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這里雖然標了大結局,但是,沒有真正完結哈!後面還有點內容的,只是請假天數夠了,不好意思再繼續拖延下去。
不明白最後曇花含義的親們,可以回頭看看第164章孩子。
------題外話------
「是他,是他……是他,回來了……」
杜芸青實在忍不住,剛要開口詢問緣由,就听她喃喃的低聲自語︰
自從太悟真人將她從迦蘭帶回來後,五年了,整整過了五年,風千雪的笑里就一直帶著淡淡的憂愁。
究竟是有多久,都沒見她這樣開心過了?
然而風千雪卻還在流淚,可那並不是悲傷,而是一種喜極而泣。
杜芸青卻犯奇了,她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不就是包裝得特別一些麼?怎麼會將風千雪感動成那樣?
或許因為太過激動,她捂著嘴,一時間,竟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
里面,居然是曇花!
是曇花……
風千雪不由又有些失望,可是,當她看到那被善喜打開的盒蓋內放著的花時,不過一瞬,她竟是淚如雨下。
善喜微彎著眼,故作敷衍的答到︰「還是花。」
「是什麼?」風千雪禁不住問。
風千雪細細的看那盒子,它大約有人的手臂般長,內里估模是梨木做的,外面還纏著一層裝飾用的花布,整個看著非常的秀氣。
善喜說罷伸手朝後面搖了搖,很快,又一名宮婢捧著個盒子走了進來。
風千雪不免有些好奇,今年終于有不同之處了。
風千雪無奈的笑了笑,剛想讓他們把那些花放到御花園里做擺設,就又听善喜道了一句︰「陛下,還有一樣,是婁月皇額外送來的。」
衛凌風和趙敏君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送的同樣是紅色,只不過花換成了芍藥,也是年復一年,沒有改變。
趙敏君固定送來紅梅,在她認為,紅色有喜慶之意,而風千雪又喜歡梅花,所以她生出的女兒,喜好應該不會有太大差別。于是這一送,就年年送。
身旁,杜芸青這個太皇太妃在看到那些花後,再次忍不住搖了搖頭。五年了,每當南千芷的生日臨近,那兩個人總會提前送花祝賀。可送花就算了,偏偏每年送的都是同一種花!
站第一排的估計都是趙敏君送的,站第二排的想來就是衛凌風的了。
他話音剛落,那幾個捧花的人,就將花束一一的擺在她的面前。
「陛下,迦蘭王後今年又送花來給千芷公主了。」善喜笑著上前,「還有婁月皇同樣送來賀禮,不過也還是花。」
而此時在南陵皇宮內,風千雪才剛剛哄了女兒午睡,就有幾個人手捧著花束走了進來。
「嘩啦啦」「嘩啦啦」的一陣錢幣落入之聲,下一個故事還沒開始,就又給那說書的老朽狠賺了一筆。
那老朽模模胡須,將手中的木碗在眾人面前打了一圈,「要听女皇的故事,自然還是要多些打賞了。來來來……」
「哎,以為你會講講那女皇陛下後來是怎麼在那火煞陣活下來的!」有人不免有些失落。
「不就是咱們南陵的女皇陛下嗎?」。老朽得意的反問眾人。
「怎樣怎樣?」眾人眼神撲朔,滿滿的好奇。
「問得好!」老朽指著他,而後「啪啪」鼓掌,隨後答道,「那迦蘭王後,自然是那趙敏君了。而那瑞南王的側妃風千雪嘛……」
听眾們又響起了窸窣的議論,突然又有人舉起了手,「那迦蘭女王叫什麼名啊!之前不是說,瑞南王有兩位妃子嗎?一個正妃,一個側妃。」
「是!」老朽點了點頭,「他就是花氏剩下的最後的血脈,可人家早就不姓花了。王後將景澤帶回了宮中,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冊封他為太子。不過,那小太子也就在王宮內溜達了半月有余,後來又被人送回南陵國的紫陽山,繼續拜師學藝了。」
「他就是景澤!」又有人插嘴。
那老朽瞥了他一眼,「我這不還沒說完嗎?那自稱王後的女子,在佔領王宮後過了一月,身邊便多出了一個近五歲大的男孩子。」
「噯,那個迦蘭王不是還有一個兒子沒被殺嗎?為什麼不是他做王?」听眾里有人突然問到。
說書的老朽神采飛揚,自從他給村里的人道了這個故事,他的生意便愈來愈火了。
「一夜之間,風雲驟變,直到最後,那名佔領了王宮的女子,居然自立為後,而她的亡夫,則是南陵國的瑞南王夜洛塵夜王爺!」
「迦蘭國王暴斃之後,國師也被那些神秘的金甲戰士萬劍分尸。當夜,更有一名女子率領騎兵五萬攻佔王宮,迦蘭兵將隨即舉手投降。與此同時,婁月國趁勢從西及東南兩方向攻打迦蘭,並且還聯合了南陵及滇西兩國,一起朝王都龍鳴城直直攻去!」
……
五年後。
……
而更奇怪的是,四周,好像真的,一點都不熱……
可她還沒來得及俯身尋找他的蹤影,卻覺頸後一陣疼痛,眼前驀然一黑,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淚水好像瞬間蒸發,視線只剩滿屏的火焰。
滿滿的回憶佔據了她的腦海,她邊喊邊往前用力一跳,「呼」的一聲,就躍進了那片紅光之中。
「若寒,我來了,別丟下我……」
原來,她在那時候就愛上他了。
不是敵人,就是愛人?
——「我只對兩種人揮劍,一是我的敵人,那是御敵;一是我的愛人,那是練劍。你是哪種?」
那一天大雨滂沱,她看他在雨中揮劍,可神情卻是那般痛苦。她真的很想幫他,然他卻一再拒絕,甚至開口讓她離去。她呆呆的倚在樹下,看他的月白身影被那雨幕重重遮蓋,即便那樣他卻還是泛著亮光,好像銀河中最亮的某個星系,是那麼閃爍。
——「明早,我就讓人送你出宮。皇宮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離開了就別再回來。」
還有那個夜晚,在御花園內,她穿過一株株盛開的梅花,在那接近宮殿的溪邊,看到的一抹月白色身影。他手持長劍,步如游龍穿梭,劃劍時,周圍嘶嘶風破,宛如白蛇吐信,看著好是英姿颯爽。可他卻戴著面具,和月色一樣的銀狐面具,遮蓋了大半張臉,只在接近嘴唇的地方露出一小塊來。
可惜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那個二皇子,原來就是他。
——「是二皇子。」她第一次入宮,身邊的宮女一看到那降黑馬車便跪了下來,「二皇子的那輛馬車可不是一般的馬車,是玉峰山上的太悟真人親自送的,宮里沒有哪輛馬車能和那架相比,那也是二皇子獨有的!所以不管二皇子坐不坐在里面,只要見到那輛馬車,就如同見到二皇子本人一樣,奴婢們……奴婢們都要行禮。」
她失憶後第一次與他重逢,那場見面竟是那麼尷尬。
——「我該說你是飛來橫禍呢,還是撿來的便宜?我好端端的在這里洗澡,卻被你這姑娘家的撞個正著,你說我該不該要你負責?」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是根她就是葉,根枯葉落,最後一起化作泥土,化作養分,和在一起,也要生生世世永遠的糾纏不清。
她怎麼能讓他一個人走,如果這世界里沒有他,那麼她還存在著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若寒,我來了……」她奔跑著,拼命朝那火光沖去。
她真真正正是怒了,體中的內力驟然飆升,強烈的寒氣猛一爆發,瞬間就彈開了身邊的人!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可那個人還在對她生拉硬拽,怎麼也不肯給她往前多走一步。
風千雪既絕望又痛苦,她根本無心去看的人究竟是誰,只是看著那熊熊烈火喊得聲嘶力竭。
什麼!?
「放心吧,他不會很痛的,那是火煞陣的火焰,它們只會讓他如空氣般消失……」
為什麼……
可究竟誰啊!為什麼要將她攔下!
她哭喊著,任憑淚水遮去那通紅的火焰,任憑它們擋去視線,她只一心想往前沖去!
他怎麼這麼殘忍!
他怎麼忍心!
他怎麼舍得丟她一個人走!
不要!
可那束縛她的力量過于強大,她即便拼盡內力,也無法從那手中掙月兌開來!
她嘶啞的大喊,拼命的掙扎,也不去看攔她的究竟何人,她只知道她要沖上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不,不,不要啊!」她瘋狂的想要飛奔,卻被一只橫生出的手攔住了身子!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是何時燃燒的烈火?
當她終于拿到令牌,轉身回望之際,卻被那耀眼的紅焰生生的震撼住了!
風千雪從未覺得自己走過如此長的路,明明那令牌就在不遠的地方,可是,十步路竟好像隔了一個世紀的距離。
沒有任何的等待,就在他應下的後一瞬,他的視線,就被驀然竄上的火光覆蓋。
「嗯……」
他不用回頭,他知道是誰。
忽然,一聲音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若寒,你準備好了嗎?」。
因為,他還是讓她傷心了。
她愛上他,是他幸運,可卻成了她的不幸。
他愛上她,是天注定。
今生,他在茫茫白雪的白皚山上有幸與她相識,那真是他用幾輩子才修來的緣分和福分。
他靜靜的看她,那素白的身影,那揚起的裙角,還有她一頭墨黑的長發,都是他要深深印在腦海中的每一個細節。
「你等我!」她道了句,將他側身放在地上,即刻轉頭朝另一塊令牌放置的方向奔去!
她的淚流到了他的口中,苦苦的,澀澀的,卻還越來越多。
可在放開他時,她還是輕輕的吻了他的嘴唇。
這一次,她終于點頭了!
「傻雪兒,不要哭。你可以救我的不是?去要那令牌……」
「結痂了是吧?怪不得,我都抬不起來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她卻哭得淚雨梨花。
她抽吸口氣,趕緊把那衣袖撂下。
滿滿的,褐色的痂皮,竟這樣侵蝕了他的皮膚!
那怎麼可能會是他的手?
心,好痛!
可只看了一眼,她便不敢再看!
風千雪愣了一會,即刻將他的袖子撩了上來。
「雪兒,你看我的手,是不是,都結痂了?」他突然問了句。
連一點知覺都沒有。
但,不行。他好像抬不起來了。
他好是無奈,只能滿滿凝聚最後還剩余的一絲內力,試圖伸手將她推開。
她搖了搖頭,就是不走。
「快去……」他還在催,他也知道她心里難受,他也知道她舍不得放開,可是,也只有這樣了。
她卻抱他越緊,淚水再次從面龐滑下,滴到了他的臉上。
「去啊……」他再催了一次。
可風千雪真的不想在這時離他而去,她好害怕,一旦放手,他就會……
「雪兒,去要另一個令牌,快去……」那蝕骨的痛再次向他身子四周蔓延,他好不容易撐出一口氣,提醒著她。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他也會變成一個殺人工具!
而如今,左丘贊的水晶原石已經將他的能量與劍氣全都吸收完了,他體內的血咒得不到抑制,與那赤影相生更是將他折磨得體無完膚。
他體內的血咒之毒,一旦孩子生下,或在孕後期,那麼,他可能會永遠發作下去,直到痛不欲生,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才算了斷。
這一刻,他腦中又想起了杜芸青說過的話。
——「懷胎十月,如今還不到兩月,你就增加了發作的時間。那麼再過幾月,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長,那你就不止是初一十五,甚至有一天,你還會……」
——「之前千雪不懂你身上中的這個毒,現在即便是懂了,她也不能再用她的血來救你了。除非你不要你的孩子,但這也會傷到千雪,一大一小都保不了!」
——「血咒本是那下咒之人用她的血對你放的毒,那是最原始的母體。可一旦母體離世,母體的子嗣便成了你體中之毒新的母體。若是這母體又懷了子嗣,那你那毒就又多了一個母體。更何況,那新生的母體,還有你的血液?」
——「你體中的血咒像是開始反噬了,這難道和千雪肚里的孩子有關?」
可南炎睿好像圓了心願,一聲不吭,只想繼續靜靜的躺在她的懷中。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要命了!」風千雪大聲驚呼,一手捂住他的臉,眸中滿是不解。
唯有,那發著耀眼金光的令牌,依然留在他們面前。
大禮之後,金甲戰士又猛地閃了一下,瞬間在眼前消失不見!
他朝南炎睿深深鞠了一躬,當即,所有的金甲戰士也都跟著蹲來,朝著他們的方向跪拜。
「我明白了。今後,願意效忠于您。」
然而,跪在地上的將軍當然不會考慮太多,既然新主人已經許了願望,那他就讓它實現便是。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可以許這樣的願?
「若寒你……」
風千雪震驚了!
什麼?
他似乎是放心了,然後重新轉過頭去,繼續對那將軍說︰「我希望……你能讓我心愛的女人,風千雪,和她如今月復中的我的孩子,母女兩都安然無恙,活到白頭。」
她又落了一臉的淚,用力點頭向他承諾。
「答應我,不要讓他們白白犧牲……」南炎睿見她點頭,自然也知道她想到了誰。
還有沒有?
花婉月是不是也已經犧牲了?否則,花天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還中了毒。
還有誰?
還有,剛剛她上來時見到的上官越、莫無痕……
無刃為了花婉月選擇了死,紀雲珂雖然到最後還是沒有愛上衛凌風,但她也不會讓自己淪為別人的殺人工具,于是同樣選擇了死。還有她的師兄夜洛塵,她欠他欠得最多。
「記得。」她點點頭,那些犧牲的人,為的不止是他們,而是他們所要保護的人。
他突然的提問,讓她愣了半晌。
可他話到一半,又轉頭看她,「雪兒,你還記得,之前為我們犧牲的人嗎?」。
風千雪開始緊張了,如果他說的不是她心中所想該怎麼辦啊!
「我的願望是……」
想通了,他緩緩的轉過頭,去面對那跪在他面前半天,卻一直沒有得到他回應的金甲將軍。
他不能讓她有事,他不能讓她在不久的將來因產後出血而死掉!
他真的,好害怕。
那會是他們的未來嗎?
可是,他想起了在意幻陣中看到的她,他那才五個月就夭折的孩子。
南炎睿用力的抬眼看她,她盈盈的美目,滿布淚水,他多想替她一一抹去啊!
而如今,他們卻臣服在她懷中的男人面前。
他們力量無與倫比,沒有人可以戰勝他們。
他們是真真正正的不死之士,是靈魂戰士。
「那你快說你的願望啊!快對他說,你要平安的繼續活著。」她的視線幾乎被視線遮蓋,而身後的金甲戰士們,卻已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她點點頭,將他擁得更緊。
「剛剛國師要把血滴上去,我阻止了。你去吧,它也可以成為你的……」
他頓了頓,感覺氣息又要漸散,可他還要堅持一會。
南炎睿凝了口氣,又繼續道︰「國師不是讓花天佑,將自己的骨肉都殺了嗎?這就斷了花氏的血脈了。雖然,還漏了那麼一個,但景澤不在迦蘭,他到南陵後,令牌就已經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如今,花天佑自己也已命絕,花氏,就真正沒血脈了。」
她忍不住又落下一滴淚,她看得出,他要撐不住了。她抱著的他的身軀,那體溫已在逐漸下降,而他腕上跳動的脈搏,也已變得愈加羸弱。
「我以為你變聰明了,結果你又在犯傻……」如果不是手實在抬不起來,他真的好想敲敲她的腦門。
南炎睿無奈的看她一眼,唇角不由展出一笑。
風千雪點了點頭,但心中還是疑惑,「可那不是花天佑的令牌嗎?它不會一直效忠花氏?」
「雪兒,一會,你把你自己的血滴在它的上面,暗下手印,它就會認你了。」他開口輕道,聲音雖然微弱,但還是能听得清晰。
他終于睜開了眼,看了看那金甲將軍,又看了看風千雪身後另一道閃光的令牌。
「若寒,快對他說你的願望。」她知道他清醒了,低頭又親了親他的額。
是他過分保護她了,是他將她護得太緊,總以為任何事,只要有他自己撐著就夠了。但他忘了,她並不軟弱。
原來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呢!居然能操控那本是對手的殺人工具。
所以,他真想死賴在那不動,就這樣讓她抱著好了。
但他太累了,那蝕骨的疼痛已經讓他全身麻木,可他卻在這時被她圈在懷中,他忽然覺得萬分舒服。
他也知道她看到了他那已變得不堪入目的雙腿,他一直努力在她面前塑造的完美形象,結果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他知道的,剛剛發生了什麼,他都知道。
他濃密的睫毛微微一扇,像是恢復了些許微弱的生機。
一滴淚再也忍不住的從她面龐上落了下來,滴在他微微閉合的眼皮上。
風千雪注意力轉了回來,垂眸輕輕拍著南炎睿的臉,同樣柔聲輕輕問道︰「若寒,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的壞人,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醒來吧,我們沒事了!」
「主人,您有什麼願望?」那將軍再次半跪詢問。
再眨一眼,左丘贊已被萬劍分尸,那四散的殘骸,在金光之中漸漸消失,直至無形。
風千雪終于見識了一次這聖教首領的威力。只見左丘贊被他遠遠的擲到後方,卻在要落地之時,被一群高舉的長劍迎接了他要倒下的身軀。從四肢到軀干,再到頭顱,就是再硬,也被那尖銳的劍鋒輕易刺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原本半跪著要認主的將軍,朝他們身後狠狠的甩了下手。
可唯獨剩下一個,閃著紅眼的左丘贊仿佛化成了個不死的怪物,還在頑強的和那些戰士們繼續抗爭!並且,他的腳步已經愈來愈逼近風千雪和南炎睿所在的位置,他手中的暗器,眼看就要沖過來了!
又是「 」的一聲,身後激烈的廝殺似乎已然分出勝負,叛逆的「綠眼人」全都敗下陣來,完全不是那些金甲戰士的對手!
他怎麼會一點都不想活下來呢?
為什麼會這樣?
風千雪又在求著,邊說邊摩挲他的面頰,濕潤的吻印在了他冰涼的唇上,可觸到的那瞬,卻嗅不到他體內有一絲求生的意識。
「若寒,你醒一醒,快告訴他你的願望啊!」
為了救她的孩子,連唯一的解藥也浪費了!
他怎麼能這麼傻!
她一邊哭,一邊將他的褲腿慢慢拉起。入眼的是一雙結痂得快要潰爛的腿,可他居然走了那麼久,那麼久那麼痛那麼難受,他竟從沒有和她道過一聲。
他的呼吸好淺,她不停的在耳邊呼喚他的名字,「若寒,你要撐住啊,趕快說出你的願望,我就要你好好活著,其他我什麼都不要了!若寒,別離開我……」
風千雪也只是更緊的將南炎睿護在懷中,不管她身後如何動亂,已無心無暇去理會。
那將軍微微抬眸,倒是對這變化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她剛剛醒悟的一瞬,那些怪物就開始對他們進行了攻擊!一道道紅光朝他們劃來,密密麻麻,像是被攪亂的蛛網,與那金甲戰士展開廝殺!
他們,此刻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風千雪心知不妙!這一定是左丘贊給自己下的最後的賭注!他或許在一開始就做了可能會犧牲的準備,所以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自己的肉身死亡之後,那空虛的軀殼,竟成了那些殺人工具的首領!
反了!
而在此刻,所有的「綠眼人」也同樣轉向了她,眼中的綠光,慢慢的變成了紅色,連帶著左丘贊,那目光亦是變得愈來愈紅。
不可能,這根本就不可能!
她更是看見了他眼中閃爍的綠光,那竟和她剛剛降服的「綠眼人」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呢?
她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風千雪匆忙回頭,看到原本已經只剩下空殼的國師,居然重新站了起來!
就在此時,身後似乎又傳來動靜!
是南炎睿的血,重新將他喚醒。
可是,他問的人,不是風千雪,而是南炎睿。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雖然他同樣身著金甲,但樣式不同,或許,他就是那些戰士中權利最大的將軍。
突然的一聲問話,驚呆了一直跪在地上的風千雪。她微微仰頭,看到那站在千萬名金甲戰士中,唯一朝他們半跪的男子。
「主人,您有什麼願望?」
她哭了,更緊的擁住了他,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可是,還是沒有任何起效。
風千雪心疼的撫著他的面龐,那蒼白的臉,和他身上愈漸冰涼的溫度,就好像在暗示著,他隨時有可能會離她而去……
花氏的令牌,能量漸漸被南家取代。但它還沒有爆發,就像在等待時機,亦或是,等待著誰的指令。
南炎睿氣息同樣微弱,那原石吸收了太多他的劍氣和能量,即便如今已被摧毀,也早就散在四處,被那另一塊不屬于他的令牌吸收干淨。
風千雪朝後面看了會,又重新將目光轉回懷中。
他……也死了?
左丘贊的心肺很快就被「綠眼人」掏得干淨,殘存的僅剩下那一具空虛的軀殼。
原來,這就叫做咎由自取,一切,都是報應啊,是報應……
「綠眼人」完全掌控了他,更多的手朝他的胸膛穿入,將那鮮活的心,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挖開!
左丘贊憤怒的反抗,可沒用!所有的反抗,均是徒勞!
令牌的金光依然在閃,不一會,那曾經出現過的金甲戰士,又再次站在了眾人面前,並且數量比上次的還要龐大,幾乎佔據了整個天宿殿的第五層。
風千雪一把抱住了南炎睿,跪,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可面前這個女人,怎麼會驅策得它們呢?
恐怕時至今日,偉大的國師也不曾想過,自己研究出來,並教會納什雅創造的殺人工具,有一天居然會回來對付自己!
一群「綠眼人」即刻擁上,死死捁住了左丘贊想要反彈的趨勢,並張牙舞爪的,直接用手插入左丘贊剛才淌血的傷口。
風千雪垂眸望他,眼神帶著些許嗔怪,然後一反手,就將左丘贊從他們身側推了開去!
「雪……」南炎睿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才會在此刻看到是她。
四周,更是有「綠眼人」在牽制著左丘贊所有的動作,不止是手不可動,他即便要掙扎,也沒有能掙扎的縫隙!
風千雪一手抓住了左丘贊的腕部,一手,握住了南炎睿那握著令牌的臂上。
他驟然愣住,南炎睿同樣愣住,因為,他在那強光中,看到了讓他怎麼也意料不到的另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
左丘贊一掌一個橫劈,試圖要鋸斷他的前臂,卻在要接觸那錦袍之時,那手怎麼也動彈不得!
南炎睿並未放手,死死的硬壓著它。
一上一下,上面的是屬于南家的,下面的,是屬于花氏的。
「別動!那是我的!」左丘贊一手奪過,幾乎在同時,和他一起按在了那凹痕之上。
南炎睿身上最後一絲劍氣也已被那金光吸收完畢,身上的血咒再次沸騰,他再也無力抑制,只能任由它的侵蝕,緩緩的,在原地倒了下來。可他仍然用盡了最後的氣力,牢牢的握住了那閃著金光的令牌,帶血的手,亦是觸到了它的凹痕。
不行!他絕對不能錯過這絕佳的機會!于是,他邁開腳步,開始朝前方奔了起來。
若不是那花天佑突然上來干擾了他的行動,這時間也不會耽誤太久!
左丘贊心中直罵!
該死!
「啪」的一聲,包裹著令牌的原石終于碎了,從那中間噴射出萬丈金光,刺痛了在場所有人的眼楮!
他說著就再次伸掌,一股耀眼的紫光,便從他的掌心發出。那是他將近八層的真氣,而那真氣,仿佛也會吸收對方的內力和劍氣,他每逼近一步,南炎睿就更是虛弱一分。
「這一次,輪到你了!」
左丘贊又轉頭回去,繼續和南炎睿正面對峙。
這下,連墳都不用安了。
那是食人血骨的肉蟻,被食之人,會在它們享用過後尸骨不剩。
那毒血卻依然從他的七竅淌出,腥甜的香味,引來了眾多嗜血的蟻蟲,如大軍般的朝他涌來,眨眼之際,便已布及全身!
死于毒發,死于撞擊,同時也死于失血過多。
他死了。
花天佑最後從胸腔噴出一口熱血,眼眸還未及闔上,就已斷了氣息。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擁有一切!」左丘贊說著伸出一掌,驟然貼在了自己胸前,捂住那正涌涌奔流而出的鮮血。
左丘贊微微側頭,看到那自己一手帶大,手把手教會他如何習武,如何觀天象,如何治理江山的人,此刻卻猝不及防的垂死在自己面前,竟一滴淚都沒有落下!
花天佑整個人都摔向後方,隨著撞擊的沖力,他已是心肺驟裂!
左丘贊听罷猛地將內力匯在胸前,突一發力,就將花天佑和那刺入心髒的短刀攸地彈開!
花天佑的聲音,已是時斷時續,若不是心中那強烈的信念一直在支撐著他,他早就在路上魂歸奈何橋了。卻沒想,當他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時候,卻听到了他們這樣的一番對話!
「國師……不,師父……徒弟,本以為您會救我的……」
左丘贊驟然瞪眼,頃刻回頭,看到已是七孔流血,面目難辨的花天佑,他是什麼時候來到這的?為什麼自己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他話音剛落,就見原本在左丘贊身後的人猛地朝前方刺了一刀!正正,就刺在了某人心髒的後方!
南炎睿彎唇一笑,「死?我從未畏懼,但你也別想如願!」
「你管我策劃了多久,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我的計劃,敗在眼前!」他邊說,也邊慢慢將腳步往前挪動,「我忘了告訴你,今天,也將會是你的死期!」
在他們間,令牌的光芒還在繼續,並且,還有愈加強烈的趨勢!甚至于,那包裹著它們的水晶原石,都被那光束射得完全通透,並漸漸的,向外裂開。
南炎睿搖了搖頭,並一步接著一步的慢慢後退,「都說師者為父,他對待您,必定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更甚者,比親生父親還要尊重,可您,卻在這背後暗暗的捅他一刀!這一切,您究竟計劃了多少年?」
左丘贊又笑,「沒錯,就連這啟用令牌的重要時刻,我都可以瞞混,足以可見,他,是有多麼的愚蠢!這樣的人,又怎配得起這迦蘭的大好江山?」
南炎睿的目光忽然躍過他的後方,在看清那爬來的人後,又繼續道︰「您讓他殺了自己的所有骨肉,明著說是為他剔除後患,實際上,是為你剔除後患吧?否則,這殺父之仇,這花氏江山,又怎能易手?」
左丘贊也不再給自己做任何辯解,直接承認了他的目的。
「看來你果然是很聰明的,至少,比那花天佑聰明多了。」
左丘贊犀利的眼眸微微一眯,那挺直的鼻尖也如鷹嘴一般,有些許向下彎著。而他唇邊露出的笑意更是讓人望而生畏,頰邊的皺紋,在此刻就像蛛網那般,將那咧著的嘴修飾得更是面目可憎。
南炎睿強壓著胸腔內想要再次噴發的血液,冷冷轉身面對住他。
「師伯,您別以為,徒佷我不知道您心中究竟做和打算。您從一開始,就只是利用花天佑,讓他做您的掩護,您說,我說得對不?」
可它們都還沒來得及沾在那令牌上,就全都被南炎睿甩了開去!
左丘贊隨即快步上前,短刀一劃,讓自己的血也飛濺出來。
是時候了!
可是突然,只見南炎睿「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不偏不倚,就正好濺在那半露于水晶原石的令牌之上。瞬間,一道金光從令牌表面射了出來,震驚了南炎睿,也震驚了左丘贊!
「 」的一聲,由劍氣聚成的巨大光環同時向周邊散開,所有的飛箭全部震碎,化出的碎末,在那一片皎白月色中閃著淒美又晶瑩的光。
南炎睿揮劍躍到半空,也不知是觸到了什麼機關,突然間,四周紛紛朝他飛去箭雨。
此時子時剛過,左丘贊注意到,那被藏在水晶原石中的令牌,散發的光芒亦是愈來愈亮。它在吸收那四周的劍氣,很好,只要那劍氣吸收得差不多了,啟用的時刻,便就到了!
左丘贊根本無法靠近,只能凝起自身的結界,好讓從南炎睿那飆來的劍氣不會誤傷到他。
那強大的劍氣隨著劍光浮動,在他身邊化出一道凶猛蛟龍,迎著頭頂照下的清冷月光,不停的灼著人的視線。
南炎睿此刻已開始舞劍,招招式式,完美無瑕。
真正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他不由得贊嘆的搖了搖頭,這,就是他師弟教出的徒弟嗎?
左丘贊站在後面亦是被他傷了衣衫,那破開的口子微露的肌膚上,甚至還隱隱的滲出血來。
「嘩」的一聲,四周像是刮過一陣強勁的風,就連那寶石柵欄,都被突如其來的劍氣劃下了顆顆細微的碎末。
于是,他緩緩的將手模向身後,在握到那劍柄之後,便快速將長劍抽了出來!
但這無用,他此刻根本無法凝聚任何內力,若要撐住,只能用劍!
南炎睿自然是發現後面有人,但他不想回頭,只稍稍凝聚內力,試圖將其凝成結界,使他和那來人隔絕開來。
然而就在他身後,左丘贊也走了過來。但很神奇的,就靜靜的站在那里。
就在這時,胸口再次襲來陣陣疼痛,他才邁出一步,就被那痛刺得半跌下地。
這聖教令牌,終于就在他眼前了!
南炎睿終于看到了擺在卦陣正中的水晶原石,這次他確定不會錯了,是它們,一定是它們!
天宿殿的第五層,除了環繞四周的寶石柵欄,頭頂的上方,卻是一片無遮無擋的混沌天空。
上官越痛得吱不出聲,可那蟻蟲卻怎麼抹都無法抹掉,不但爬滿了他的頸脖,還慢慢的朝面上,胸前,和後背的方向窸窣而去。
他有些得意的道,然後緊跟著南炎睿消失的腳步往樓上走去。
「孩子們,你們就好好享受今天的食物吧!」
左丘贊甩了一袖子,冷冷的盯著他看。
「啪」的一聲,上官越手中的長劍落地,而他的脖子,卻被成千上萬的蟻蟲扎著!
視線似乎變得愈加模糊,可他還在苦撐,因為國師的天宿殿,就在那不遠的前方,還有幾步,就要到了!
花天佑半昏半醒的飛在路上,口中「噗」的涌出一攤子血,腳步差點就站不穩了。
上官越確實挺拼的,真不知道他和那左丘贊對抗了多久,居然還能撐到現在!可現在,也確實沒有時間多想,趁下一波疼痛還未重來之前,他必須接著再上一層!
南炎睿緩緩的站了起來,他的動靜,終于引起了還在廝打的人的注意。
當即,他再次從懷中掏出那閃著幽幽藍光的夜明珠,在那四處看了一眼。同樣的,莫無痕也倒在地上,可他卻並未清醒,癥狀和當初風千雪一模一樣。
他努力的撐起身,看見了前方霍霍的刀光劍影,是上官越和國師左丘贊打了起來!
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因為那血咒的發作,才導致自己身體能量的紊亂,讓那意幻陣怎麼都無法再從他體內吸收精氣。
不,正確的說是,他破陣了!
他回來了!
南炎睿身子疼得陣陣發顫,那雙腿的赤影之毒更是差點讓他親手撕了自己!可當那疼痛有短暫緩解的時候,他卻發現,四周又是一片黑暗!
他要即刻去天宿殿,現在,只有國師才能救得了他!
花天佑頭也開始暈了,隨即伸指按住穴位,胡亂扯了件衣服就快速下床。
「沒有,解藥……」花婉月最後低吟一句,那朦朧的視野,好似出現了宇文飛離開時難過的面容。她好想伸手抓住,可是,那手卻再也抬不起來。
「解藥呢?」花天佑同樣已是毒性發作,那傷口的灼熱幾乎要燒著了他!
但你不要再等我了,這一生,真的緣再見……
文飛,你現在,究竟在哪,還會不會想我,會不會怪我把你趕走?
只是,她到最後,還是沒能再見到宇文飛。
她,就要解月兌了。
死了好,真的好……
她知道,自己終于就要死了。
她氣息微弱,唇色蒼白,明顯已經失血過多。
「解藥呢!」他捁得她的頸脖更是用力!
花婉月最後揚起一笑,薄唇輕輕開啟,「你難道不知,我最擅下毒?」
「你居然敢下毒?」他也捂著自己受傷的胸口,她的長針還是偏了,她刺他的地方,剛剛好與心髒擦過!但若是有毒,同樣亦會致命!
然而,就在那血流淌出的時候,那傷處明顯變了顏色。
「啊——」她一聲痛呼,那長針亦是直直刺入她的心髒,並且,準確無誤,正中死穴!
「你……」他一手快速掐上她的脖子,一手即刻拔出長針,眨眼之際,他已反刺向她!
花天佑愣是一驚,錯愕的抬頭看她。胸前的劇痛讓他變得面目猙獰,青筋直暴!
「關系最親密的人,對你下手也最是容易!」她話音剛落,便從掌間飛出幾根細長的針,直直從後背刺向他心髒所在的位置!
花婉月笑得更是媚了,可眼中卻泛著一絲鄙夷。
他沒有注意,再次低頭,陷入了她的溫軟懷中。
她唇角勾笑,手指下意識的往床邊丟棄的衣物模去。
「你要我什麼?」他那帶著**的目光,微微的在她身上一掃再掃。
天啊,連他自己都有些害怕,他這是著了魔障了?
他欣賞著自己在她身上種下的烙印,心中的再次燃起。
同樣顯出倦意的男人,忽然將她的身子再次翻過一邊。俯首直視,她在他面前已是毫無遮掩。
「花天佑,你到現在,還不我的話嗎?」。花婉月喘著氣,白皙的身子上印下的已是深淺不同的青紫。
而在另一邊,花天佑幾乎將床上的女人折磨得半死不活,若不是胸膛還有一絲起伏,還真以為那不過是具冰冷的身體。
左丘贊見時機已到,遂開門緩緩的朝殿內走去。
那月亮此刻竟如圓盤般圓,掛在半空,幾乎將天空映得半白。
天宿殿外,薄雲已經漸漸散去。
就這樣吧,他也不想再用劍氣抵擋了,她若不在,那還真不如,一同歸去……
那蝕骨的疼緊緊的扯著他的神經,讓他周身的冷汗不停的冒。
他捂著頭,蜷起身,幾乎整個倒在地上!
是血咒!
然而,那疼痛卻從心房,慢慢的向四周蔓延。他的身他的腿,也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
心好痛,看那紅色漸漸取代了視野,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千萬把刀狠狠刮開!
如果她離開了,他留在這世上,又還有什麼意義?
南炎睿用盡力氣去喊著,喊她的名字,喊她快些醒來,可這一切都是徒勞。
那穩婆見狀亦是呆了,趕緊又墊了一塊褥墊。可那血還在流,怎麼都止不住,好像山洪崩塌一般,慢慢的帶走了躺在床上人的體溫。
「雪兒,你不要嚇我,你千萬不要嚇我!我不會讓你有事,不會讓你有事……」他從沒覺得有如此害怕過,也從沒如此恨過自己。
他奔,即便抓不住,可也要作狀抱她。
南炎睿匆匆忙忙跟在後面,再重新進房的時候,風千雪的身下幾乎紅了。
那穩婆的動作突然一滯,像是真的听見什麼,轉身終于往房里去了。
「大嬸!」他又叫了一聲,幾乎用盡畢生氣力。
他們怎麼會找來一個那麼不靠譜的穩婆,活著的人還在床上呢!她怎麼就不分下輕重呢?
可南炎睿真心想掐她!
那穩婆一邊給那死胎擦身,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好像是在替那孩子超度。
他拼命拉她,可那手怎麼也觸不到人!
「大嬸,大嬸!你快進去啊!」
他才剛重新蹲下,就發覺那床上,好似有愈來愈多的暖紅流了出來。他驚得跳起,急忙沖到屋外去找穩婆。
那個時候,他自己,又在哪里呢?
他好想握住她,想問她為什麼會放棄了自己的孩子,五個月了,五個月……
「雪兒,為什麼?那孩子……」
她還沒有醒來,蒼白的臉仿佛毫無一絲血色,他甚至能看到她眼角掛著的淚痕,晶瑩的,可那光芒卻讓他感到格外的刺眼。
南炎睿心中好痛,那一瞬他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變得愈來愈模糊。他實在無法再繼續看那咽了氣的嬰孩,只能步步後退,回到風千雪躺著的房內。
這沉睡的嬰孩,都還沒來得及開眼見見自己的父母。
那口唇,似有淡淡的紫色。
可她不動了,一動都不動。
南炎睿實在不忍直視,里面躺著的,是一個已經發育成型的胎兒,看著真的是個女孩,身上的皮膚還布滿紅色的微微血絲,那小手小腳,是那麼的可愛,還有那張臉……
只見那穩婆走到廳內,便將那包裹著孩子的褥墊打了開來。
那一刻他面色蒼白如紙,看了看暈的風千雪,又看了看那穩婆手里拿著的籃子,隨即起身跟著穩婆走了出去。
五個月,孩子不要了?
這句話讓南炎睿更震驚了!
「唉,終于好了。真是可惜,都五個月了。孩子怎能說不要就不要?」那穩婆搖了搖頭,匆匆收拾好物品,再將東西端了出去。
那穩婆擺好了物品,又繼續伸手探向風千雪的,好像在撩著什麼。最後,一塊血淋淋如胎盤樣的東西就從風千雪的體內滑了出來。
南炎睿有些瞪大了眼,這是怎麼回事?
他還想起身看清一些,卻見那穩婆將那孩子連同褥墊一起打包,就直接放進了身邊的一籃子內。然後,她又再拿了一張褥墊,將它重新墊在那被鮮血沾污的地方。
一個新出生的孩子,怎麼會沒聲音呢?
那孩子好小,小得都不足他整個手攤開般大。更甚者,她一點哭聲都沒有!
可是,這不看還好,一看,他驚呆了!
南炎睿心疼極了,可他又無法幫上任何忙,也只能朝那穩婆手伸的方向看去。
那穩婆卻是只看下面,沒看上面。
「出來了!終于出來了!哎呀,真是遭罪!」
「啊——」風千雪突然一聲大叫,渾身閃過一個抖擻,瞬間就這樣暈了。
南炎睿看得難受,可他無論怎樣去抱,都抱不住一丁點她的身軀。
血流了好多,不一會又將一干淨的褥墊沾污了。
「,再忍一忍,她很快就能出來了!」穩婆不停的用熱水清著風千雪的,同時換了一張又一張的褥墊。
他有些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看到她生產的場景,他只能蹲在旁邊,揪心的繼續看著。
但躺在床上的是他心愛的人啊,她為他懷胎十月,直到今天終于臨盆,他又為何會害怕呢?
他面色一青,是啊,他差點忘了,這是自己的心魔,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幻境,一切,都是假象。
可那手剛一踫到,就好像透明一般,輕易的就從她身上劃了。
「雪……」他快步上前,試圖抱住床上疼痛難忍的她。
風千雪一身是汗,敞開雙腿,兩手緊緊的握住床沿,那本是滑女敕的縴縴玉手,此刻卻是繃得不能再繃,關節與關節接合的地方,幾乎全部突了出來。
南炎睿似是想到什麼,幾步沖入屋中,想看清躺在床上受苦的是不是自己的女人。
屋內,好像傳來了穩婆的聲音,而里面的女子卻還是痛得難受。
「用力啊,用力!」
他匆匆轉身,才發現那是他和風千雪拜過堂的閑庭院落。
突然,身後的屋子,傳來了女人疼痛的叫喊。
他不由覺得奇怪,可試圖凝神聚力,卻怎麼也使不出勁。
身上的痛,不知何時竟然消了。
人煙稀少的村莊,路邊的稻田,還會隨著風吹陣陣搖擺。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他深深一嗅,沉悶的心情,豁然舒暢。
南炎睿向四處一看,他沒想到,自己竟會到了這里。
藍藍的白天萬里無雲。
天空,好像突然亮了。
……
上官越還想再問,可南炎睿後腳已經向前,整個人,就這樣完完全全的沒入黑暗之中,再也,尋不見了。
「可是……」
「你就一直守在這里,無論怎樣,你都不要進來!連夜明珠,你都不要用!」
南炎睿捂了一陣胸口,好不容易重聚真氣,將那全身的疼痛抑制下去。然後,他伸手將上官越推到後方,自己,則往前走了一步。
上官越不由奇怪,這都還沒過子時,他那痛怎麼就來了?
血咒發作?
「是我血咒發作了,沒事……」
南炎睿額頭青筋直暴,那疼痛讓他差點就原地跪下!可他還是攥緊了上官越的衣角,故作堅強的搖了搖頭。
「教主,你怎麼了?」
許是發現了他的不對,上官越匆忙扶住了他。
然而就在這時,他胸口驟然一痛,冷汗竟控制不住的飆了出來!
「他們果然是事先準備好的,我們真的小看那國師了。」南炎睿微眯了眼,手中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漸漸收緊。
可是這意幻陣,卻能知你憂恨,將你心中最害怕的事通過幻覺呈現出來。它會吸收人的能量,直到你慢慢的,慢慢的,被迫停留在那幻境中,直到能量耗盡,虛弱而亡。
但這對他們陽魁教的教徒來講,並不會存在任何影響。
這迷心陣,是在感知到入陣人心中的秘密之後,再結合天象變化,讓人產生實現願望的錯覺,從而永遠的沉溺其中。
竟有人能把兩個不同的陣法,同時混用到一起來?
上官越吃了一驚!
什麼?
但南炎睿卻搖了搖頭,「不,這不止是迷心陣,這是,意幻陣和迷心陣的合體!」
他們,本不會被迷心陣所迷。
上官越看了看已經漆黑一片的前方,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教主,那是……迷心陣?可是我們不是……」
「越,你現在要謹記我說的話。一會我們進去後,不管看到什麼,頭腦一定要保持清醒和冷靜!」
南炎睿最終還是把夜明珠收了回去,同時也示意上官越和他做同樣的事。
「教主,那他……」
「別踫!那有結界!」
上官越瞪大了眼,還想伸手試圖抓住那消失的身影,卻被南炎睿攔了回去。
南炎睿心知不妙,剛想將那夜明珠收回袖內,以便遮去它的光芒。可莫無痕卻在這時往前走了一步,殊不知,他才剛踏入那地磚上明顯的界限,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麼也……看不到了!
「不好!我們中了花天佑的道了!不,準確的說,是國師的道!」
就好像,是被人事先設計好,然後,請君入甕。
上官越說得沒錯,他們這次闖入,過關實在太容易了!
南炎睿將夜明珠舉到前方四處一掃,終于想通了剛剛進來時那異樣的感覺究竟在暗示什麼。
「教主,您會不會覺得,我們這次進來太容易了?」上官越亦是皺起了眉,「第一、二、三層,全是道家陣法,這對您來講,勘破它簡直輕而易舉。」
「爺,這令牌不是該在第五層嗎?」。莫無痕同樣提出質疑。
怎麼會是聖教令牌?
那塊原石,仿若一半開半放的花骨朵般,雖然不大,可是里面,卻包含著他最最想見的東西!
南炎睿一行三人上了樓梯之後,居然很順利的通過了第二第三關。直到進入第四層,看到前方那半透明的水晶原石後,他的腳步驟然停了。
只要再過這一夜,過了明日戌時三刻,他以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花天佑!你會遭報應的!你別以為,他會輸給你!他不會輸,他絕對不會輸!」她邊喊邊用力推他,可他卻像著了魔障,心中越是對她生氣,越想報復,就越是狠狠的折磨著她!
他並沒有打算放開她,反而再次將她壓在身下,幾乎是用盡全力,繼續著剛才未完成的事。
她幾乎是想立即下床,可是,她跑不了!
花婉月的臉色「刷」的白了!
花天佑微微一笑,「當然是有的,可是你覺得,那會是真的?」
「所以,天宿殿里的,是假的?還是,根本就沒有?」她終于慌了。
花天佑很快就收了回來,「這兩塊令牌,你以為,真的放在那地方嗎?」。
「令牌?」她驀地喊出了聲,這令牌,不是放在天宿殿嗎?
瞬間,她呆住了!
「你模模看,猜猜這是什麼?」他將她的手放在那塊東西上,任她手指細細琢磨。
可是,他差點忘了,她看不見!
「你看這是什麼?」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從床邊散落的衣物處,拿出一塊金光閃閃的東西。
他鼻尖輕輕靠近,氣息故意吐在她的臉上,卻如刀削一般的冰涼,凍得她的心,陣陣的刺痛。
「你居然真的用它來套我的話,呵呵,不錯。現在,南炎睿倒是真的來了。就在那天宿殿里面呢,這消息,也是你傳出去的,對吧?」
她又是一驚,心中默默抽著涼氣。
「這攝魂鈴,是誰給你的?你以為,我不認得,國師就不認得嗎?」。
他一邊說,指間還一邊在她光滑的皮膚上緩緩劃著。隨後,他忽的伸出一手,將她落在床上的腰帶拎了過來,扯下那掛在上面的一對金鈴。
「你不要忘了,就和你了解我一般,我也很了解你!對,我一開始是被你糊弄了,可是直到今天,我總算是知道了真相!」
花婉月瞪大了眼,心里著實被他這句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賤人!你果然是個叛徒!」花天佑扯著她的長發,將她的身子拉近,「別以為你背著我和南炎睿達成的協議我不知道,假意接近我,引誘我,還說什麼是為了回家?你一開始就很有自信,我會上鉤的,是不是?」
花婉月被打得金星直冒,那火辣辣的痛覺燃燒著她白皙的面龐,那一瞬她差點以為自己的臉要被那灼熱燒毀了。
可是突然,只听「啪」的一聲,重重的巴掌落到了女人的臉上!
帷幔落下,那偌大的床發著「吱呀」的聲響,桌上的燭火因為風吹忽而滅了,室內,只剩下一片曖昧的旖旎之色。
花天佑吻夠了,突然又一把將她推到床上,二話不說直接撕碎了她的衣服。
她對他,永遠都只有恨,只有惡心!
她還沒回過神,他灼熱的吻便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她沒掙扎,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粗暴和隨意,除了每一次接觸過後,她都會吐到胃酸空盈。
花天佑凝視了半晌,便上前幾步猛地將她一把拉起。
或許是听到了門口的動靜,本是閉眼假寐的花婉月,眼皮微微的睜開了些。此時的她正背對著他,雖看不到他的面色,但他強大的氣場,還是讓她背脊陡的一涼。
他還真從沒有如此寵幸過一個女人,夜夜都讓她來侍寢,也不會膩乏。即便知道她其實是……
花天佑一回到寢室,就看到了早已躺在床上的花婉月。
也只有那個蠢人,才會對他深信不疑。
誰說一定要戌時三刻?
想到這,他唇角不由微微彎起。
抬眼,天上的月亮早已成了圓盤,再過不到兩個時辰,只要跨過子時,馬上就是十五了。
可他立了許久都沒有入內,就好像在等待著某個特定的時機,然後他就可以……
而此刻在天宿殿外,終于忙完的宮人們也漸漸的散了開去。大殿門外,左丘贊一身烏青道袍,不知何時竟靜靜的站在那里。
南炎睿松了口氣,知道第一關已經安全通過,于是馬上轉身上樓,爭分奪秒的進入下一關。
「 」的幾聲悶響,听著似乎是磚塊在四周移動的聲音,但只是一會,所有的一切就又都恢復了平靜。
莫無痕和上官越紛紛跟上,他們每落地一腳,就緊接著繼續躍起。這樣一起一落,直到跨越了最後的一塊方磚,三人這才完全的落回地面。
「它是有問題。所以從這塊開始,我們記住是一。然後豎的第二、三、四、六、八、九塊,橫的同樣是這些方磚,都不要踩。你們跟著我吧!」說罷,南炎睿心中數好了數,就從地面躍了起來。
「爺,這個磚……」莫無痕看了看自己剛才踩過的方磚,剛剛他站在上面的時候,便覺它有微微下沉,但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三人見狀迅速避開,那些毒針一擲落空,便直直的插入後牆,定在那里。
話音剛落,就見前方「嗖」的一聲,幾根長針迎面而來!
腳下的每一塊方磚都刻畫著不同的花紋,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呈現的光澤也不盡相同。莫無痕行至一處,只听南炎睿突然在後喊了聲︰「!」
莫無痕打頭陣,行在三人中的最前面。上官越跟在最後,一邊走一邊警惕著後方的動靜。
夜明珠的幽光在這漆黑的殿內顯得格外耀眼,這里所有的窗簾均是用黑布遮蓋,而且每一塊簾布上,也都畫上了幾乎相同的卦象圖。
莫無痕和上官越明白的點了點頭,便抬腳沿著第一個方位緩步行去。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明剛才說的幾個方位。
南炎睿又將夜明珠端到前方,細看了正殿周圍的擺設,就在離他們距離不是很遠的地方,明顯的擺了一道卦陣。他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卦陣邊緣,壓低聲音道了一句︰「這是天龍斗地虎之陣型,磁場很強。乾九、坤一、巽二這三個方向我們要盡量避開,兌四、艮六、震八、離三是死穴,一旦踏入,必死無疑。只有坎七、中五才是最安全的。我們不能直接飛過,否則一旦落地,便遭不測!」
天宿殿一共有五層樓高,所以在這王宮中,亦是屬于最高的建築。而這里面的機關一共五層,那就一定是隱藏在每層樓里了。
果然是和自己的師父同出一門,南炎睿微眯了眼,仔細的在那四周打量。可不知為何,他越看越覺得不對,但又沒查出是哪里出了問題。
那上面刻的都是帶有迦蘭特色的壁畫,可每個角落,卻覺大有乾坤。那明顯是潛藏了一幅先天八卦方位圖,按照乾南、坤北、離東、坎西、兌東南、震東北、巽西南、艮西北的順序排列。
南炎睿也拿出一顆,舉到上方,抬眼觀察殿頂的情況。
上官越接過之後隨即將所有的衣服都收在某處,再掏出自己身上的夜明珠,往殿前幽幽一照。
「嗤,真是晦氣!」南炎睿皺著眉,將那衣袍丟到了上官越的手中。
上官越入殿後就撕下了易容的面皮,同時將身上負擔過重的兵服月兌了下來。莫無痕也跟著月兌去兵服,手指從面上一扯,便露出了他自己原本的面貌。而那個打扮成公公的男子,更是厭惡的解掉那身藍袍。
「他們,來了……」
花天佑微微側頭看他,只見他眼皮輕輕抬起,唇角不由露出笑意。
「怎麼了?」
左丘贊本還是垂眸走路,猛地腳步就停了下來。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乘人不備,一溜煙就躥進了窗。
之前消失的兩名兵將,不知何時又從殿旁的矮樹叢中冒了出來,與那公公在窗邊悄悄匯合。
另一邊,幾個本在忙碌的公公端著東西從會場走來,三三兩兩,不成隊列。可跟在最末的一個,也在經過天宿殿的時候,忽而折過了身。
突然,就在這隊伍經過天宿殿的時候,排在最尾的兩人忽的消失不見,那速度快得就像直接人間蒸發,完全無人察覺。
忙碌的人群依舊沒有停歇,宮中的每個地方,都是按照國師的要求進行擺設。然而就在花天佑和左丘贊離去之後,又一批巡邏的隊伍從邊處走來。他們兩人一排,並作兩列,均是手持長刀,面無表情。
花天佑心中雖然不悅,可也不過跟著甩袖,隨著左丘贊一起離開。
「王上,稍安勿躁。」他沒有說太多,只淡淡的一句話,就繼續往殿外去了。
那是潛伏的危機,左丘贊眉頭亦是深深蹙起。
絳紫的天空好像被一張密網籠罩,隱隱遮去了繁星散發的光芒。可東南方向,卻好似有一團雲火,那顏色比天空還艷,然他還要仔細看時,又被一飄來的薄雲遮去目光。
左丘贊卻是沉默,習慣性的抬頭看天,如鷹般的眼眸深深的眯了一眯。
「混賬!」他狠狠的將來信揉成一團,「婁月竟和南陵聯盟了!那風彥果然是個不中用的廢物!」
花天佑與左丘贊才剛剛從天宿殿內出來,就有一兵卒上前傳信。他伸手一接,遂打開與左丘贊一同查看,頃刻,面色沉了下來。
巡邏的士兵也因此多了起來,待到明天,或許還會再委派更多。
為了方便,主會場就設定在天宿殿的前方草坪。宮人們將桌椅都搬了出來,以北邊為首,排成一個大的扇形。
明日,就是花天佑舉辦登基慶典的重要日子,國師左丘贊掐指細算,終于決定在明日的戌時三刻,讓兩塊令牌重認新主。
迦蘭王宮,此刻時間雖已入夜,但宮人們還在匆匆忙著。
……
誰都可能趕來,可怎麼會是她呢?
衛凌風瞪大了眼,在看到她後不由大吃了一驚!
風千雪氣息微喘,雖說那降黑馬車駕得平穩又迅速,但也遮不住她面上的僕僕風塵。
那小兵點頭退下,衛凌風也多拿出個酒杯,還沒等人入內就已經替她滿上。總之不管一會進來的是趙敏君還是杜芸青,都該和他暢飲一杯。可是,當門簾掀開的時候,入目的卻是一抹亮眼的素白。
「叫她進來。」
衛凌風好看的眉頭微微一凝,心想難道是趙敏君,亦或是杜芸青?
「殿下、殿下!有一女子說是要來找殿下的!」
也就在這時,有一小兵匆匆跑來稟報,差點就嚇壞了還在斟酒解愁的衛凌風。
時間很快就到了黃昏,繁星早早就亮了起來,河道的船支燈火通明,而里面駐扎的,如今也都是他們的兵將。可那些兵將都身穿百姓之衣,若不注意,沒人會發覺他們與常人有和不同。
士兵們接到命令後,就開始將那些「綠眼人」搬到隨之帶來的馬車上。一批接著一批,送往距離河邊最近的低矮山丘。
成敗與否,就看那一夜了。
他們要在雲河鎮待到十五,然後再舉兵渡河包圍迦蘭。
「找個地方,把這些人都葬了吧!他們,其實都是一些可憐人罷了。」衛凌風說罷,便調轉馬頭行了回去。
他只想多陪她久一些,否則以後,還有什麼時間回來看她?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他再帶她回玉峰山吧!
他心中一酸,低頭看向馬背上懸掛的一個瓷壺。那,就是她。
那記憶中還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間躺著的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她是那麼難受,她離開的時候,連身體都是不完整的。他為了保她一命,狠心的砍斷了她的一截手臂,可還是無法將她挽回。
被那赤影蛇所咬,毒發的疼痛他閉眼就能想到。
不過,這些「綠眼人」,原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管他們生前都是做什麼的,變成了這樣的殺人工具,也都不是他們所願。
衛凌風擰了擰眉,心想這些東西沒有了母蠱的控制,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堆廢物。留著還有什麼用呢?
「殿下,這些東西如何處理?」烈雲可是第一次見這些怪物。
如今,所有的「綠眼人」,都仿佛被石化一般,怎麼戳都不會動彈。而它們身上的黑色斗篷一旦被人揭開,里面剩余的尸骨,便會在頃刻之後化成碎末,再也不留一絲形態。
衛凌風很快委派了一支千人騎兵,護送寧一凡和景澤往紫陽山的方向行去。而被他控制住的風彥,則是關進了雲河鎮上他們臨時搭建的軍營。
若是這樣,那她就很難趕得上了。
可她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風彥的「綠眼人」速度和降黑馬車差不太多。如果風彥他們到達南陵後,沒有被衛凌風的軍隊截住,那麼必定會沿路一直返回皇宮。
這樣的話,真是太妙了!
婁月和南陵組成聯盟,若是能再說服中間橫插的滇西,那麼,迦蘭便將面臨三國緊逼的重大威脅!
就是這麼遠的距離,衛凌風要將婁月的兵力跨過滇西前往南陵,這可不是一夜之間就能辦到的!也就是說,他們必定是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提前將兵力引渡過來。為了預防萬一,婁月和迦蘭相交的邊境,也必定有人提前部署!
婁月在南陵的西面,和南陵中間隔了一整個滇西國,卻同時和迦蘭比鄰。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衛凌風的真實身份。原來他也是皇子,而且,還是婁月國最不務正業的皇子。他從小就喜歡獨自一人到處游歷,自出生起就沒有打算繼承皇位。也因此,他才認識了南炎睿,才不惜放份,甘心做南炎睿的麾下好友。
——「什麼?衛大哥的大軍?他怎麼會有兵力?」
——「將景澤送回南陵後,衛大哥的大軍會在雲河鎮接手。然後,衛大哥會派兵護送景澤去到紫陽山,找他師父紫砂真人,讓真人收景澤做門下弟子。」
——「敏君,你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原來究竟是怎麼樣的?師兄他交代你去做什麼?」
風千雪一路自駕降黑馬車,快馬揚鞭一直朝著雲河鎮的方向飛馳而去。
……
難道這皇位,真的與他無緣嗎?
風彥心中忽的一沉,終于放棄了所有反抗,這一次,真真正正是在劫難逃!
「風彥,今日你是逃不掉了!現在擺在你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跟我走!」衛凌風手掌一松,那捆尸繩的另一端便直接朝風彥飛了,加固了對他的禁錮。
士兵們又是「嘩」的一聲,將長槍朝下對準了他!
衛凌風再次揚繩,這回直直甩在了風彥身上,瞬間就將他整個捆住。風彥大怒,全身內力在此刻極速攀升。但無論他如何掙月兌,都無法震開那捆尸繩的緊捁,反而將他捆得愈來愈緊。
「嘩」的一聲,長槍高高舉起,幾乎豎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擋住了風彥要逃的路!
所有士兵都將手中的長槍向上舉起,衛凌風再將繩子朝天上一甩,狠狠朝風彥沖了!風彥依然頑強抵抗,用力向前劈出一掌,欲將那捆尸繩裁出兩半。可他低估了那捆尸繩的威力,即便他用十層功力,也無法將它裁去半分!見勢頭不妙,他只好再往後退。
衛凌風自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最是沒有耐心去看他們耗了,直接向風彥扔出了捆尸繩。卻沒想風彥反應也是極快,身子一躍便避開了捆尸繩的束縛。
可是風彥並沒有放棄,一邊對抗那個姓烈的,一邊還在心中默默的念咒。
那些「綠眼人」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完成了護送的任務之後,就不會再接受任何指示。
風彥有些惱怒的燃起內力,試圖將那尖銳的刀鋒從自己身上彈開。可那烈雲不知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居然還能抵抗住他的反彈,兩人就這樣硬耗著,誰也不肯讓誰。
衛凌風的時候,烈雲又將大刀往前推了一推。
「我的事不用你多嘴!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舉手投降!」
他明顯是在挑撥離間,衛凌風微眯了眼,面無表情的仔細看他。
風彥一聲冷笑,倒是有些臨危不懼的狂傲,「看來南炎睿也是個過河拆橋的人,在說服我幫他做事以後,現在又來個甕中捉鱉,這樣的人,竟也值得你去追隨?呵呵,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投降吧!風彥!你還想操控你的南陵皇宮麼?就在你離開的時候,那里早就被我們控制!這個皇位,恐怕你是坐不了了!」衛凌風微一揚手,風彥四周立即被士兵包圍。
風彥愣是一怔!他的意思是,納什雅死了?
衛凌風展顏一笑,「你沒想到吧?它們已經不再听你的操控了,因為,它們的母蠱,已經滅亡!」
「怎麼會這樣!」他低聲暗叫不妙,可那頸前的大刀,更是往前刺了過來,鋒利的刀鋒,直直頂住了他的喉結。
如今雖是白晝,可它們身上的黑色斗篷幾乎能完全遮住從頭頂射來的陽光。然而此刻,風彥卻發現那斗篷下的眼楮居然已是黯淡無光,仿佛失了操控它們的靈魂一般,變成了真正的行尸走肉!
風彥瞪了眼那個名叫「烈雲」的將軍,剛要抬手召喚他的「綠眼人」前來幫忙,卻沒想,無論他怎麼用念力,那些「綠眼人」都沒有任何動靜。他不由擰眉,四周一陣打量。
「烈雲!不得無禮!」衛凌風讓寧一凡起了身,自己駕馬也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風彥面前。
「放肆!我們太子殿下,豈容得你這般侮辱?」那將軍「唰」的一聲從腰後劃出一把長刀,馬沖上前,直直抵著風彥的喉嚨!
他不太這個冒牌慣犯,身份會有那麼大的變化。于是他笑,「不知今天這陰魁教教主又在玩著什麼把戲,你是把你所有的教徒都弄成兵將?不過即便這樣,我手上的‘綠眼人’,可都比你的那些死士強多了!」
風彥又是一驚!他記得他之前見過的婁月太子,好像不是長他這樣,怎麼會突然……
婁月太子?
「汝是何人,見到咱們婁月太子,怎麼還不下跪?」跟在衛凌風身旁的將軍看不慣了,粗礦的對依然站著的風彥吼了一聲。
衛凌風冷著臉,看了看跪在前面的人,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風彥,眸中似有一絲得意。
風彥更是震驚,這個向來只會做冒牌貨的人,怎麼可能是真的「殿下」?
景澤微微瞪大了眼,抬眸看向那個坐在馬背上,擁有一頭張揚銀發的男人。
「殿下。」他開口稱呼,態度極為尊敬。
寧一凡抱著景澤下了馬車,往前走幾步就半跪在衛凌風面前。
婁月國的?
風彥心中似有不好的預感,這衛凌風怎麼會有軍隊呢?而且那些軍隊,看上去怎麼像是……
衛凌風率領著幾近十萬的精兵部隊,浩浩蕩蕩的就像是要開戰一般,早就在雲河鎮上等了許久。
可是,迎接他們的,卻不是風彥一開始以為的南陵軍,而是……
景澤卻多是好奇,這是他第一次出國,而且以後,他都有可能會永遠在這里了!
重新踏上南陵的這片土地,寧一凡才覺得心安。
……
她說畢,又抬腳往前邁出步伐,堅定了心,就絕不回頭!
「如果這月復中的孩子真因為此而不幸夭折,那便是她與我們無緣。可是千雪,她會和她的父母一樣,堅強並努力的生存著!」
她不想當一個弱者,她不想受人保護,反而是,她,也要做個能保護他人的人!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也要舍身犯險了!不為誰,只為要助南炎睿一臂之力,即便身體多有不便,也要與他們一起傲視群雄,一同作戰!
她的話,再次引起了其他三人的震驚!
風千雪腳步陡的一頓,沒有轉身卻承認的點了點頭,「沒錯。我要去找風彥,因為,只有我可以成為那些‘綠眼人’新的主人,其他的人,都無法做到!因為……我身上有那天女體內獨有的激素,同樣的,我,也是一個母親。它們會認得我的,我……」
杜芸青似乎是有所醒悟,在她遠去前不由緊隨著她的腳步上前追問︰「千雪,你現在是打算干什麼?去找風彥嗎?」。
之後她驟然轉身,往來時的路緩緩的踱了回去。拂面的風將她的長發吹得向後飄起,張揚的發絲像是在暗示著一種堅定的決心,那背影縴細單薄卻不顯脆弱。
于是她點了點頭,對司徒靜淡淡的笑了一笑,「那就好,這樣,我便放心了。」
好,既然他們不願意說出實話,那她也不會當面拆穿。
南炎睿的這些教徒果然忠心,即便明知是在說謊,也絕對不會點頭承認被刻意隱藏的事實。
風千雪唇角微微上揚,不經意間發出了一聲冷嗤。
「是的,教主已經用過解藥了。……大可不必擔心。」司徒靜沒敢看她,只低垂著頭,說出了她該說的話。
所以,司徒靜給她輸入的精油,根本就是從那瓶解藥里提取出來的……
然後,司徒靜便拿著上官越提煉的所謂精油,給她用真氣輸送,這才穩住了她胎氣的動亂。可那精油是什麼,又是從哪里提煉出的?她不用去問,就已經可以想到。天女是那些蠱蟲靈蛇的母蠱,那麼她的體質,必定和正常的女人不同。她的體液,自然是含了極多的激素。
他們一定會說是她的精氣血運行不暢,平衡紊亂,所以才會出現先兆流產的現象。
因為一時接受不了夜洛塵的離去,她動到胎氣了!
她也是醫,她自然能模出自己的脈象暗示著身體出現了什麼問題。她甚至能從桌子上放著的空碗殘留的藥中,辨出里面是何成分,有什麼作用。
「靜,那解藥,若寒應該用了吧?他的腿,會好的,是嗎?」。她看向司徒靜,雖然在問,其實她心中早就猜到答案。
他們,都太過保護自己了。
「放心吧義娘,千雪不會做任何傻事。因為,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等著千雪去做。」說罷,她低垂著頭,同樣看向那深不見底的懸崖。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出,夜洛塵在跳下去的那刻,心中的所願所想。他一定會祝福自己,也一定會和南炎睿一樣,在她孩子出世之前,不願讓她知道他離開的事。
「千雪,你別再往前了!」杜芸青有些擔心的想要伸手拉她,可卻被她巧妙避開。
趙敏君依然在那跪著,風已經吹不干她臉上落下的淚,滴滴答答,濕潤了她下巴對著的土地。
「師兄也正是因為想到這點,所以,他才不顧一切的要去殺害天女,同時還替若寒拿到了他所需要的解藥。這一切,都是師兄為我們做的。若寒欠了他,我也欠了他,我們欠他的實在太多,今生今世,真的難以還清了!」風千雪邊說邊走,也緩緩的來到了山崖邊緣。
「說的沒錯,您和教主的分析,完全一致。」司徒靜雖是最後點頭,但她並不是因為反應遲鈍,而是,非常詫異。
杜芸青是第一個點頭稱是的,然後是趙敏君,最後才是司徒靜。
「那天女既然已死,而且又沒有留下後代,那麼她所養的赤影蛇也便失去了自己的母蠱,不久之後亦會慢慢死去。還有風彥身邊的‘綠眼人’,他們雖然听從的是風彥的命令,可若是那天女死去的話,他們就失去了真正可以控制他們的中心靈魂。他們便會像是一盤散沙,再過一陣,要麼自行毀滅,要麼,他們或許可以重新尋找自己的新主人,而不再听從風彥的命令。你們覺得,我分析的對嗎?」。風千雪永遠保有著自己的一份冷靜,即便剛剛司徒靜所說的話對她來講也是一項不小的打擊,可她此刻明白了,她不能因為難過而懦弱,不能因為自身的因素而選擇退縮。
風千雪不知何時竟在此刻站在這里,本是冷若冰霜的臉此時更是寒得駭人!可這一次,她卻沒有因為震驚而周身顫抖。仿佛非常平靜的接受一切,就像是,她自己早已有所預知。
冷不防一個熟悉的聲音,攸地出現在她們身後。三人匆匆回頭,紛紛吃了一驚!
「所以你是說,他們現在,已經出發闖入王宮,盜取令牌去了?」
可她們听得太過投入,竟同時忽略了正慢慢朝她們接近的白衣身影。
杜芸青和趙敏君靜靜的听著,她們甚至從她口中知道了南炎睿後來的計劃,以及他們如今正在做的最危險的事。
司徒靜終于決定說了,即便日後受到懲罰,但她覺得應該也讓她們知道,這樣,大家才能擁有同一顆心。
「教主身中赤影之毒,而天女開出的解毒方法卻是……」
無論怎樣犧牲,無論過程如何曲折艱辛,這一次,大家都已打算即便豁出了命,也要贏!
但這些都是他們的使命,是他們曾經發過的誓死追隨的諾言。他們此刻,也都不過是抱著同一個目標,那就是——贏!
轉身,她又看向那一眼望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這一路過來,直到不久之後,勢必還會有人繼續犧牲。說不定明天,上官越也會離她而去,然後,或許還會有她,接著離開。
被她們二人雙雙注視,司徒靜心中亦是糾結,可如今風千雪不在,她又是否能說呢?
于是此刻,她也同樣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司徒靜,只希望能從司徒靜口中听到答案。
她問他為什麼,可他卻避而不答。
那天他說要她做他的車夫,帶著風千雪一起去到那郊外山林,她送他們到目的地後就借口回避。可當黎明初露,她重新回到那馬車旁時,他卻拉開了她,悄悄囑咐讓她在十五那晚,想盡辦法拖住風千雪。
杜芸青看出了她的不滿,同時也看了看司徒靜,這其中的緣由,或許她們中也只有司徒靜才會最清楚吧?就連她自己,也是被南炎睿蒙在鼓里。
「為什麼要共亡?這個天女,她究竟有什麼本事,為什麼,陛下就不能自行解決嗎?」。趙敏君不禁有些生氣,他們一直都說南陵皇能力強大,本領超群,可是為什麼就連解決一個女人,都要用別人來替他犧牲?
「他服了毒,一開始,我們以為他是受不了自己身體的背叛。可是後來,屬下們听說了天女的事,這才知道,王爺他居然在犧牲自己的同時,也將天女給解決了!原來他早在去做那件事之前,就下了與天女共亡的決心!」司徒靜又繼續說,在她看來,沒有人的犧牲,比夜洛塵的犧牲更大了。
她太傻,以至于錯過了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
趙敏君絕望的跪在山崖邊緣,她早就該料到的,她該料到他交代了那麼多的事,就連房契什麼的都告訴她了,她怎麼就沒有警覺?
司徒靜說起的時候,眼眶還是禁不住通紅。
「那天下雨很大,他用僅存的內力凝聚了一層結界,將我和上官越阻擋在外。我們耗費了不少的功力,才將他的結界打破,可惜,還是來不及……」
由司徒靜帶路,沿著那帶著悲傷記憶的小路行去,她們終于來到了當初夜洛塵跳下的那個山崖。
下過雨的山林,感覺還是那麼的濕潤。未干的水氣直接從落葉中蒸發出來,四周,彌漫著淡淡的泥土香氣,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的寒冷。
趙敏君的眼淚幾乎在瞬間崩塌,一把扯過杜芸青的手,聲音如哽在喉,「他在哪里,可否帶敏君去?敏君,也要一起搜!」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杜芸青只好拉她起來,「敏君,你別急。我王爺一定會沒事的,皇上已經派人去搜了,勢必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皇太妃娘娘,求您了……」趙敏君看出了她的猶豫,不詳的預感愈漸沉重。
趙敏君一雙眼看得杜芸青心頭直酸,更何況如今的她風塵僕僕,面帶土色,如若不是早前熟悉她的人,這一眼還真有些看不出是她。
「這……」杜芸青看了看屋內,風千雪此刻還在睡,男人們在不久前又都出去了。眼下,也就剩她們這幾個女的。
「皇太妃娘娘,您能不能告訴我,王爺他現在可好?」趙敏君拉著杜芸青的裙角,喘得有些無力。
杜芸青听到聲音開門的時候,她已經跪坐在了地上。發絲凌亂,面容蒼白,許是收到了什麼消息,從而馬不停蹄的趕來。
趙敏君幾乎是從馬背上跌了下來,連夜的奔波讓她和那馬都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