走得腳步微沉,總覺得這事情,轉變得有些過于唐突。這二皇子,是怎麼發現的貝才人,又是如何讓她供認不韙?

但這是軒澈帝想要的結局,既幫嚴將軍查辦了真凶,又沒令皇族與那邪教沾上關系。

最後,嚴柳煙的命案,就在貝才人的招供中結束了。可她究竟是不是那替罪羊,又有誰知道?誰去查?

風千雪不敢回頭,害怕這一回頭,她就看到貝才人身首異處,血染公堂。

貝才人就這麼被人拖了下去,臨刑前,她狂妄的笑聲依舊不斷,听在人的耳里,是那麼的刺耳。

軒澈帝听聞頓時大怒,猛地一擊龍椅,用手狠狠的指她︰「來人,把這賤婦拖下去!立即斬首!」

「哈哈,沒想這毒針居然還能被人抽出,罪妾手上還剩一根呢,罪妾本來想啊……過幾日用在邱貴妃身上試試……」貝才人笑意漸濃,仿佛這時的她才是真正失了心智,真正瘋了,「然後,你們說這是什麼邪教的針?去吧!去找那邪教報仇啊!讓邪教把皇宮滅了!滅了!都滅了吧!哈哈哈……」

還是有些疑點重重,可從貝才人口中說來,又感覺句句在理。

若那貝才人說的都是實話,她又是通過誰去買的?

風千雪微微吃驚,這世間,居然還有人買賣這種毒針?這是邪教暗器,如能在江湖找到,必是使用過後,被人從尸體身上重新拔出。就如同她手里掌握的這一根,如給予習武之人使用,亦是能使人致命。這「一鳩紅」最厲害的地方,便是可重復使用數次亦不減其毒性!只是這毒針刺入體內後極為難尋,所以能找到一根,著實不易!

所有說,這毒針是她從別人手中買下的?

「陛下,這或許是您的骨肉呢,但又或許不是。可是罪妾就在那時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罪妾要報復這個皇宮!報復所有人!據說那個嚴柳煙,在比武招親後被那獲勝的人拒婚,後來不知何故竟愛上了二皇子,而陛下您又有意賜婚于她,讓她嫁給自己心儀之人。罪妾不服,憑什麼她就能和自己愛的人長相廝守,而罪妾卻只能一個人獨守宮中受盡凌。辱。于是罪妾便喬裝出宮,再從一奇人手中買下毒針,勢必要在嚴大婚前夜,讓她死于非命。這樣,也好陪伴罪妾昔日的心上之人,讓他們在黃泉路上相依相伴。呵呵,這是罪妾能為他做的最滿意的事了!」

軒澈帝心底果然一沉,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可是,這孩子沒福,我身體不好,已經養不起他,讓他流了。」貝才人說到此,終于將頭轉向軒澈帝,靜靜的看他,揣測著他的神色。

軒澈帝臉色一青一白,只能沉住氣繼續听著。

她的意思是什麼?她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他竟是一點不知!那孩子呢?是男是女?居然還不確定是誰的骨肉?

听到這,軒澈帝心中愣是一怔!

「我听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幾近崩潰!如果可以,我願意去死!至少還能在黃泉路上再續前緣!可是,我在皇宮,連死的權利都被剝奪!我懷孕了!卻不知道究竟是誰的孩子!哈哈……」

風千雪听著,眉頭輕輕一跳,這貝才人說的那個人,難道是當時在招親擂台上,準備要勝利的那紫衣男子?然後,嚴柳煙看上了南若寒,南若寒被迫上場,便把那紫衣男子打得滿地找牙。她深深吸了口氣,想不到這看似簡單的事情,居然會一下子牽扯出那麼多人。

「罪妾的心上人,在今年年初時,參加了嚴將軍擺的比武招親擂台。他武藝很好,遠在眾多追求者之上,可是,卻被一個人打得慘敗!而那天回去之後,他因為得不到自己所愛之人,于是懸梁自盡。」

說到此時,貝才人便將目光移向二皇子。

「罪妾曾經是那麼單純,習武賣藝,每日都能混得一口食糧,雖不富裕但很知足。罪妾也有心儀之人,本打算日後與他共結連理,共度平凡日子。可誰想,陛下將我擄了去,生生斷了我們的情緣。但我們還會私下通信,直到我確認自己不可能再出宮了,才真正死了那心,讓他另覓良人。結果,有一天他告訴我,他愛上了嚴將軍的女兒,嚴柳煙!」

听聞,軒澈帝和南炎熙臉色一沉,雙目死死的盯她,似是不信她口中污穢的話語竟是事實!

話到一半,貝才人一手突然指向南炎熙,怒吼著︰「邱貴妃!當今大皇子的母妃!是用怎樣的手段,讓罪妾身體遭到非人的折磨?陛下,你可曾想過罪妾這身體,可不止您一人用過?哈哈,哈哈……都是邱貴妃一手造成的!」

「陛下是否想說,您待罪妾不薄,又何來恨?可是陛下,您又可知,罪妾身上所受的罪,比在您身上得到的恩寵,還多得多!」

「你……」軒澈帝伸手指著她,一時堵得說不出話來。

那貝才人臉色一白,不敢抬頭,又接著說︰「是,罪妾是在裝瘋!陛下可知,罪妾為何要裝?都是因為你!我恨你,我恨這個皇宮,恨這里的所有人!」

「貝才人,你……你這是從何說起!你不是瘋了嗎?難道,你裝瘋?」軒澈帝一時氣緊,緊握著龍椅的手微微發顫。他身旁的太監見狀,立即上前幫他撫順前胸,一邊輕拍一邊喚道︰「陛下莫氣,龍體……」

風千雪眉頭微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二皇子,心下疑聲重重。

不過一句話,就已經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

「罪妾不敢欺瞞陛下,這……這嚴將軍府中的千金和丫鬟,確實是罪妾下的毒。」

貝才人身子微微一顫,趕緊朝軒澈帝的方向附身鞠了一躬。

「貝才人,你可以把你做過的事,一五一十的在這殿內說出來了。記住,實、話、實、說。」像是威脅,又像是逼供,南炎睿暗啞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從他喉中傳來,面具下看不清神色的幽深眸子,正牢牢盯著那跪在殿中的才人。

而此刻,二皇子南炎睿便從位置上站起,緩步走下台階,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面前的女人。

風千雪亦是震驚,這女子看似柔軟無助,怎會是用「一鳩紅」刺殺嚴柳煙的真凶?

軒澈帝龍眸大瞪,似乎沒想到如今跪在殿中準備問罪的人,居然是昔日自己寵幸過的才人!

可貝才人沒有眼福,根本來不及看那女子究竟是何容貌,便已被人壓制在地。

大殿正中,一淡黃的翩翩長裙靜靜立著,從背影看,就覺得那女子一定傾國傾城。

明黃的大殿上,軒澈帝拖著病重的身體坐在正上方的龍椅中,而在他兩側,坐著的分別是大皇子南炎熙和二皇子南炎睿。再往旁,是最近要和南陵國談和的迦蘭太子。

貝才人點了點頭,隨著那兩名兵卒去了。

那丫鬟亦是落淚︰「貝才人,您放心去,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她不舍的將懷中的孩子交予隨身丫鬟。

「貝才人,時間已到,快跟我們走吧!」進來的是兩兵卒,她知道,那是二皇子身邊的人。

突然有人敲門,將她陷入回憶的思緒拉了回來。

想到這,她亦是無聲淚下,緊緊擁住了懷中的孩子。

他不能留在這里,那只會讓他過早夭折。而她,亦是知道自己無法再陪伴他多時,產後烙下的病根讓她身體日漸衰弱,她快要不行了。

孩子是順利誕生了,可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將這孩子送到宮外去。

她不敢請太醫,不敢出門,直到她肚子愈來愈大,便偷偷派人請來民間的穩婆給她接生。

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他。那以後她便開始裝瘋賣傻,漸漸的,就連邱貴妃也不再視她為眼中釘。而那派來監視她的丫鬟,像是對她動了惻隱之心,亦是替她瞞住了懷孕之事。

是軒澈帝的,還是那些男人的?

可這究竟是誰的孩子?

好在後來軒澈帝身體也愈加不適,漸漸的就淡忘了她,直到某天,她發現自己已經懷孕……

從此,她便受制于邱貴妃,每每被招侍寢,她便會以各種理由搪塞。葵水來了,或是病魔纏身。

一句話,將她的心徹底打入地獄!

「貝才人,娘娘讓我以後都跟著您,好伺候您的起居飲食。還有,娘娘還提醒您,若是您將那件事說出去,最受苦的,還是才人您!試想啊,和那麼多男人歡好過,這要是被聖上知道您是如此不潔,可還有命在?」

事後醒來,她已被人送回自己的宮殿,可身邊的侍女卻從此換了個人。

一切皆是徒勞,她只能任由自己被那些男人凌。辱,直到她筋疲力盡的昏了。

然後,幾名陌生的男子突然如狼抓羊般朝她撲來,她的嘴被人用軟布堵住,她無法出聲。她想掙扎,想用武力反抗他們,可他們亦是身懷武藝,將她手腳用粗繩綁住。

有一次,她侍寢回來,在路上遭人攔截,于是被拖入一暗黑的密室。她被人蒙住了眼,可她卻听得見身旁的人的聲音,那人就是邱貴妃。

也因此,她遭受了一些來自其他嬪妃的妒恨,特別是軒澈帝昔日甚為寵愛的當今尚書之女,亦是大皇子的生母邱貴妃。

一開始,因為她的年齡在眾多宮妃中屬于最小,軒澈帝曾一時貪鮮,時常招她侍寢。她雖心有芥蒂,可那是帝王之寵,又讓她一時鬼迷心竅了。

她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天會上了龍床,可那軒澈帝年事已高,論歲數,他幾乎可以做她父親了。可他還是強要了她,並給她冊封了一個才人的名分。

貝才人從昨夜就一直摟著自己未滿一歲的兒子,她身份低微,本是一市井中靠習武賣藝為生的女子,不過因為長得靈動了些,兩年前,被微服私訪的軒澈帝看上攜去宮中。

……

……

听言,眾人當下又是一驚!

只見南炎睿微微瞥了瞥唇角,胸有成竹的回答︰「本殿下已經找到那下毒之人。」

軒澈帝此刻神情似是頗為激動,當下側身開口問道︰「那睿兒,你的意思是……」

可他又知道她是誰嗎?

他……居然又幫了她!

這就是他今天出現的目的?

風千雪听到這,才驟然抬頭看他。

「本殿下在玉峰山的時候,就見過有人中了這‘一鳩紅’之後還幸存的,而那毒針,便被施救的人給拔了出來,便向今天無名姑娘手中的毒針一樣,被好好的收起來了。可是,如果這些針被有心之人再次利用,也還是能致命的。」

眾人抽吸,簌簌的將目光朝他轉去。

「毒是‘一鳩紅’,但下毒的,就不一定是‘陰魁教’。」

可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傳來了一聲低啞的嗓音,讓人听著總是極不順耳,可又不得不用心去听。二皇子南炎睿在眾人面前向來不喜發話,可如今,卻難得的開了金口。而且不開則已,一開便是一語驚人。

風千雪沒有立即回應,只是微低著頭,緘默不語。

「所以,無名姑娘已經認定,這件事,就是陰魁教做的?」軒澈帝前傾了身子,似乎想透過重重的紗幔看到她此刻的面色,是否也和他們一樣復雜。

頃刻,大殿上的人面色復雜萬變,就連南炎熙也不得不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父皇的裁決。

「嚴府的千金和丫鬟,確實是被這毒針所害,她們所中之毒,確實是‘一鳩紅’無疑。」這是她最後說出的結論。

「是,民女確實在遺體中找到了證據。且看……」她說著,便從懷中拿出那被包好的長針。當她一層一層的掀開手帕,將那在光下泛著紅光的毒針展現在眾人面前時,再也沒人懷疑,這針就是傳聞中的寒毒「一鳩紅」。

但箭在弩上,她也不可能再有所隱瞞。前有迦蘭太子現場作證,後有夜洛塵受她牽連,她無論如何,都只能朝著一個即成的方向走去。

風千雪來之前就一直在想著這個結論。如果她說出了,那朝廷必定會與陰魁教結下梁子,這是軒澈帝不想看到的,並且她還可能因為這事,再次成了陰魁教的眾矢之的。可是如果不說,那她可就要任憑他們處置了。橫豎,都逃不開一個「懲」字。

結論……

軒澈帝今天的嗓子似乎是好了一些,接過太監手里遞來的茶小小飲了一口,然後問︰「無名姑娘,可以把你的結論說出了嗎?」。

風千雪靜靜的站在殿中,從大殿外吹來的風掀起了她輕盈的百褶裙角,如不細看她此刻的面容,那身影依然窈窕動人,仿若天女降臨。

南炎睿徑直往大殿一旁的椅子走去,然後轉身撩袍坐下。殿內,依然還和之前一樣,坐了軒澈帝、大皇子,和那看似文雅實則風流的迦蘭太子。

他們已經來到殿中了。

還在尋思,腳下的石階,突然就被明黃的木板所取代。

死的人,是他未過門的妾,可他看上去,似乎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否則剛剛在馬車里,他怎還會有心情去戲虐她?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命案發生好幾天了,作為間接受害者的二皇子今天才得以出現。

南炎睿點頭,甩了甩錦袍便緩步往上走去。風千雪跟在他的身後,亦是繼續微低著頭,目光只隨著他的腳步向上移動。

「二殿下,無名姑娘,陛下已經在里面等了。」

內侍的太監像是已在門口候了許久,見到他們,立即提了腳步向前奔來。

因為面紗被撕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風千雪無奈只能將面紗裁短,再換個方向掛在面上。好在耳邊還有兩戳數量不少的秀發遮蓋邊角,以至于旁人並沒看出什麼異樣。

不一會,皇宮的大門就赫然現在眼前,因這馬車的特殊身份,守門的護衛沒有攔下,他們便得以一路順利的來到軒澈帝的大殿門前。

她于是將臉別過窗邊,掀起一角朝外看去,試圖回避這廂內尷尬的氣氛。

不對,今天一定是魔障了!

風千雪當真是懵了,她有沒有眼花,有沒有耳背?剛剛那是二皇子在調戲她嗎?而且,還在偷笑?

他目光依然停在她的面上,看她小臉因為他剛剛的話語變得一驚一乍,竟一時有些忍不住笑,便驟然低頭試圖擋住悅色。

這二皇子今天是吃錯藥了?剛才明明是他先伸手拉過自己讓她墜入懷中,怎麼如今反過來說是她主動?

風千雪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好奇的看他。

他依然靜靜的看她,目光卻忽的劃過一絲狡黠,微微張了張口,低聲說道︰「本殿下曾听聞無名姑娘的家鄉習俗,如遇到自己心儀的男子,姑娘才會將面紗摘下示人,想必姑娘性格該是極為含蓄。可剛剛姑娘那兩次強烈的投懷送抱,本殿下倒是被姑娘嚇了一跳,還以為姑娘是看上本殿下了。」

「對不起,民女失禮了。」她垂眸,頗為尷尬的向他道歉,又不經意的離他越坐越遠。

經過兩個大大的顛簸,馬車最終又恢復平穩了。風千雪急忙從那散發著清香的懷中狼狽而出,伸一只手掛起那被撕壞的一端面紗,試圖繼續將臉遮住。

時間仿佛止在片刻,要不是額頭依然陣陣的疼,她又差點被他看得分了心神。

薄薄的紅唇差點擦過她的面頰,而她此時離他是那麼的近,就連呼吸都將融在一起。

她慌忙抬頭,卻不巧踫上他欲低頭朝她尋望。

真是奇怪!這面紗在今天總是出些狀況!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尷尬!

微微的疼痛,讓她腦子瞬間清醒,剛想從他懷中掙開,沒想馬車又大大的晃了一下,她才起到一半的身子,再次朝他撞了,這一次,竟是擦到了他的銀狐面具,害得她的面紗硬生生裂了一道口子。

她心知不妙,可是為時已晚。沒想二皇子居然會伸手將她拖了,而她因著下跌的慣性太大,額頭竟是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他的下頜。

突然,淡淡的紫荊香味愈發濃烈,她倒下的身軀像是被什麼赫然止住,然後整個人便跌入一溫熱又寬闊的懷中。

冷不丁的,前方坡上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阻礙,「砰」的一聲,馬車幾乎整個跳了起來。風千雪坐得一個不穩,噗嗤一下再次往後翻去,而且這次,是整個身子都離開位置,眼看下一秒,她就要和後方的木板來個親密接觸。

風千雪本來是在最前端,面朝一側的坐著,因著這速度,身子不由往後傾去。

不一會,路面開始斜斜向上,估計是到了上坡的路了。可是,一般的馬車在上坡的時候速度總會慢下一些,但這馬車就不一樣,不但速度沒慢,反倒還比之前增快更多。

她捋了捋耳邊垂著的發絲,她這個樣子,他應該是認不出吧?

馬車開始行了起來,依然是那樣沉穩得少有顛簸,而且速度許是極快,偶有一角門簾吹起,她都能看到外面匆匆而過的房屋樹影。

他唇瓣不經意的微微一揚,任由她垂頭俯目不去看他。

某人從她進來的那刻就一直注意著她,淡黃的面紗隱約可見一道紅疤,如蜈蚣一般若隱若現的爬在臉上。

眼眸微垂,她幾乎不去抬頭注視那清清冷冷的銀狐面具,卻朝著他的方向,微微行了個禮,最後在離門口最近,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門簾重新放下,陽光透過窗紗將廂內照得一片暖黃,她聞到了淡淡又熟悉的紫荊香味,然後屏息定了定神。

那宮人來到車前替她輕輕掀開門簾,她沒敢抬頭,幾乎想也不想就踏了進去。

終于,她提起長裙,朝那泊著的馬車緩緩前進。

風千雪心中很是感動,可又不願讓他再付出更多。她真的怕,他想要的,她給不了。

「也罷,你在前面,我在後面。如有任何事,我都還來得及出面護你。」夜洛塵點了點頭,笑容暖暖的掛在臉上,像是在給她鼓勵。

「師兄,沒關系的,我一個人去吧!」風千雪知道終是無法避免那必須要面對的人,于是回頭朝夜洛塵安慰了一句。

「無名姑娘?」見她仍是呆著,那宮人又提醒了句。

難道是那迦蘭太子真的在軒澈帝面前說了什麼,所以這次入宮,除了說出剖月復的結論,還要外加審判她了?

風千雪和夜洛塵又是微微一愣,相互疑惑的對望一眼。

只要她一個人入宮?

「額……王爺,這次陛下只邀無名姑娘一個人去呢!而這次嚴府的命案,也和二皇子有些關系,所以這才順道接無名姑娘入宮的。無名姑娘,可不要辜負二皇子的心意啊!這樣,奴家也不好做呢……」

「我看也不必麻煩二殿下,就讓無名姑娘坐本王的馬車,和本王一起去罷!」夜洛塵說著,已經差人去牽馬車。

「無名姑娘?怎麼了?難道您還要二皇子親自下來迎你?」宮人似乎發現不對,上前又督促了一句。

心又莫名其妙的加速了,她駐在那,竟是不太願意再移動腳步。

這麼說,他真的坐在里面……

風千雪微低著頭往外走去,剛一出王府,那熟悉又陌生的降黑馬車赫然停在面前。還是忍不住稍稍抬眸,或許是日光太過明媚,將本是色沉的降黑馬車照得格外醒目。窗簾依然落著,卻不時被風吹起一角,勾著人禁不住的想入非非。而再往前看,那身著一身黑衣的威武男子,不就是二皇子的貼身護衛——莫無痕嗎?

「無名姑娘,您請吧!」那宮人畢恭畢敬的將手往外一伸。

可她如今別無選擇,就算她已下定決心不願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不願再對他抱有任何期望,可冥冥之中,又像有什麼東西在捆綁著她和他,總是那樣的藕斷絲連。

風千雪怎麼也想不到,這次前來接她的,竟是……

夜洛塵更是眉頭緊蹙,仿佛是那不安的預感應驗了般。

一句話,讓風千雪原本平靜的心微微一震!

「王爺,馬車來了,是二皇子的馬車!」

她才剛剛走到廳堂,只見剛才那外出等候的宮人小跑著奔了進來。

不一會,重新易容完畢的風千雪從屋里走了出來。此時的她,已經換上了一套新的衣裙。上身是淡黃的菊紋上杉,是同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依然是用軟紗遮面,只不過在耳鬢處多留出了兩束秀發。

夜洛塵又點頭,伸手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不知為何,心中不好的預感愈見強烈。

「那太好了,我想這馬車也要到了。不如奴家去外面等候,馬車一到,奴家便進來通知你們。」

他淡淡的點了點頭,並不喜出聲回答。

「王爺,那無名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那送信來的宮人依然微笑的站在那里,見到他後,作了一揖。

風千雪嘆了口氣,又坐到銅鏡前,準備重新易容。夜洛塵走了出去,回到廳堂靜靜等待。

果然,要說表面功夫,沒有人做得勝過帝王。

「是的,聖上根本不可能會處置嚴逸承。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風千雪又听明白了,「那之前嚴將軍求你挽救他的兒子,其實是多余的?」

「沒錯,聖上無法完全割舍嚴家,嚴仲寬畢竟也是兩朝元老了,他的心絕對是效忠帝王的,這一點,和他的兒子嚴逸承截然不同。嚴逸承效忠的是祖國,敬重的是父親,什麼人做皇帝,對他來講,並不重要。所以要繼續依附嚴家,只要討好嚴仲寬就夠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朝廷不想和邪教發生糾葛,所以曾一度想將此案壓制下去。但無奈嚴將軍在軍隊中德高望重,聖上此時還是不得不依附于他,于是仍然不敢過于怠慢。而新任的征北將軍,亦是統帥了一方兵力,如果聖上不給嚴家一個完整的交代,恐日後朝廷生變的時候,沒有嚴家支持,便會失去後盾。」就算沒人和她分析過這些,這段日子以來,她能看得到的,亦是看得懂了。

「可是……」夜洛塵心中總是不安。

風千雪想不到軒澈帝的消息會這麼靈通,她前腳剛從嚴將軍府內出來,後腳宮內就要派人接她回去稟報了。可她還是搖了搖頭︰「沒事,我一會就和他們入宮。」

「聖上派人傳了信來,一會就會有人前來接你入宮。千雪,你累嗎?如果累,我傳書讓聖上將這事緩上一緩。」

她神色凝重,將長針收好。

夜洛塵望了一眼,點頭,「正是。」

「這就是‘一鳩紅’?」她將長針朝他遞去。

門其實一直沒關,他自然也是看到了她手中拿著的長針,俊眉一凝,帶著疑問看她。

「咚咚」的敲門聲突然打破了室內的沉靜,風千雪轉過頭,發現是夜洛塵站在門外。

于是她心中默默發誓,勢必要把這「一鳩紅」的解藥研制出來!

她又想到了南若寒,曾經,她還沒覺得自己欠他太多,可這一次,是真正欠了他的。如果不是他發現及時,她早就成了冰室里的另一躺尸。

而她被這毒針傷過,居然還有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自己真的很幸運。

真沒想到,她還有機會取到這杖毒針。

她拿起長針在光下照著,它折射的光帶著少許艷艷的紅色,只稍看一眼,便覺得劇毒無比。

這就是「一鳩紅」?

而且它的色澤,並不是想象中的銀白色,而是深深暗暗的紅色,怪不得在外面怎麼也看不出它。

它幾乎是全部瓖在了肉里!

她將那東西晾在光下,驀地,一道刺眼的反光直直射入她的視線。再仔細看,那竟是一根插在肉上的細針,用銀夾捻轉外抽,慢慢的,那細針終是全部剝離壞肉,足足有一拇指的長度。

此時的陽光正曬得猛烈,仿佛昨夜未曾下過一陣暴雨,地面在他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干了。

乍一眼,那東西真的有些惡心難忍,但比起活生生死在面前的人來說,她還是比較能忍受這樣的一小塊物體。

垂首,銀碗中那一團深紫色的壞肉,因為時間的關系已經變得堅硬,她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切下的,連帶最外一層的皮膚也一道取了下來。

她特意打開了窗,讓暖暖的陽光射入屋內,再掏出一雙新的手套戴在手上。

風千雪喂了一陣,便將谷米倒在桌上,起身將她從那丫鬟身體內取出的東西拿出細看。

那小千開心極了,伸頭毫不猶豫的啄了起來。

房內,小千像是等候了許久,見她回來,「啪啪」的扇著翅膀,歪著頭,「咕咕」的叫了幾聲。風千雪朝它看去,上前逗弄了下,便讓小翠送來谷米,放在手中讓它進食。

回到王府,風千雪很快將那掉得只剩一半的面皮撕下,洗干淨臉,終于緩緩的舒一口氣。

默默嘆了口氣,風千雪終是放下窗簾,搖了搖頭。

一切,皆是冥冥中天注定,誰也改變不了……

南若寒本性就不喜受約束,也並未像其他人一樣,對嚴柳煙一見傾心,否則,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或許,嚴仲寬早就擔心會有這個結果,所以當時才會弄了比武招親,急急的想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予他人,這樣嚴柳煙也就不會成為朝廷中勢力斗爭的犧牲品。只可惜,她最先看中的人,偏偏是南若寒。

如果,當初嚴柳煙並未許配皇家,沒有與二皇子產生婚約,那麼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她暗暗吃了一驚,沒想幾日不見,那嚴仲寬已是滿頭銀發,瞬間比之前蒼老許多。

那嚴仲寬終是欣慰的目送他們離開,風千雪亦是不忍,在馬車離開前又將窗簾撩了起來往嚴府望去。只見揚揚白紙不時的在嚴仲寬身邊隨風掃過,偶有一張觸到他的發上,竟一時難以辨清,哪些是發色,哪些是紙色。

「本王會盡力。」

夜洛塵眉間深深一擰,亦是不忍看他如此悲傷下去,于是輕輕點頭,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話到喉中,嚴仲寬已是老淚縱橫。

「看在我們曾在戰場共事的情分上,救救我的兒吧!他年輕氣盛,無意冒犯聖旨!可我就剩這麼一個兒了!」

夜洛塵腳步止住,驟然轉身看他。

「七王爺!」

嚴仲寬麻木的點了點頭。待他們行至大門前時,又突然喊了一聲。

「嚴將軍,結果和我們估算的沒有二異,謝謝您了。也將那丫鬟好好葬了吧!」風千雪說著朝他行了一禮。

走出通道,嚴仲寬早已等候在外,看他們出來,目光似有一絲光亮。

那幾個人點了點頭,越過他們繼續朝里去了。

風千雪替他回了一句︰「已經妥了,麻煩各位將丫鬟抬回去吧!」

夜洛塵低低應了一聲,面色看著有些積灰。

「七王爺,你們這是弄好了?」

此時,像是有腳步聲朝他們行來,許是嚴將軍的人在外面等得久了,便差人來看。果然不過一會,之前的那幾個家丁就已出現在通道前方,看到他們三人已經走到一半,即刻跑上前來。

真是有夠無聊!風千雪瞪了他一眼。

「呵呵……自然是……」花天佑琥珀色的眼楮在風千雪身上轉了一轉,「如若無名姑娘肯陪本殿下吃一頓飯,再听听小曲,那本殿下自然就滿足了。」

「殿下想要什麼表示?」風千雪又問。

花天佑邪笑,「本殿下不想怎樣,也沒心情去插足你們南陵國的家事。不過要本殿下對這件事閉口不提,你們是不是該做些什麼表示?」

「太子殿下是想怎樣?」本不想與他的她,不得不問了一句。

風千雪腳步驟然停下,有些惱怒的回頭看他。

「等等,你們打算就這樣算了?你究竟是誰,帶著張人皮面具招搖撞騙,膽量可不小啊!不怕我稟明聖上,將你欺上瞞下的罪捅了出來?」花天佑仍是不肯放過。

風千雪此刻只想早些離開此處,她臉上的面皮急需重新處理,否則怕撐不了多久就全部掉了。于是,她一得到解放,就匆匆從他們身邊離開。

夜洛塵聞言,冷冷的瞥他一眼,並沒有如他意料之中會發怒,而是關切的看向風千雪,似在詢問她有無異樣。

花天佑聳了聳肩,一手揉著痛處,眸中卻仍是一副挑釁的意味︰「看來,七王爺還是喜歡和本殿下在戰場上見,那也行,情場如戰場嘛……」

夜洛塵手勁一松,見他已將風千雪放開,便不再跟他糾纏過多。

「怎麼,七王爺如此待客,真是頗顯貴國禮儀之道!」花天佑聲音愈發低沉,也逐漸運起了自己的內力。

花天佑忍住肩頭傳來的陣陣疼痛,終于放開握住風千雪的那只大手。他明顯感覺到身後傳來的股股殺氣,如果他的身份不是迦蘭太子,恐怕早就被夜洛塵扼命了。

「花太子!」突然,一聲厲喝在花天佑的身後響起,是夜洛塵匆忙趕回,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並用內力制約住他。

風千雪扯了幾下未果,惱怒總只好動用腳力,也不管他是什麼迦蘭太子,國之貴賓,也不管南陵是否真要和迦蘭化敵為友,她此刻就是不許他再踫她!

那樣沖動的渴望,竟是他生平未曾體會過的。仿佛是天注定他在那護城河畔見到她時,就會淪陷。

花天佑終于踫上了她的白璧,細滑的觸感讓他心情久久澎湃,這一刻他已下定決心勢必要將她帶回迦蘭,放在床上好好疼愛一番。

她發覺不妙,恨自己此刻毫無內力,被他白白佔了便宜!

風千雪伸出一掌想要擊他,可他像早已料定她會出手,一把抓住她的皓腕,試圖拉近自己身邊。

「你果然有問題!」花天佑怎會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大腳前伸一躍就轉到了她的面前,擋住她繼續向前的道路。

風千雪發覺不妙,急急用手護住面皮。可它已經被花天佑撕了大半,根本無法再做隱藏。情急下,也只能將面紗重新挽上,至少,還能擋住已經暴露的下半張臉。

听到後面起了動靜,夜洛塵猛地駐足,卻還是沒法制止風千雪已經月兌落了一半的面皮,心也頓時提了起來。

她抽吸一聲,花天佑卻在這時撐牆扶穩了身子。

風千雪察覺身後不對,下意識回頭,卻沒想一只手如風般從她面上一掃而過,面紗月兌落,連帶著那薄薄的面皮,也有一半被撕了下來。

「啊,!」他提醒的喊了一聲。

夜洛塵走在最前面,風千雪走在中間,一前一後距離本不遙遠,但因風千雪一直在低頭尋思,漸漸的兩人就離得遠了。跟在後面的花天佑驟然加快腳步,就在離風千雪不到兩尺之遙的時候,他腳底忽然一個打滑,竟直直朝風千雪撲了。

花天佑唇角輕蔑的撇了撇,沒有反駁,反倒乖乖的跟在他們身後離開。

「殿下這話說的就不對,不管無名姑娘如今身在何處,風俗自在她的心中,我等又如何去評說?」

夜洛塵替她將東西全都收拾完畢,听花天佑如此說,心下不由泛起警覺。

風千雪忽的將手收回,斜了他一眼,卻並沒理會。

心中忽的泛起一絲愉悅,如果不是還有旁人,他早就撕開了她的那層面皮,讓她真正以「真容」示他。

「無名姑娘既然感到如此悶熱,不如就摘下面紗透透氣吧?這里想必也不是無名姑娘的家鄉,也不會有人介懷那個風俗。再說,本殿下也早就目睹真容……」花天佑的視線,在她開始抹汗的時候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自然是注意到了她面上的異常。

風千雪一時忍不住,將面紗輕輕撩開一角,用那擦汗的手帕在面上抹了一下。忽然,那薄薄的面皮像是被微濕的手帕粘住,想要收手的時候,那面皮總覺得像是要松開。

果真是悶,就連臉上那層薄薄的面皮,都有要撕開透氣的沖動。

「是要拿回去再仔細分析成分,這里缺少一些工具,而且太悶。」她收回喜悅之色,有些受不了煤油燈的味道,快速的月兌掉手套,用一事先準備的白布將需要的和不要的東西分別包好。

風千雪一邊接過夜洛塵遞來的潔淨手帕,一邊抹著額上的汗,頭頂那些燈盞真是將她照得快要暈了。

「無名姑娘這是要拿回去麼?」花天佑又忍不住問到。

時間又過了一陣,風千雪本打算將那尸身重新縫上,突然她手中的細刀像是踫到了什麼,她微微低頭,眼眸頓時閃了起來。于是,她用手中的細刀,在那小小割了一圈,將里面的東西取出裝在銀碗里。

他又看了看她,搖頭,「不曾見過,我們迦蘭也沒有類似這樣的毒。想來這種毒確實不會出自正義之教,中毒癥狀如此慘烈,除了邪教,也不會有人能制出這樣的毒來。」

「怎樣,殿下可見過此毒?」風千雪忽然轉過臉問。

花天佑凝神細看,俊眉不由擰成一團。沒想這丫鬟身中之毒,果真如傳說般罕見,這南陵國內,奇聞異事還真是不少。他真真有些感興趣了。

「嗯,和我們預想的並不差分毫。」夜洛塵點一點頭,鼓勵的看她。

「師兄你看,她的五髒真的全都凍僵在一起,硬得幾乎無法分開,就連表面,都還結了一層薄冰呢!」說著她將一根銀針往里插了一下,很快,銀針頭端泛紫變黑。這果然是一種劇毒。

他突然對她起了一絲敬佩之意,換做以前,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縴縴弱女子面對這樣的場面竟能如此淡定,好像在她手中的不是原本活生的軀體,而是一個普通的人形模具。

這一刻,花天佑的目光已不再單純的落在她那半遮的面上,只見她動作極為麻利,下手毫不猶豫,就好像殺豬一般……

他們配合得還算默契,有時候不用風千雪多說什麼,夜洛塵已經將她要的東西遞上去了。而那第二層的兩個形狀奇怪的東西,風千雪竟是用來撐開肚皮用的,並還能讓它們保持著一直撐開的姿勢,這倒是讓夜洛塵和花天佑看得心中寒風掃過。

「遞剪子來吧,可以開始了。」風千雪朝他伸出一掌向上攤開,已在等待。

風千雪縴手靈巧的穿入,扯緊。夜洛塵也從袖袋中取出自己多留的一副手套,戴在手上。

夜洛塵將木盒放在地上,先打開了第一層,將那手套取出遞去。

「師兄,木盒可以打開了。」她喊了一聲。

那些家丁又照話做了,不一會,本來暗黑的通道瞬間變得透亮。風千雪讓他們將燈逐一掛在天頂,弄好之後,這才讓眾人退下。于是此刻,也就剩她、夜洛塵和迦蘭太子花天佑立在那里。

她又提了要求,可最後的那四個字,著實讓外行的人听了心中寒毛紛紛豎起。

「多找幾個燈把周圍照亮,否則我怎麼驗尸?燈越多越好,這樣才不會照出影子,阻礙我剖查內髒。」

那家丁猶豫了下,然後點頭,再跑到外面呼多了幾個幫手,然後回來一起將那丫鬟的尸身抬了出來,還找了一張硬床將其放置于上。

「不用,你們把那丫鬟拉到這外面來吧,她本是中了寒毒而亡,就算不入冰室,尸身也不會腐壞的。」風千雪說著已經將身子轉過一旁,並未打算進去。

「今早老爺已經把冰室的溫度調低一些了。不過如果兩位還是嫌冷,小的們會讓人送來一些棉襖。」那家丁如是說。

沉重的鐵鎖驟然打開,家丁用力的把門往里面一推,一股寒氣撲了過來。

風千雪和花天佑都朝冰室的入口走去,夜洛塵替她提著木盒,也尾隨其後。家丁走在最前,穿過暗黑亢長的通道,不一會,他們就到了冰室門口。

嚴仲寬擺了擺手,「去吧!她就在冰室里。」言罷,他又轉身坐回靈堂,繼續守護他那未出嫁就仙逝的女兒的棺木身旁。

夜洛塵點頭,「是的,她稱無名,人們亦是叫她無名姑娘。」

「王爺,這位姑娘可就是前來……」嚴仲寬看了眼風千雪,後面「剖月復」兩個字,他都無法說得出來。雖然,她要剖的,已經不是他的煙兒。他幾乎是用後半生的仕途,來交換了女兒的身體。

夜洛塵看了一眼昔日還一起在戰場上英姿勃發的先鋒將軍,如今落得今日下場,心中亦是不由一寒。

一下子,嚴仲寬失去了女兒和兒子,就是身子骨再硬朗,怕也會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難以撐得下去。

本來,嚴仲寬打算在過了頭七以後,便將他的煙兒拉回老家厚葬,可如今就連頭七都沒辦法安心過了。昨日一道聖旨下來,讓他將自己的女兒獻給醫女剖月復驗尸,他的大兒子嚴逸承一怒之下差點就毀了那道聖旨,好在旁人及時制止,這才沒有釀成大禍。但是,也因為嚴逸承意圖抗旨,昨夜,便被御林軍抓入天牢,等候發落。

風千雪亦是點頭,提著裙擺朝嚴府的大門走去。

「我們進去吧!」夜洛塵在旁提醒,他是極不喜歡那個迦蘭太子,無論是戰場上還是這普通的相處中。

于是她只禮貌性的朝他點了點頭,並未。

她目光淡淡的從他臉上掃過,那謙和的外貌之下,總覺得藏著什麼危險的預警,讓她心中極不舒服。可他是主動支持她剖月復的異國太子,不管這個人心里打著什麼主意,至少在目前來講,他的立場對她是有益的。

他唇角不經意揚起一個向上的弧度,琥珀色的眼楮在晨曦的照射下散發著神秘又不失溫柔的光彩。然後他朝她做了一禮,溫和說到︰「無名姑娘,幸會了。今日如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本殿下很樂意協助。」

必定是她,沒有錯。

她梳的還是昨天那樣的發髻,左眼依然比右眼稍小一些,但她今天穿的是青草色的對襟襦裙,雖然在外披著一件雪白的銀狐大衣,可曼妙的身段還是能夠若隱若現,讓他看了不由微微的心猿意馬。

花天佑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對她身後的夜洛塵倒是視若無睹。

風千雪捋了捋圍在臉上的面紗,確定它不會突然松掉,待馬車停穩以後,她緩緩的從里面走了下來。

這一次,那太子不再是一人騎著一匹駿馬,而是換了輛涂著金漆的四輪馬車。仍是一身黑衣錦袍的花天佑身子微傾的靠在馬車邊上,像是在等候。一看到他們,他便直了身子。

馬車緩緩往嚴將軍的府邸駛去,正準備到達的時候,風千雪看見了比他們來得還早的迦蘭太子。

「那就夠了。」她輕輕點頭。這里能做的東西畢竟不能和現代比啊,反正也是死人,能將就就行了。

「在這里。」夜洛塵又拉開了一個抽屜,是木盒的第三層。里面,疊放著兩張橢圓扁形的銀盤,還有兩個材質一樣的圓碗。

風千雪探頭看了一看,「好像還少了盤和碗。」

「昨天我讓工匠準備的這些,你看足夠了嗎?」。夜洛塵咨詢的問。

夜洛塵點頭,再從旁拿出一個偌大的方形木盒。打開,里面放著大小不同的幾把尖刀,還有幾根粗細不同銀針,在內瓖的一個凹槽里,一副用錦緞做成的五指手套,正折得平整的躺在那里。木盒的第二層,從外側拉開,那空間比第一層要大了一倍,里面放置的,是兩個形狀不規則的銅質器具,仿佛也是被人刻意的折成三段,交疊的裝在被絲綢包圍的木質空間里。

「那丫鬟和嚴柳煙的癥狀一樣,不過是先死而已,這並不影響結論。無所謂了。」

因為起得太早,風千雪還沒什麼胃口吃早餐,便干脆拿到路上吃了。

「皇宮傳來消息,嚴將軍依然不願讓自己的愛女剖月復,但可供出那死去的丫鬟的軀體。」夜洛塵說著將一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給她遞了。

風千雪今日也起了個大早,易完了容,便踏上夜洛塵停在門外的紅木馬車。

濕濘的街道又被來往的行人和車輛踩過,隨著太陽的漸漸升起,集市變得愈發熱鬧起來。

翌日清晨,經歷了一夜的大雨洗刷,整個燕城變得格外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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