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朵如何听不出他最後那幾句話的底氣不足,想來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謝靜閑連他都請不動了,一時又想起早上衛伯庸走時說的那句話,听著像是在告訴他姜氏醫院和謝家這兩個選擇的優勢劣勢,其實……是想說謝靜閑的弱點吧?那就是謝家,除此之外,怕是連衛伯庸也不能夠用身份去壓他,那不是一個可以被脅迫的人,包括現在……那幾人不管是不是情願,至少都有所行動,可是他每一次的出現都是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樣,人在,心卻不在。
那的確是個不好搞的人,不過……若是真的最後只剩下他可以為攸看病,那麼再難搞,她也要把他給搞定!
「謝家與許家不是多年前有些積怨麼?謝家肯真心出手相救麼?」
本來華叔看她眉眼沉思,半響不語,正在心底想著如何說服她去看老爺一眼,聞言,眼底暗光一閃,不以為意的.+du.笑道,「那都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不過是為了個女人……呵呵,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老爺一直也想出面為兩家調解,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如今倒是契機正合適,由老爺出面,想來謝家長老不會再拒絕才是。」
姜雲朵嘲弄的哼了一聲,「老爺?你家老爺不是病情危重,預後難料麼?還能出面當和事佬?」想到自己被騙,還有騙回來的種種,她心底還是擠壓著一股憤憤的郁氣,不吐不快。
可是這樣的姿態卻讓華叔心中狂喜,她冰冰冷冷的模樣最是讓他頭痛緊張,像極了年輕時的老爺,讓人不敢褻瀆抗拒,可此刻……卻如一個鬧別扭的小女孩了,似乎哄一下就會雨過天晴,想到這里,一激動,連人家戳穿裝病的事都不再覺得尷尬,笑著溫和哄勸道,「大,您就別生老爺的氣了,老爺那也是沒有辦法,若不出此下策,您……定然不會回來不是?老爺也是太想你了,為了見這一面,老爺準備了多少年啊!」
似乎說到心酸處,華叔的聲音竟然帶著哽咽了,听的那倆屬下都驚悚的打了個顫,華叔……還會有眼淚這種東西?
一直默不作聲的許攸和向驥也面面相覷了一下,說真的……對這一幕還真真是看不習慣!一個冷酷無情到麻木的人想要掉眼淚,即使親眼所見,也覺得恍然如夢。
姜雲朵翻了個白眼,心底對這個華叔的印象又多了感性一條,噗!若是被別人知道,只怕一口老血飛濺三尺!
華叔也覺得自己的失態,忙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楮,才翼翼的道,「大,您看,您都來醫院了,離著榮華樓也沒幾步,不如……去看看老爺?」見人家不,又緊張急切的解釋,「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建議一下,而且這也絕不是老爺的意思,就是我……」
那慌亂無措的模樣還真是看的人……別人覺得驚悚驚異,姜雲朵卻微微的心酸了一下,若是擱在昨天,她都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少不得還得冷言冷語回敬一番,可是……一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知道了當年那些很有可能只是個假象,用了迷惑別人保護她和媽媽的假象,心底多年的堅冰已經開始在不知不覺的融化,她本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更何況面對的又是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父親?不然……在國外听到那個消息時,也不會再想著回來見一面!
還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攸的病,這忽然遲來知道的噩耗讓她覺得生命的脆弱和無奈,上一刻也許還是有說有笑,下一秒或許人就可能會不在!哪怕是相對怨恨也好過陰陽兩隔、永不再見!
所以,現在的她心底多了珍惜,對世間萬物一切的珍惜!
「走吧!」姜雲朵淡淡的只說了兩個字,可听在華叔的耳朵里不亞于一聲驚雷滾過,以至于呆滯了一瞬,無意識的重復了一句,「什麼?」他還想著怎麼解釋撇清老爺想要見大的嫌疑,實在不行就稍稍透露一下當年的事情,可是沒想到……滿月復的話還未來的及說,就被這不帶情緒的兩個字給戛然而止了。
姜雲朵越來越受不了這一位的兩面性,太極端了有木有?在別人面前那嚇的人家膽戰心驚的冷酷樣子和現在呆傻的形象真的很違和好不?「我說你在前面帶路吧,不是說去看你家老爺麼,還是說你不想去了?」
華叔終于回神,狂喜激動的覺得血壓都竄上去了,腦子里暈了暈,語無倫次的笑道,「喔,好,好,去看老爺,呵呵呵,我怎麼能不想去?老爺指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呢?我帶路,大,您慢一點。」
華叔一邊說著,一邊走在了前面,腳步急切的有點踉蹌,看的那倆屬下大眼瞪小眼,一副見鬼的神情,剛剛下樓梯的時候,十幾層樓啊,飛奔的像是只敏捷的豹子,可現在……出門又忘吃降壓藥了?
向驥的臉色也頗為古怪,似乎有點消化不了向家這一位影響很深的前輩還會有這樣的造型,許攸唇角噙著一抹笑,似涼,似嘲,似無畏,姜雲朵上前拉住他的手,眼眸溫暖而堅毅,「不許胡思亂想!天無絕人之路,會有辦法的!」
這一句說出來,姜雲朵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麼分量,這樣的寬慰之詞實在蒼白無力,可是她看著那樣子的他,卻還是忍不住的說,許攸緩緩的笑開,她的手和自己一樣涼,可是卻是那般的用力,她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卻依然不放棄,他又如何忍心讓她失望?點點頭,道,「好,我小朵朵,也老天爺不會這麼快就把我收回去的。」
聞言,姜雲朵不解的「嗯」了一聲,許攸還未答,向驥已經接口酷酷的道,「朵兒,攸的意思是禍害遺千年!」
「撲哧」姜雲朵難得怔了一下後,忍俊不禁的一笑,想不到驥還會說笑話,「那倒也是,閻王爺知道攸是個不安分的,也不願收了他去給自己找事,到不如還是放在這人世間禍害別人。呵呵……」
向驥也淺淺的笑開,弧度很淺,可那蔚藍色的眸子里閃著奇異的溫柔,光芒閃爍,極是動人,她終于笑了,看來以後沒事還是要多看幾本幽默的書,指不定就用的上。
許攸也知道驥的用意,很是配合的佯惱,惡狠狠的道,「哼,禍害也是禍害你!小朵朵,你是逃不了了。」說著還做了一個餓虎撲羊的經典動作,向驥快速的拉著她閃過,他不罷休的又要上來糾纏,于是三人左躲右閃,玩起來了老鷹抓小雞的游戲,一時,畫面溫馨有愛,每一個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燦爛,這可是他們三個小時候最常玩的一個。
華叔看著這一幕,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三人的關系好不是不行,可是……老爺的本意可不是這樣,這兩位若是太得了大的心,那四位少爺該怎麼辦?老爺可是極其看重那四人,尤其是衛大少,那才是老爺心中最理想的正選啊!
幾人到了榮華樓,那股壓抑悲痛的心情已經在玩鬧里消散了大半,華叔在前面帶路,守在門口的幾個黑衣大漢早已恭敬的退到兩邊去,大門敞開,華叔做了個請的動作,姜雲朵忽然有些緊張,暗暗吐出一口氣,抬步往里走,剛踏進去,迎面就急急躁躁的跑來一人,「大,大,真的是您啊,呵呵呵,真是太好了,我終于又看到您了。」
姜雲朵腳步頓住,看著前面這個年輕的大男孩,一身淺色的休閑裝,很家常的味道,白皙清秀的臉上長著幾棵青春痘,有點可愛俏皮,眸子晶亮,灼灼的如星辰一般。她記得昨天來的時候就見過的,一個單純的天然的傻小子。華叔早已皺著眉冷斥,「在大面前這是像什麼樣子!一點規矩都沒有!還不快閃開。」
小白似乎並十分害怕華叔,至少沒有像別人那樣戰戰兢兢,糾結了一下,卻還是擰著脖子,倔強的道,「我不閃,好不容易看到我心中的女神,還是活的,怎麼能不多看幾眼!」
小白說的鏗鏘有理,其他人听了都是一臉黑線,姜雲朵嘴角抽了抽,女神也就罷了,還活的?這是個什麼奇葩?許攸和向驥沒有言語,只是表情似笑非笑,盯著某只滿眼星星眼崇拜的小白,眼神不善,華叔狠瞪了他一下,「胡言亂語什麼,什麼活的,呸呸呸,當心讓老爺听見了,又罰你去千絕堂操練。」
听到千絕堂,小白似乎抖了一下,看來那是個地獄般的地方了,這才白著臉不甘不願的閃到一邊,也不知道嘴里咕噥著什麼,看來很是委屈,姜雲朵覺得很有意思,停下來,笑著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白聞言,立刻歡喜的抬起頭,「女神,我叫小白,是老爺的專職司機,今年二十三歲,白羊座,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七十公斤,除了喜歡言情偶像劇,無不良嗜好!」
姜雲朵這次是真的繃不住的笑了,一個大男人看言情偶像劇……好吧,有那麼點違和的幽默,這個小白在最近她見識的人里不得不說是個奇葩似的存在,眼神太干淨,單純的像一張白紙一樣,也不知道她那個父親是怎麼允許這樣的人在身邊,還是從事的貼身司機這樣重要的崗位!「好,我記住了,喜歡偶像劇的白羊座小白!」
小白激動的點點頭,一臉的春光燦爛,「是,是,我心中風華絕代的女神!」
華叔已經無言了,不過瞧著大笑得很是開心的樣子,心底也是一喜,看來大對這個傻小子有種本能的好感,不愧是……呵呵,如此倒是一樁好事,說不定能讓大對老爺爺更加親近起來。
許攸和向驥嘴角抽了抽,有點不明白這個單純的小子是什麼來頭能讓家主肯安心的放在身邊?家主看重的人幾乎個個都是身有長處的人,可是他們實在看不出眼前的這個喜歡偶像劇的白羊座小白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單純也是長處?可在行宮里,單純是最可怕的弱點吧?
姜雲朵又笑了笑,點點頭,繼續往里走了,其他人都跟上,小白本來還一臉傻笑的留在原地,華叔忽然回頭給了他一個眼色,小白醒悟過來一樣,歡快的也隨在了後面。
這次再進來,心情已經比起昨日輕松了許多,姜雲朵頗有些興致的看著四周的一切,雕梁畫棟,精致奢華,帶著古老的神秘悠遠,是她喜歡的風格,眸子里不由的就帶了點贊嘆的欣賞,華叔見了,就笑著道,「大,這榮華樓有一百三十多年了,最初可不是用來養病的,是後來建立這醫院時,用了這一片地,便連著這座榮華樓一起圈了進來,不過這里只有老爺和幾位少爺可以來,平時很是幽靜。」
姜雲朵點點頭,「一百三十多年的古董建築能保存的這般,很是不錯了。」
華叔眸光一閃,卻不是很在意的道,「這里可算不得不錯,姜家的行宮,那才是真的好,足有八百多年的歷史,可是完好無損,經久彌新,這在世界上都是個奇跡呢。」
姜雲朵心里一動,她是最受不得古老東西的誘惑的,不過很快就回過味來,輕哼了一聲,「好不好都與我無關。」
華叔尷尬的撓撓頭,「是,是,呵呵,我就是隨便說說,沒有別的意思。」
後面跟著的小白憋不出的一笑,華叔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還真是好笑!
華叔更覺得尷尬,步子不由的急促,很快上了最頂樓,外面還是一溜的黑衣大漢,見了幾人都恭敬的低下頭,華叔緊走了幾步,似乎是越近門口,便越是激動,等到打開門,已經是忍不住的喊了一聲,「老爺,大來看您了!」
姜雲朵站在門口頓了頓,听了人家那歡喜的一聲通報,很有些無語,她是來看他的嗎?心底嘆息一聲,也許是吧,因為她自己也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復雜凌亂。
姜萬豪听見動靜,早已經迫不及待的迎了出來,身上穿著一身家居服,黑綢緞的暗花紋路,一張年過五十的臉並不顯老,劍眉濃黑凌厲,眼眸深邃,五關生的很是冷峻,可以想見當年定然也是美男子一個,只是此刻……那臉上的神情帶著隱忍的激動,唇微微的輕顫,有點毀滅形象,而黑發里隱約夾雜的銀絲看起來又讓人莫名的覺得心酸。
「朵,朵兒……」似乎除了這顫巍巍的一聲,姜萬豪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連手腳都不知道如何安放才好。
華叔在旁邊見了,又想抹眼淚了,「老爺,先讓大進來吧,進來坐下你們父女倆再慢慢敘話。」
姜萬豪這才發現自己還堵在門口一樣,慌忙的讓開,想要伸手去拉她,到底還是沒敢,「朵兒,快些進來,進來坐。」
姜雲朵覺得嗓子里有點發堵,昨日見了他,除了第一次見面的無措尷尬就是被欺騙的憤恨,可現在……面對這個叱 風雲半生、跺跺腳全球都震一震的男人,忽然就覺得他……老了!
走進去的步子有點重,小臉有些緊繃著,卻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離,更多的或者是不知道如何相處的別扭尷尬吧。
里面堪稱是總統套房般的奢華,分了好幾間,華叔領著幾人到了客廳,既有古色古香的韻味又有現代氣息的奢華,中西合並,沒有半點的違和,看起來異常的舒服,姜雲朵坐在沙發上,姜萬豪坐在了她的對面,向驥和許攸一直沉默著,自從進來後,神情更加的默然,還有一股緊繃的凜然,有家主在,他們自然是不敢坐的,很規矩的站在她的身後,華叔和小白也站在姜萬豪的身後,兩人臉上的神情都很是激動。
兩人坐,四人站,房間里的氣氛有點詭異的沉默,似乎都不知道開口說什麼,華叔想了想,遞給小白一個眼色,小白大概是唯一不覺得詭異尷尬的吧,這孩子傻愣愣的就這個好處,感知力不敏感,叫他進來真是再合適不過。
小白得了華叔的眼色,還頗為奇怪了一下,他不是只負責開車麼,這沖茶倒水的活不是華叔的?尤其是伺候老爺,他從來不假手于人,這會兒是想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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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們對女王的支持和喜愛,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