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過度,各種雜事後續要交代,想了一下,似乎沒落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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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鞭一揚,男子策馬先行,馳上長橋上,一路不回,只留一道高俊的背影,銀甲雪寒,長袖獵獵,晨風一拂,染了京天。
「別看了!」元修馳出城來,見暮青望著城中那丫鬟,不由面色微沉,「走吧!」
暮青猜測那丫鬟許是寧昭郡主的人,元修此番回朝受封,元家本要逼他娶妻,卻因他自戕之事耽擱了,如今婚事未訂,他又要走,一去便是一年。寧昭郡主的年紀早該嫁人的,今日不便自己出面,派個丫鬟扮成小廝來送封信,也在情理之中。
冷風蕭蕭,城門里長街兩旁滿是相送的百姓,那丫鬟站在長街中央,惶恐焦急,有些孤零零。
元修沒接那信,只與那丫鬟說了句話,便策馬馳出城來。
那人小廝打扮,雙手高舉過頭頂,手中呈著封信,露出的手腕縴細如雪,一瞧就是個女扮男裝的丫鬟。
暮青在城門外勒馬回望,見百輛大馬車緩緩押運出城,趙良義和王衛海領著人在前,元修卻獨自留在城門里,依稀瞧見戰馬旁立著一人。
元修卻沒跟出來。
「走吧,我要回水師大營,正好與你們同路,一起出城。」暮青時已收了心思,率著特訓營的人便先一步馳出了城去。
元黨要篡朝自立,沒有元修成不了事,元修回西北已可解選後之危,步惜歡卻還是尋著機會跟她拜了堂。立後詔書上,他不想寫別家女子的名字,婚書也不想給別的女子,其實他才是那個在乎的人,比她還要在乎名分。
如今,他們的婚書蓋著國璽之印,日子在前,她便是他的發妻。
暮青回過神來,眸光微暖,竟無傷懷寒瑟之意。以她對步惜歡的了解,他昨日在公堂外的馬車里逗她穿紅袍,興許就有與她成親之意,只是沒想到她真能答應,昨夜才有那般驚喜的神情。
元修打馬回轉,望向城門,眸光如寶劍鋒刃,剎那逼人。此番去西北,他自有他的安排。
他們心里都有她,都不願放手,君臣互惠遲早要演變成君臣較量。
只是這場互惠,他為了江山和她,他為了西北軍的將士和她。
說到底,此番離京是君臣互惠。
問她知不知道朝中在為他選後,他只是希望她知情,不希望她事事都被那人蒙在鼓里。但那人為她所做之事,他也不屑隱瞞,胡使一離京,那人便猜出朝中該為他選後了,他與他密謀了此事,他離京赴邊關,一可幫他拖延選後,二可沿途將撫恤銀兩發下,了結他自己的這樁心事。
「行了,別怔著了!」元修沒好氣地道,他見不得她傷懷,也做不出背後捅人刀子的事,有一說一,「這回去西北,盯著關外只是其一,拖延選後也是其一。」
暮青一愣,元修見她不知情,頓時怒火中燒。他想將她罵一頓,直至罵醒,讓她看清君恩寡薄,看清帝王之家有朝一日必定傷她,可身在城門口,四面是人,已不合適說這些話。
他想問,卻不知為何問出口的是別的話,「選後之事呢?他告訴你了嗎?」。
阿青,我們何時如此疏遠了……
她在他心里越埋越深,他卻已走不近她。
比方說此時,她就在他面前,卻不知為何覺得遠隔千山萬水。
元修冷笑,有些自嘲,他倒是想說,她那日隨著巫瑾走了,他哪有機會說。她與誰走得近,平日里做些何事,心里想些何事,不也是從不與他說?
暮青目光有些涼,「你不也沒說?」
季延在身旁,說此話時,元修打馬上前,聲音略低,顯得更沉。
「魯大會率三萬人馬來接,軍令前些日子就送去邊關了,這會兒他們少說已到了越州了。」元修看著暮青擔憂的樣子,心里好受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問她,「怎麼,這些事他沒跟你說?」
西北軍被貪的撫恤銀兩足有五百多萬兩,沿途所經的地界萬一有匪呢?
暮青卻皺了皺眉頭,「與你隨行的將士只有這五百來人,押運撫恤銀兩,可否險了些?」
「撫恤銀兩。」元修道,西北軍的撫恤銀兩被貪,得她破了此案,時經兩個多月,銀兩已全數收繳國庫,今日點了下來,他要帶走,沿途親自發下去。那些州官縣官,他不信任,此番一定要親眼看著撫恤銀兩發到那些為國捐軀的將士家眷手中。
「那些是何物?」片刻後,暮青打破了沉默,看向隨軍押運的那些鐵皮馬車。馬車的車廂四面圍著沉厚的鐵皮,不知里面是何物。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之間似乎只能說這些話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
「留不留得下來,要看訓練情況。」暮青一听便知元修問的是那些犯了水師軍紀的西北軍老將。
長久的沉默,他問︰「他們幾個,你打算留著?」
最終,兩人見面只是這一句簡單的言語。
「嗯。」
「要走了?」
元修定定望著暮青,這一聲卻只能埋在心里。
阿青……
暮青在城門前勒馬,與元修在戰馬上遙遙相望,男子一身烈袍銀甲,威如昨,卻少了些爽朗,晨陽照不化眉宇間的深沉,亦照不透男子深若沉淵的眸。
來的有百人,同樣高坐馬背,軍容如鐵,遙遙一望,竟不輸西北狼軍。率人而來的是名少年,盛京百姓經這兩日可算識得了他的容顏,只是無人知道少年本是女兒身。
約莫一刻後,長街盡處有人馳來。
城門街道兩旁已擠滿了百姓,盛況一如西北軍還朝受封那日,時隔三月,將士們啟程赴邊關,高坐馬背,士氣昂揚。鎮軍侯、西北軍大將軍元修親率麾下將領和五百精兵面朝長街,在他身旁的還有穿著驍騎營將軍戰袍的季延,季延今日上任,要出城前往驍騎大營,但眾人都沒出城,聚在城門口,似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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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听就知是胡言,暮青沒空听人油嘴滑舌,道聲出城便往外城馳去。
魏卓之看見暮青的眼神,卻仍笑得沒心沒肺,「哪是忘了日子,昨日本要到都督府去,听說外城出了命案,那紅衣女尸被人剔肉削骨,死狀奇慘,嚇得我一天沒敢出門。」
他從青樓過來?
她望了眼魏卓之策馬馳出的那條巷子,那方向似是沖著西街。
「你何止忘了時辰,你是忘了日子。」暮青皺眉,她對氣味敏感,魏卓之身上有股子脂粉香氣,她昨夜才用過脂粉,絕不會聞錯。
暮青和月殺勒馬回頭,見魏卓之從前街旁的一條巷子里策馬馳出,見了兩人拱手一笑,「對不住,對不住,久未見故友,敘舊忘了時辰。」
「等等等等,來了來了!」
「走!」說罷此話,暮青策馬馳出了長街,出了南街,上了城門主街,忽听後頭有人喊她。
眼下是在都督府門口,街上雖無旁人,暮青卻擔心隔牆有耳,因此未提血影之名。
元修就要走了,暮青不打算再等,冷聲道︰「讓崔遠在府里等著他,回來了就拿府里的腰牌送他出城。」
前夜跟著她進了內城,說是要尋故友,她告訴過他要他一早就來都督府,可他昨天沒來,今兒竟還沒回來!
暮青皺眉,這人去哪兒了?
「還沒有。」
暮青品味著這稱呼,抬起頭來時眸中融著暖意,「魏卓之回來了沒?」
大哥……
暮青將信收起,這信無稱呼亦無落款,必是巫瑾怕她在軍中被識破身份才故意沒寫的。這藥應是調理她的信期的,她自前夜在王府里喝了湯藥後肚月復便沒有再疼過,月復痛是信期將至的信號,只是她的信期許久未至,也不知何時會至,此藥應是調理身子緩解月復痛的。
暮青接來手中,見是一只藥瓶和一封信,她當即便打開了,信中只有寥寥幾句話,字跡似有仙骨,其神高傲,「此藥養身,日服兩粒,早晚勿忘,盼好。」
「給!」月殺上了戰馬後將一物遞給暮青,「瑾王早晨派人送來的。」
怎還跟往常一樣冷著張臉?
昨夜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她就是沒有新婦該有的嬌羞,也該歡喜些吧?
月殺把馬韁往暮青手里一遞,以往看她的目光總是冷颼颼的,今兒也是冷颼颼的,但正眼都沒了,只有余光。暮青接來韁繩便上了戰馬,月殺見她竟然面無表情,不由皺眉。
暮青心中懊惱,面色卻如往常,到了都督府門口,見月殺牽著戰馬正等著她,卿卿在門口溜達,听那馬蹄聲和噴鼻聲就知它很不耐。
昨夜月殺守在閣樓下,應是听見了什麼。
他很少為她做備馬牽馬的事,他是親衛長,這些事以前都是交給劉黑子的,今兒劉黑子不在府里,可血影在,以月殺的性子,他必會把此事交給血影,可他沒有,親自去備馬,只有一個可能——避著她。
血影那別有深意的笑容總是在腦海里晃,月殺出府備馬,此事有蹊蹺。
暮青心中有數後便往前院去了,她步履匆匆,看起來像是趕著去城門送元修,卻只有她自己知道並非如此。
崔遠等人到了江南倒是初戰大捷,但暮青並沒有過多的喜意,他們此戰勝在元黨毫無防範上,如今元廣震怒,對崔遠他們來說,往後才是險的時候。
血影听暮青問此事,總算收了嬉笑的神情,道︰「今日早朝,朝中商量的就是此事。江南那邊童謠已起,說的是王妃被殺,聖上隱忍,元黨篡朝和貪污西北軍撫恤銀兩的事。元廣震怒,想必今日就會派人去江南!」
崔遠等人去江南一個月了,應該已與盛京傳過一回信了。
「江南有何消息?」
她一問時辰,血影笑容更明燦,「辰時三刻了,早朝已下,鎮軍侯和西北軍諸將正往城門處去。」
「嗯。」暮青面無表情,冷淡地問,「什麼時辰了?」
「回,殺首領備馬去了。」血影答著,那狗腿子般的笑容里似乎有著別的意味。
「月殺呢?」暮青問。
暮青一愣,想起步惜歡還是刺月門的門主,許是眼下不在宮里,血影才稱她為。她皺了皺眉,昨夜血影未在後園服侍,竟也知道了她和步惜歡成親的事,府里究竟是哪個人嘴快??
暮青下了閣樓,月殺不在,血影在後園里守著,听聞腳步聲轉過身來,頂著張崔遠的臉沖她一笑,抱拳便跪,「屬下見過!」
昨夜她謄好的奏折已被月殺收走了,這時辰早朝已開,想必此時奏折已在朝中了。
梳洗束發,簪冠披甲,面具一戴,容顏就此覆住,她又成了江北水師都督。
一起被她留著的還有那張步惜歡親手剪的囍字,她將囍字和花鈿收在一起,關上抽屜時上了鎖。
這花鈿只能用一回,但她不想丟。新婚之夜,步惜歡親手為她貼畫之物,她想留著。
暮青對鏡將那花鈿揭了,那只盛著胭脂水粉的托盤已被收走,她拉開銅鏡下的梳妝盒,那梳妝盒上雕著竹葉,甚是精美,可惜她以前只放了把木梳在里面。她拉開一只小抽屜,將掌心里那朵花鈿收了進去。
武將衣袍果然已經送進來了,暮青速速穿衣,穿戴齊整後一抬頭,瞧見對面的梳妝台,銅鏡里照出一張情絕的容顏,昨夜的新娘妝容尚在,金梅花鈿還在眉心,只是口脂已淡。
暮青淡淡的笑了笑,掀開錦被便要下床,被子一掀她便急急裹回了身上。床帳垂落,帳中光亮熹微,少女靜靜坐著,回想著方才瞥見的光景,不由想起昨夜。她面頰飛紅,靜坐了會兒,待情緒平靜了才裹著錦被下了榻去。
她竟然跟步惜歡拜堂成親了……
次日,暮青醒來時窗外天光已經大亮了,昨夜好似做了個很長的夢,唯有枕旁靜靜躺著的囍字提醒著她昨夜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