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六十六章  君心深重

作者 ︰ 鳳今

今兒好些了,把他給我媽帶帶,我碼字。

元寶燙傷了,我這兩天心急火燎的,耽誤了更新,給妞兒們道個歉。

------題外話------

今日之難,她記住了,今日之後,她定走向高處,與他同擔人世艱險朝堂詭秘,終有一日要這天下無冤,吏治清明!

她揭得果斷,揭出幾分凌厲,幾分決意。

步惜歡笑著,看著暮青瞪他瞪夠了,忽然邁步走向地上那具尸體,抬手,一揭!

暮青看著步惜歡的笑臉,恨不得一拳打。步惜歡笑意更深,這時他倒是盼著她多瞪他幾眼,瞪得越狠,看在百官眼里,越像是因她自己驗尸有遺漏之處而惱羞成怒,元相國對她的疑心才會越輕,那江北水師才不會想著從她手里收回來。

元相國一直懷疑她是他的人,今日他這一][].[].[]舉,一來解了他對她的疑心,二來把結了這件案子,一舉兩得,多劃算?

去吧,揭了這張臉皮,便是揭了元相國的臉,揭了朝中貪官酷吏的臉!她願天下無冤,他何曾不願吏治清明?

「愛卿是驗尸從未出過差錯,今兒驗漏了一處,不敢看?」步惜歡笑了聲,打趣。

百官望向暮青,暮青沉著臉,只覺雙腿如灌了銅鐵,腳步難邁。她望著步惜歡,這人總是這樣,總將他自己往險地上推!這案子今兒結不了,她再尋證據就好,何需他以身犯險?

但,他很歡喜。

他說過,不會讓她破不了此案,如今物證、口供、人證俱在,她竟不傳人證,平日斷案那般雷厲冷情,今日竟這般傻。

「愛卿不妨瞧瞧,那地上之人是否戴著面具。」步惜歡唇邊噙著笑,眉宇間神色卻淡,喜怒難辨。

議論聲如浪,元相國望向暮青,見她怔立,正望著步惜歡,震驚之色尚未掩飾,不似演戲,看樣子是真被皇帝蒙在鼓里。他一直懷疑她是皇帝一黨,如今看來,竟不是?

「人皮面具?」

「人、人換了?」

「撫恤銀兩一案關系邊關軍心,奉縣知縣被押回朝中,難免有人會動殺心,是而朕半路便將人換成了死囚,關在了外城一座宅子里。」步惜歡不緊不慢地說著,笑看向暮青,問,「久聞愛卿驗尸手段高明,如今也沒驗出那死了的人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可見朕這面具還拿得出手。」

百官嘩然,看看奉縣知縣,再看看地上的尸身,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除了死活,分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這、這……」

「啊?」

奉縣知縣一驚,忙道︰「正是罪臣!」

「相國看不出?這才是奉縣知縣。」步惜歡淡淡看了奉縣知縣一眼,堂外日光清冷,男子雍容矜貴,目光懾人。

「張左?」元相國眉宇含青,回身望向堂上,「陛下,敢問這是演那一出?」

奉縣知縣被提到堂上,顫悠悠跪倒,道︰「罪臣,奉縣知縣張左,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修定楮瞧著來人,亦不可思議道︰「奉縣知縣?」

御林衛得令而出,片刻後一輛馬車在刑曹衙門外停下,車上下來一人,腳拴重鏈,肩戴枷鎖,刑曹的衙役見是御林衛帶來的人,皆不敢攔,那人便被兩邊架著提進了大堂,大堂外值守的衙役瞧見那人,皆瞠目結舌,眼神活似見鬼。寒風過堂,百官張著嘴,一口氣冷到了嗓子眼兒。元相國再坐不住,呼啦一聲站了起來!

傳誰?

百官齊刷刷回身,緊盯堂外!

百官轉身回望,暮青倏地抬頭,只見步惜歡緩步而出,大堂高闊,丹梁青匾,肅穆莊嚴,男子紅袖舒卷,金龍奪目,若攜了朝霞日光,明麗逼人。他直往堂上去,林孟慌忙起身相讓,步惜歡慢悠悠坐下,華袖一拂,不看暮青,只望堂外,道︰「傳!」

這時,忽听偏堂簾內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若是朕有這本事呢?」

暮青低著頭,堂審至今一直雷厲風行的少年,此刻竟沉默了。

奉縣知縣已被送入城中,他的親眷也已進城,而她卻不知該傳還是不該傳。

其實,她料到今日會遭遇百般抵賴了,物證,人證,口供,只有三者俱在,胡文孺才無法抵賴,如今物證,口供都在,人證她卻顧慮重重,不敢傳上來。

大寒寺下的地牢只有大興歷代帝王才知曉,此事不可說,而面具的來歷更是難以解釋。她是仵作出身,若說江湖上千金難得的人皮面具是她尋來的,定然無人,可又不能說是步惜歡的手筆,他在朝中處境艱險,四周暗箭重重,此案他若暴露在外,處境無疑會更險。

人換了,百官不知,仵作也沒驗出來,如今朝中上上下下皆以為堂上這具尸體就是奉縣知縣,她若說不是,要答的事便多了——地上陳尸者何人,何時被換了,面具從何處得來,奉縣知縣這些日子又被關在何處?

這事是步惜歡的手筆,事先她也不知情。奉縣知縣在押回盛京時,這案子還不歸她查,她料到朝中派人查察此案定會一拖再拖敷衍了事,因此認為奉縣知縣不至于一回京便被滅口。沒想到步惜歡算計得深,行事容不得半點差錯,還是將人半路給偷梁換柱了。

尸體是假的,但她不能說。

暮青听聞此言,反倒不了。

胡文孺自是要抵賴的,不抵賴便是死,他不僅要賴,還要賴到底!事已至此,他與暮青已是不死不休,口下自然不留情,冷笑一聲便道︰「那英睿都督也得有這本事才行!」

「私印是找人刻的,口供也是找人仿寫的,你怎麼不說地上的尸體也是找人假扮的?」元修怒道,事已至此,他竟還敢抵賴!

此言一出,暮青還未,元修先動了怒。

「偽造!偽造!」胡文孺打死不認,反咬一口,冷笑道,「都督既能尋得匠人刻出本官府上的私印來,尋個人模仿奉縣知縣的筆跡畫押也是容易之事!」

「這口供後有奉縣知縣的親筆畫押!」

只這一段供詞便讓胡文孺面白如紙,目光不似人色,「假的!定是假的!」

暮青看元修發呆,伸手便把口供拿了回來,當堂念道︰「下官剛到奉縣上任時,將朝廷下撥的撫恤銀兩分作三份,送給了越州刺史秋大人、戶曹尚書曹大人和恩師胡大人,那時胡大人已任翰林院掌院學士,下官送去的銀兩自是最多,但恩師來信時曾說謀朝中肥缺需銀兩打點,頗有嫌銀兩少的意思,下官忙又送了些去,恩師卻還是年年嫌少,時常催要銀兩。這三年,送給恩師的銀兩足有朝中下撥的撫恤銀兩那麼多,打點秋大人和曹大人的銀兩都是從稅銀里擠出來的。」

元修拿著口供,目光落在上頭,卻一字也看不進去,直到手里的口供被人拿走,他才猛然驚醒。

在西北時,那大漠關山,烈日黃風,被胡人砍一刀他都可以灑血大笑,那些年,心懷豪情,何曾品過苦滋味?自從回了京,家中為他選定婚事,他猛然發覺這一腔情意後,心里就一直是苦的。

元修會意,卻添了一腔悶意,難解難紓。他一心想查清撫恤銀兩案,卻不想真相越近,越令他心痛難堪,而她也有事瞞著他。他見她查了那麼多案子,從未見她在審案時隱瞞何事,雖然他知道,她必有苦衷,可……他們共過生死患難,何事不能與他說?她藏著的那些事,百官不知,他也不知!她可知道,被她瞞著的滋味有多苦?

「回京途中。」暮青深望元修一眼,這話是說給百官听的。

她從何處得來的?

奉縣知縣的口供?!

紙上墨跡細密,百官凝神細瞧也瞧不清,元修一把將那紙撈來,定楮一瞧,震驚抬頭!

胡文孺身朝元相國,面朝暮青,脖子險些扭到。

「有!」這時,暮青忽然出聲,堂內目光刷刷射來,見她往衣襟里一模,模出幾張紙來,眾目睽睽之下凌空一抖!

三本賬冊一起作偽,這簡直是強詞奪理,但物證口供一說卻有刑律可依,只是奉縣知縣已死,哪會有口供?

但這只是最壞的打算,若能自保,他自是不願意走這一步,因此他高聲喊冤道︰「相爺不可听信一介武夫片面之言!即便三本賬簿對得上,焉知不是一起作的偽?且下官雖不在刑曹奉職,卻也知斷獄事重的是物證口供,英睿都督拿出的不過是物證,沒有口供,下官不認!」

他跟了相爺多年,自知此事利害,他是絕不能說此事與相爺有關的。侯爺再怎麼說都是相爺的兒子,即便他知道此案與相爺有關,也不能弒父,只能把他交給憤怒的西北軍將士,以了結此案。若他此時護著相爺,興許胡家還不會禍及滿門,若是他咬出相爺,相爺不會有事,胡家卻會滿門受累!

這些年來他辦此事從未出過差錯,沒想到元修會發現撫恤銀兩之事有鬼,也沒想到相爺會允許那周二蛋查察此案,他模不透相爺的心思,只能猜測三個月太短,那少年定然查不清此案,相爺許是想羞辱她,未曾想還不到半個月,她就拿足了證據,不僅把矛頭直指向他,連相爺都難免要遭受百官的懷疑!

那茶已冷,潑濕了官袍,茶葉濺了胡文孺一臉,他的臉色霎時青成了茶色。那茶盞碎在腳下,片片如雪,胡文孺噗通一聲跪倒,朝服下血色殷紅,大呼道︰「相爺,下官冤枉!」

元相國忽然回身,將茶盞狠狠往胡文孺身上一擲,怒道︰「你干的好事!」

堂內寂靜,似等著一場暴風雨。

元相國端著茶盞,盞蓋踫著盞沿兒,  作響,那響聲細碎清脆,再看那手,指端捏得發白,恨不得將茶盞捏碎的力道。

暮青雖入朝為官的時日不長,但百官對她的行事作風也算是了解了。她不會妄言,但凡說出口的話,必有證據!再念,顏面無光的也不過是元相國。

還用再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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