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烈嘆了一口氣,打算跟上去。
木汐堯的臉色,卻很不好看,她眼睜睜地看著師兄險些為了那個洛子夜丟了性命,最終卻換來這種結果,她自然憤怒。扭頭看了一眼閻烈︰「師兄和洛子夜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前便听閻烈說,這段感情其實就是師兄一個人在一廂情願。可是這段日子以來,洛子夜和師兄看起來,不是好多了嗎?
閻烈眉頭也皺得死緊︰「汐堯小姐,之前的確是王先看上太子的,太子也一度有軟化的跡象。但是這次的事情,屬下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難道一直以來,都是屬下看錯了?」
說完這話,他也感到頭疼。他真的覺得,太子這段日子以來,對王也是有意思的,怎麼好端端的,太子卻要對閩越說那些話?這般想著,他頭疼一下,又揚眉盯了一眼鳳無儔所在的方向,接著道︰「至于王……」
至于王在想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說完這話,他回頭看向木汐堯,還有她血淋淋的指尖,一直未曾包扎。隨著他的眼神看過來,木汐堯下意識地一收手,把自己的手一藏,但也就是這個動作,令她自己臉色也是一沉,咬了咬牙。
似乎是什麼深埋了很久的心思,就這麼被人看破,所以徒然生出了尷尬。
「汐堯小姐,昨夜……」閻烈看著她,眼神里頭,是一切都已經看破的了然。他從前真的以為,汐堯小姐是忘記王了,所以才回來的。但是從這一次她的反應來看……卻似乎並非如此。
他正打算說什麼,話鋒一轉,變成了︰「您的手要不要包扎一下?」
罷了,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汐堯小姐已經很尷尬了,也沒必要再多說多問。
木汐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鳳無儔的背影,又掃了一眼閻烈,苦笑道︰「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先跟著師兄走吧,我就不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打算走另一個方向。
閻烈皺了皺眉頭︰「老王爺就快回來了,您這就要走了?不打算見老王爺一面?」
「義父以後可以再見,只是,師兄那里,我卻不能再去了。閻烈,保重!你照顧好他,只有愛過的人,才知道心愛的人,不愛自己,有多痛。他心里一定很疼,可惜這些傷痕都不是我能撫平的。我連自己都幫不了,更不可能幫得了他。我先走了,師兄的事情就交托給你了,後會有期!」閻烈是跟了師兄二十年的人,他大概能知道怎麼勸勸吧。
木汐堯說完這話,就大步離開了。
閻烈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問了一句︰「那汐堯小姐,您什麼時候再回來?」
「也許是又一個三年之後,也許是更久,或許並不需要那麼久,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你們也不必操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說完這話,她伸手扯下自己肩頭的披風,對著閻烈扔了過去。
那原就是閻烈借給她的披風。
閻烈容色未變,伸手接住。看著她走遠,搖了搖頭,轉身跟著鳳無儔走了。
……
而此刻。
千浪嶼上,卻是兩方勢力對峙著。老太太帶著人,站在島嶼的入口,而蕭疏狂等人,正準備上島,他們是準備上去的時候,驟然看見老太太下來了。
閩越並不明白對方的意圖,于是道︰「老太太,你應當知道,我們的目的,只是希望太子離開島嶼,並非對千浪嶼有任何企圖,你帶著這麼多人過來,是想跟我們的動手嗎?」。
先禮後兵,這是閩越行事的一貫準則。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了軒蒼瑙一眼,原來這個人就是傳聞中的老太太?好吧,他們原本都以為這個人早已鶴發雞皮,當真是個老人家,卻是沒想到……
老太太卻沒回這話,只是對著閩越的方向,開口道︰「我問你,這是你第一次上千浪嶼嗎?」。
「是!」閩越很快地回話。
但是他沒說清楚,這是他在有意識之後的第一次,恍惚之中似乎是來過,但細細想想,卻又覺得那一切或許都是錯覺,並不能抓到那些事情一定真實發生過的影子,所以他沒有多想,也沒有多論,直接便應了一個是。
老太太嘴角微微繃直,看那神情,似乎是對閩越的答案,感到很失望。
而她很快地又問了一句︰「你的胳膊上,是不是曾經被動物咬過,缺了一塊?」
她這話一出,閩越更是一愣。他胳膊上缺了一塊血肉,他是知道的,但這到底是不是動物咬下的,他卻渾然不知。于是,他坦然道︰「在下的胳膊上,的確是缺了一塊。但這傷痕是早些年就留下的,也許是二十年之前的舊傷了,所以在下也並不知道……」
他話沒說完,老太太卻徒然打斷︰「那你告訴我,你二十年之前,在哪里?就是二十年前!」
話說到這里,閩越卻沉默了,這種事情畢竟是他自己的私事,他的確是有權利選擇說還是不說,甚至,嚴格而言,作為老太太,一個外人,尤其還跟閩越動過手,她問他這種問題,也實在是過頭了。
他不吭聲,老太太心中卻是明白他在想什麼,直接便道︰「我並非是有意打听你的私事,只是多年以前,我有一位舊友,當年胳膊就是被狼咬傷,留下的痕跡和你胳膊上的痕跡,一模一樣。所以,我想知道,二十年前,你到底在哪里!」
她話音一落,閩越也愣了愣。
盯著對方,卻見對話說話的語氣,十分誠懇,容色也有幾分凝重,不像是說假話。他考慮了一會兒之後,皺眉開口道︰「二十年前,我七歲,剛剛到攝政王府,是老王爺將我撿回去的。我醒來的時候,就在了,听老王爺說,是覺得我有學醫的天賦,便收養了我。但七歲之前,我在哪里,當年就忘記了,老王爺說是不小心摔了腦袋,所以……」
他們兩個說了這麼半天有的沒的,脾氣火爆的蕭疏狂,卻有點沉不住氣了,打算讓這女人先把太子給交出來,但他正打算說話,雲筱鬧就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吭聲。
澹台毓糖也小聲道︰「先听听他們說什麼,也許他倆以前認識,那今日就不會為難太子了!」
蕭疏影一愣,覺得這也是,于是又憋了一憋。
老太太一听這話,當即道︰「那老王爺有沒有說過,他是在什麼地方撿到你的?」
「這個老王爺沒說,我也沒問。畢竟當年已經將一切都忘記了,就算是問了也沒什麼用,何況救命之恩大于天,老王爺撿我回去,就是為了承襲醫術,我若是多問,難免讓老王爺不開心。不過,老王爺說了,什麼時候我想知道了,可以問他!」這個問題上頭,閩越回答的還算比較細致。
說完這話之後,他又道︰「姑娘想知道的東西,在下都已經說了,這些全是在下的私事,在下同樣不曾隱瞞。那麼,可否請姑娘……」
「洛子夜的事情你不必管,既然你們是按照島上的規矩辦事,那麼洛子夜想走,隨時可以走。我皇弟也求了我,不論如何,都放洛子夜離開,既然這樣,我不會再多為難。只是你能不能告訴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你們攝政王府的老王爺?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找他問清楚!」老太太語速很快,細細地听起來,還能听見她語氣里頭,有幾分激動。
她說了會放洛子夜走,這令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全部都松了一口氣,若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動手了。
閩越也點點頭,對方在這件事情上都松了口,他也沒再多矯情或是隱瞞,直接便道︰「老王爺近日在做一件事,具體是什麼事情,在下不能告知,但是不日之後,我們回到 御大陸,大概就會見到老王爺!」
「你還會再來千浪嶼嗎?」。老太太很快地問了一句,語氣里頭有幾分期待。
這樣的語氣,令閩越皺了皺眉,那種陌生的熟悉感,這時候又涌了上來。他頓了頓之後,坦然道︰「畢竟上千浪嶼的代價太大了,而在下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有自己的任務需要完成,故而如非必要,應當不會再來了!」
他話說完,老太太的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這會兒,島上。
洛子夜在軒蒼墨塵的房間外頭等著,在門口焦灼地左右走了半天,最終又在門外的門檻上坐著,她已經等了三個多時辰了,墨子淵在屋子里頭給人治傷,而下人們一盆子一盆子的進去換水。
那血水看得令人覺得觸目驚心。
也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這樣的情況,怕失血過多都是必然。可是她不是大夫,也沒有學過醫術,對這件事情,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在門口干等著。
就這麼又坐了兩個多時辰之後,門口終于清淨了,沒有下人繼續出入了。
洛子夜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口,等著里頭的人出來,也就是這會兒,墨子淵從里頭出來了。他容色疲憊,盯了洛子夜一眼,開口道︰「全身流血的地方是終于止住了,斷裂的十幾根骨頭,也都接上了。但是人沒有意識,能不能醒來,我也不知道!」
他並不喜歡洛子夜,但是眼下在這里,真正希望主子活下來的,也只有洛子夜,其他人大多數都是無所謂的態度。所以這時候,他才對洛子夜說了這些,也許是希望洛子夜知道了之後,能為他分擔一部分害怕,分擔一部分心情。
洛子夜看著他問︰「如果會醒的話,是什麼時候?」
「明天早上!明天一早,要是能醒,就不礙事了。但若是醒不了,就……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旁的,是他發燒。一旦晚上發燒,後果不堪設想!」說完這話,他也不再繼續在門口停留,直接便轉身回了屋子。
洛子夜這時候,也跟著進去了。
這時候,軒蒼墨塵正趴在床榻上,因為後背的傷,使得他不能躺著,只能趴著。那臉色浮白得可怕,幾乎是慘白。洛子夜看了他一眼之後,問了墨子淵一句︰「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救我?」
畢竟他們相識的時間並不長,統共也就見了兩面而已。只是她心里,也有一個疑慮……
墨子淵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這件事情,與其問我,還不如等主子醒了之後。您自己問他吧!」
「那你分明是軒蒼逸風身邊的人,這時候為什麼到了軒蒼墨塵身邊?這個問題,總不必再問他吧?」洛子夜很快地看了墨子淵一眼。
墨子淵正色道︰「在下原本就是軒蒼皇朝的客卿,是陛下的臣子,跟隨風王殿下出使天曜,眼下風王殿下不需要在下幫忙了,在下就回到陛邊了,這有什麼問題嗎?」。
他表情嚴肅,語氣也不太客氣。
洛子夜盯了他一會兒,卻見他的眼神半點都不閃躲,便也收回了眼神,不再問了。
可接下來,這個晚上,墨子淵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軒蒼墨塵發燒了,而且是高燒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