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容湛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顧以安立刻就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覺得有些冷。
容湛的問題直中紅心。
她害怕成為那個施暴者。在幻覺之中,她就是那個施暴者,這是她最最恐懼的事情。
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顧以安緩緩地抬頭,這是她今天咨詢的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直視容湛。
「那……不是幻覺。」
顧以安的聲音有些僵硬,甚至是有些顫抖。
容湛愣住了。
她這話,等于是承認了他的推斷,承認了她的確是害怕在血腥恐怖的幻覺之中,成為那個施暴者,折磨受害者的施暴者。
但是她又說,這不是幻覺!
沒人比容湛更清楚,這四個字又多恐怖!
不是幻覺。
不是幻覺。
這恐怕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四個字了,尤其是對于顧以安來說。
成為施暴者,對受害者虐待折磨的施暴者,只是想想,就會讓正常人感覺到窒息,感覺到特別難受。
如果這些都只是人產生的幻覺,那還能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都只是幻覺而已,這些都沒什麼。
畢竟只是幻覺。
可是……如果這些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或者是真實發生過的……
容湛簡直不能想象,這有多恐怖!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顧以安。
這一刻,就算是一直都維持淡定的容湛,他也失態了。
他根本沒有辦法繼續淡定下去。
心理變態的病人,他見過很多。
也有很多案例,是心理變態的病人將自己的幻覺和想象付諸行動的,制造出來了非常血腥恐怖的場面,殺了很多人……
但是這……這……
容湛完全沒有辦法把顧以安想象成那樣的一個人。
不是幻覺。
那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了?
也就是說,顧以安真的……曾經成為一個施暴者,做出了某些血腥恐怖的事情。而她現在的幻覺,其實就是在不斷地重復和回憶曾經的那個過程。
難怪!
難怪!
這樣說的話,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容湛能夠把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了,再沒有一點兒不合理之處。
不,或許還有一點兒。
顧以安以前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這中幻覺?不,應該說是她以前的時候,怎麼沒有回想起這些東西?回想起她曾經是一個施暴者,是一個殺人犯?
很簡單,因為她沒有這部分的記憶。
那麼她為什麼沒有這部分的記憶?這個問題更好回答了,因為她人格分裂,她有多重人格。這部分的記憶,是存在于另外一個人格體內的記憶,而不是她。
這部分恐怖的記憶,存在于哪個人格中?
這個問題甚至不需要問。
這麼多人格,就只有小夜的那個人格,是最冷漠最變態的,而這些變態的記憶,肯定也是屬于小夜的。
甚至可以說,這部分的記憶中的主角,肯定也是小夜,而非顧以安。
以前的時候,顧以安完全不知道有這部分記憶的存在,那她現在為什麼知道了?
容湛立刻就想到了什麼。
方少白事件之後,顧以安就不見了,取而代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就是小夜。
小夜威脅說要單獨離開,去京市,去解決一些問題,她還跟談晉承約定,半年或者一年之後,就會讓顧以安重新回來。
當時,他們都沒辦法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一切似乎都清楚了。
可是卻越發讓人迷茫起來!
小夜取代了顧以安,掌控了身體,然後就是顧以安重新回來,卻知道了這樣恐怖的一部分記憶?
為什麼?
只有一個理由,不是嗎?
那就是,小夜的這部分記憶,共享給了顧以安。
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就是,顧以安和小夜的記憶,合並了!
當然,還有更加恐怖的一個可能,顧以安和小夜的人格,合並了!
容湛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話,他以前跟顧以安說過的。
人格分裂是治不好的,要想約束或者是減輕這種情況,唯一的辦法是承認其他人格,承認那些也是自己。
容湛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難看之極。
顧以安,她承認了小夜也是她的一部分,是嗎?
她知道小夜也是自己,所以,在看到小夜的那一部分恐怖無比的記憶時,她才會把自己代入小夜,代入那個施暴者?
也正是因此,她才會產生哪些恐怖之極的幻覺?
她才會如此恐懼再一次進入那些幻覺之中!
想通了這一切,容湛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的眼中,全是難以置信。
要知道,在多重人格的患者之中,要把兩個或者多個人格合並,是一件非常非常難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顧以安做到了。
可是做到這些的後果,卻有些讓人難以承受!
真的是難以承受啊。
顧以安還端坐在沙發上,她的雙手放在身前,緊緊地交握著。她的坐姿,她的表情,還有她的一切動作,無一不是在說明,她很緊張,她也很害怕。
容湛早就已經坐直了身體,他微微前傾,伸手,握住了顧以安的手,微微用力。
他的手心全都是汗。
實在是被顧以安給嚇到了,真真切切地嚇到了!
「時間到了嗎?」。
感受到了容湛手上傳來的壓力,顧以安的眼神有些飄忽,她輕輕地抬頭,看向了容湛,又轉頭去看計時器。
才到三分鐘啊。
時間過得真慢。
顧以安也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因為她此時早就已經沒了時間觀念,所以她也不會知道,這一次,計時器跳一分鐘,是六分鐘。
也就是說,現在顧以安看到才了三分鐘,但實際上,已經了十八分鐘。
「還沒有。」
容湛低聲說道。
「哦。」顧以安點點頭,也沒覺得詫異。
很簡單,因為當她身處環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極慢極慢,慢得好像是停止了一樣。
「安安,小夜現在,在嗎?」。容湛斟酌再三,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顧以安搖搖頭,「不在。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說她可能會回來,也可能永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