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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磨到現在沒睡,眼都熬成兔子了。
五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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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他的字在她的字後面,一者灑月兌飛揚風骨卓絕,一者藏鋒斂穎乾坤凜然,二字合為一詞,步惜歡瞧著那詞,又瞧著暮青,笑吟吟無聲道︰「娘子與為夫真有默契。」
步惜歡低聲笑了起來,也從懷里拿了瓶藥出來,學著暮青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字︰「藥。」
然而,閣樓里,兩杯冷茶之間卻放了只玉瓶,那玉瓶是暮青從懷里拿出來的,步惜歡怔愣時,見她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個字︰「春。」
這時,忽聞閣樓上傳來倒水聲,水聲落下,傳來茶壺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不必去听聲,宮人們就仿佛能猜到此聲之意——趕緊喝,喝完了滾!
宮人們在閣樓底下一字一句听得真切,不少人提著氣,只覺這英睿都督真乃狂人。
兩人一來一去,一個魅惑無賴,一個冷淡無情。
「冷的朕也不嫌棄。」
「無熱茶!」
「那陪朕品茶也可。」
「陛下恕罪,微臣府里無酒!」
「愛卿真無情,朕既來了,陪朕淺飲幾杯如何?」
「陛下既然來了,也看見微臣了,想必也可以回宮了,微臣送陛下!」暮青瞪了步惜歡一眼,嘴里說著送,卻坐著不起。
暮青被這思春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昨夜做的那個夢,看著他的神態,听著他的情話,她真不他是雛兒!
步惜歡笑了笑,眸光勾人,聲也醉人,「朕都說了,朕思念愛卿了,莫非愛卿不思念朕?」
暮青也坐了下來,臉上面無表情,嘴里義正辭嚴,「陛下想見微臣,傳旨要微臣明日上朝就是了。再說了,微臣已接了相令,本就打算明日早朝進宮陛見,稟奏練兵諸事的。」
他猜得出她想做什麼,因此更覺得憐惜疼痛,亦更歡喜。疼的是今夜若能唬得住宮里,她的名聲也別想要了,歡喜的是這一腔傾心相護的真情終究不是他獨自付出。
明明是她讓他來的,害他演了出戲才過來,如今還得演。
「自從愛卿去城外練兵,你我君臣便未見過了,朕有些想念,故來瞧瞧。」此話曖昧,說此話之人卻看著眼前少年,目光含斥,亦含無奈,間便坐下了。
「陛下深夜前來微臣府里,所為何事?」少年聲音冷寒,隱含怒意。
夜深更靜,軒窗未啟,閣樓里的聲音卻听得清楚。
太監宮女們在閣樓底下守著,範通抱著拂塵守在閣樓門口,聖上自行上了樓去。
江北水師都督已歇下了,聖駕到了府外才有宮人傳報,府里人根本來不及迎駕,待英睿都督起身穿上將袍,聖駕已到了後園閣樓外了。
聖駕一行太監宮女百人,御林衛千人,到了都督府後,侍衛圍府,太監宮女隨駕入府,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都督府頓時人滿為患。
*
——急報宮里!
一屋子太監宮娥急急忙忙跟了出來,听範通唱報一聲擺駕,聖駕便匆匆走了。走在最後的一個小太監回身看了眼院子里的小廝,一個小廝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對上,頓時讀懂了。
房門一開,內務總管府在外服侍的小廝們紛紛跪倒,只見一人施施然走了出去,含笑的聲音隨風傳來,「把那懷恩散帶上。」
他自去開了房門,笑道︰「擺駕江北水師都督府!」
「也是。」步惜歡看似認同,卻興味一笑,下了榻來,懶意盡去,「她不來,朕去!」
範通半晌沒接話,似乎很無語,但看聖上的興致,這差事不辦又不行,于是只得道︰「您若是真瞧上了,老奴就去傳召。不過,那人的脾氣……可未必能來。」
步惜歡笑了聲,「朕看那些模樣好的還真看膩了,偶爾看個相貌平平的,也算新鮮。」
「您饒了老奴吧,朝中會驗尸的那人雖是能人,可那模樣您也瞧不上。」
步惜歡瞧了他一會兒,還真笑了,「別說,這驗尸的還算新鮮。」
範通眼觀鼻鼻觀心,閉嘴不言了。
「嗯?」步惜歡抬眼,喜怒難測。
範通抱著拂塵無動于衷,「您可真是難為老奴了,新人的才藝也不過是這些,舞劍唱曲的、作畫作詩的,老奴還能找個驗尸的來不成?」
宮娥太監們聞言身子伏得更低,卻听步惜歡哼笑了一聲,「朕就是喜新厭舊,也得有新人可喜才是。」
「王美人?」範通一連薦了七八人,見步惜歡就是提不起興致,不由耷拉著眼皮子道,「聖上就是喜新厭舊了。」
「朕今兒沒心情听他咋咋呼呼。」
「趙美人慣會逗樂子。」
「他那幾下子,朕看了幾十遍了!」
「要不,老奴傳李美人來?他擅舞劍。」範通試探著問。
「無趣得緊。」步惜歡懶懶道,「成日听曲兒听琴,了無新意。」
屋里靜無聲息,唯有範通敢言,「陛下覺得無趣了?」
屋里的太監宮娥慌忙跪下,彈琴之人起身出來,伏地而跪。
琴聲忽止!
「無趣。」他淡淡出聲,掌心一翻,玉盞翻落,啪的碎成了兩半。
屋里,听琴之人懶倚榻間,紅裳半敞,眉宇間融著抹倦意,懶得眼皮子都不想抬。
天剛二更,歌濃酒興,琴音絕妙。那琴音不知出自哪位之手,撥弦三弄,初一听如撥落葉層層,再一听如見春色九重,仙音重重,似至仙境,引人上青霄。
自從聖上傳召男妃回京,內務總管府就成了聖駕在宮外召侍之地,美色笙歌,夜夜不絕。
*
「傳信給你家主子。」暮青回身看向月殺,「讓他今夜來都督府,光明正大地來!」
暮青接了相令,冷笑一聲,要她上朝是假,上朝之後將她留在宮中驗明正身是真。
不出暮青所料,一個時辰後,相府的人去而復返,帶回了一道相令——傳她明日上朝回稟練兵之事。
「且看元家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她拒絕去相府,元家必有後招。
「那你想如何?」月殺問。
有些心意,不是唯獨他有。
步惜歡總是如此,為她不惜冒此大險,可她不想讓他冒險。
「此事只能另想辦法。」暮青道。
沒錯,他在相府如果露了馬腳,按門規只有一死。可是此事不同,即便他死了,尸體也會留在相府,一旦元家發現他的臉是真的,就會知道的臉是假的。不僅如此,他們還會猜出背後有人,此人是誰,他又是誰的勢力,想必對元家來說必定不難猜。
無影怔愣無言,他第一次見,听其他人說,主子上個月和拜堂成了親,他還一直好奇是怎樣的女子,竟能讓主子如此傾心。今日一見,總算明白些了,憑幾句話就能將元家之舉推斷至此,怪不得說斷案如神。
月殺說不出話來了。
「你是說相府的人會硬來?錯!」暮青道,「既是秘密驗身,元廣絕不會鬧出大動靜來。我是武將,元廣知道我戰過馬匪殺過胡人,絕非幾個侍衛就能制得服的,為防打斗動靜太大,鬧得人盡皆知,他不會動武。他傳我去相府借的是詢問案子的由頭,因此我到了相府之後最有可能被請到花廳用茶,茶里必定下了藥,喝茶閑聊之時,他很有可能隨口問幾句案情,無影若答不出,亦或答得不像,會如何?」
月殺這才懂了暮青的意思,他冷笑一聲,「恐怕這由不得你,相府一定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由不得你不驗。」
「無影替我去相府,在相府的人眼里,他就是我。我是何性情?我會乖乖的讓他們驗身?」
「驗身之前?」月殺眉頭皺得死緊,沒听懂,「何意?」
暮青看向他,「那我問你,驗身之前會發生何事?」
月殺卻道︰「元廣不會真問案子,他把你傳到相府就是為了驗身的。」
無影頓時不那麼胸有成竹了,他是主子替所選的替子,這一路的詳報他都看過且熟記于心,但的驗尸查案之能卻不是他學得來的,因此元相國若問起案子,他還真答不出,勉強答出,也未必能像。
「那若是問你查案之事呢?」
「都督一路所識之人、所歷之事,屬下都熟記于心。」
「詳到何種程度?」
無影道︰「甚詳。」
暮青沒理他,而是問無影︰「我問你,你對我的事知道多少?」
主子都安排好了,讓無影替她去驗身就是了,她這是演哪出?
待楊氏來回稟說人都送出了府去之後,月殺才問︰「你在想什麼?」
陶伯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答,只帶著人走了。
暮青下令送客,月殺冷淡地走出來請人,陶伯一看便知這趟請不到人了,只好告辭回去復命,臨走時听見暮青在他身後補了一句,「你回去問問相國大人,如此用人,給我發幾份俸祿?」
「送客!」
「都督……」
陶伯看了眼捕快,捕快不敢抬頭,只不住地沖他點頭哈腰。
「滾回去!沒瞧見盛京府的捕快在此?想快些抓到凶手就別拿閑事浪費我的時間!」暮青毫不客氣。
陶伯的笑容僵了僵。
陶伯賠著笑臉,豈料暮青听後將茶盞往桌上一放,冷聲道︰「想問案情去問盛京府,我既要練兵,回城兩日還要查案,如今連回稟案情的事都歸我了,我看起來很閑?」
陶伯道︰「近來城中連發大案,相爺听聞都督回城之後在助盛京府查案,故而派小的來傳都督去趟相府,問問案情。」
暮青坐在上首,手里端著茶盞,冷淡地問︰「相國大人有何要事?」
「小人陶伯,是相府的管家,奉相爺之命傳都督去趟相府。」陶伯帶了幾個小廝前來,小廝候在外頭,他進了花廳便笑著傳話。
來人是位老者,暮青有些印象,依稀記得剛到城外軍營那日,相府里有位管家去見過元修,這老者就是相府的管家。
他剛戴上面具,整好衣衫,楊氏便引著相府的人來了。
「戴上!」暮青冷聲喝道,她未說緣由,但氣勢凌厲,無影只得從命。
無影和月殺都一愣。
「把面具戴上。」暮青卻忽然道。
時,無影便要寬衣,那身捕快衣袍下儼然是身將袍。
無影背對著花廳,待楊氏走後,對暮青道︰「都督請去後園一避,此處交給屬下。」
「稟都督,相府來了人,說要面見都督。」
暮青沉默著,心莫名揪著,似被一雙手揉成一團,滋味尚未來得及細品,楊氏便匆匆來了花廳。
暮青再不知該說什麼,心里仿佛堵了一團不知名的情緒,恍惚間回到她從軍那夜。那夜,山林幽靜,月溪明淨,男子一襲紅袍在溪邊來了又去,次日傍晚為她送來的面具,即是說從那日起,步惜歡就已為她計之深遠了。
「屬下的臉是真的,都督的面具是魏按屬下的容貌做的。」無影道。
「你的臉……」許久之後,暮青的目光落在無影的眉眼上。
暮青卻久未言語,為那一句「從軍西北時」。
無影道︰「屬下是都督從軍西北時便被主子挑選出來的,那時主子就已防著今日。屬下今日前來是為傳主子之命,望都督去後園暫避,相府來人後,屬下自會隨他們前去。」
暮青看向月殺,月殺抱胸而立,不發一言。
替子?
「屬下無影,是都督的替子。」
「你……」
暮青一見那人的臉,頓時怔住!只見捕快粗眉細眼,面色蠟黃,貌不驚人,卻與她易容後的容貌驚人得相似!再細一打量,這捕快連身量胖瘦都跟她很像!
暮青正喝茶,見其禮節不像公門中人,神色斂起時,那人已當面摘了面具。
那捕快進來後見花廳內外只有暮青和月殺在,便抱拳見禮,「見過都督。」
暮青將人傳進了府中,在花廳見客。
暮青從瑾王府里出來時,月殺正好從盛京府里回來,兩人策馬直奔都督府,一路上暮青盡量不去想巫瑾的臉色,回府時已是午後,相府還沒派人來傳她前去問事,盛京府里便先來了個捕快,說來回稟查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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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之樂的助興之藥。」
「何藥?」
「不可,你們暗中布置多年,大事將近,不可節外生枝。我有一法可試,但需問大哥要一味藥。」
巫瑾接來一看,目光淡涼了下來,將密信往桌上一放,抬眸時笑容暖若春風,「莫怕,此事交給我們。」
「恐怕不能,出了些事。」暮青時將密信拿出來遞給了巫瑾。
午膳備在偏廳里,暮青隨巫瑾用過午膳後,兩人在偏廳用茶,巫瑾問︰「盛京府的消息還沒來,可需在大哥這兒午憩?」
暮青催促月殺速去盛京府傳話,隨後便進了王府。她回到王府花廳時面色如常,藥粉之事問出了眉目,巫瑾也不留周院判在王府用膳,命小童將一方雕花木盒給了周院判,周院判打開一看,眉開眼笑地走了。
但此法可不可用,她也說不好,大約……有些損。
「有。」
「此事你有應對之法?」沒有就找主子救她,身為女子,偶爾柔弱些,依靠一下男子又不丟人!
月殺抱臂跟隨在後,聞言搖頭,這女人何時能柔弱些?這時候了還不忘查案!
「你傳信盛京府,要他們立刻去查外城的一家名叫和春堂的藥鋪,並查一查與和春堂來往的鏢局里可有身患隱疾之人。」暮青邊走邊吩咐月殺。
倒是沈問玉讓她很意外,她知道她聰慧過人,但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猜出她的身份!
不管元家看重水師還是看重朝廷的臉面,此事都不會大張旗鼓,哪怕驗出她是女子,頂多也只是以此事為把柄,迫使她為元家所用罷了,因此她暫無性命之憂。
元家早有殺她之心,卻非此時,此時水師尚未練成,她還有用。且自古沒有女子為官之事,她卻披甲入朝當殿受封,堂而皇之地成了朝中三品武官,五萬水師的都督,此事傳揚出去,打的是朝廷的臉面。
她女扮男裝從軍入朝,犯的可是禍亂朝綱的凌遲重罪。如果元家很高興抓到了她的小辮子,恨不得馬上將她治罪處死,那麼此刻就應該有龍武衛奉朝令前來捉拿她了,而非尋借口將她傳進相府秘密驗身。
這封密信里,元家的態度很明顯——掩人耳目,秘密行事!
「危?」暮青冷笑了聲,「生死之關都走過,何況這回死不了?」
月殺揚了揚眉,「臨危不亂?」
半晌,她轉身便往王府里走。
天近晌午,茂密的烏竹遮了頭頂的日光,竹影罩人。暮青垂眸靜立,神色不明,唯見微風里竹影淺動,在那粗眉細眼的容顏上輕拂而過,細碎的日光在眉宇間一晃,雪寒如刀光。
暮青看完密信,袖口一垂,將那密信遮了。
密信上說,安平侯的佷女沈問玉奉懿旨入宮覲見元敏,向元敏吐露了懷疑她是女兒身的猜測,元敏急召元廣進宮,商定午後借詢問案子之由傳她到相府秘密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