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則居,姜雲朵的步子才慢下來,入眼之處不再是嚴肅威嚴的松柏,奼紫嫣紅的絢爛在明亮的月色里添一抹神秘的朦朧,讓她傷感的心緒漸漸的松解一些,她既然選了這一條路,既然也已經‘招惹’了那幾個人,便再無可以回避退縮的機會,她不管心底是愧疚還是辜負,她都要盡快去接受和習慣!
去謝靜閑的清和院,路過其他幾人的院子,她眼眸看去,無一例外都是暗幽幽的一片,現在剛九點,都那麼早睡了?姜雲朵蹙眉,想開口問一後,他們不但負責保護自己,對周圍一切的動向消息也都了如指掌,張了張口,還是咽了下去,問了又如何呢,她不能不去其中的任何一間,平添無奈惆悵罷了。一時想起古代的帝王來,是怎麼心平氣和的做到雨露均沾的?
其他幾處的院子里有多幽暗,那麼這清河院里就有多明亮,那明亮也非白天的晴朗,而是一盞盞的宮燈挑在殿宇的周圍,營造出一種喜慶又不張揚,曖昧又透著溫暖的情調。
姜雲朵在院子門口靜靜的矗立片刻,嘆息一聲,走進去,院子里種植著的成片的藥草,大多不開花,綠油油的在燈光下閃著古老的光芒,空氣中也有一股淡淡的藥草味,侵入肺腑,把她心底的那些猶豫不安擠出去一些,然而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殿,心髒還是不受控制的跳的快了幾分。
「大,三少不喜有人接近,屬下們就在外面等著,您有事喊一聲便是!」姜一和身後的十一人頓住步子,不敢再往前了,能進這院子就已經是三少的格外施恩了,不然……估計早就被三少的那些花花草草們毒死了。
姜雲朵點點頭,深呼出一口氣,推門進去的一剎,身後姜一又糾結的提醒了一句,「那個大,之前熊寶說已經把您今晚可能用到的……洗漱休息的用品給搬到這邊來了,所以您……」後面的話原諒他口拙吧,不知道該要怎麼表達才能說清楚,難道要祝賀恭喜大今晚和三少睡覺順利愉快?噗
姜雲朵听到熊寶那姑娘如此熱心周到的撮合她的謝靜閑,眉頭跳了跳,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說出來的話必將更加刺激她的神經,推門進去,靜寂的夜里「吱呀」的一聲,听起來格外的清晰。
殿里如同他的人一樣,處處彰顯著一種孤寂清冷、悠遠飄渺的模樣,盡管一盞盞的燈把每一個角落都照亮,卻讓人絲毫生不出溫暖明媚的感覺,反而更加添了一抹刻意遮掩之嫌。
姜雲朵往里走了兩步,原本以為除了謝靜閑,不會再有其他人,誰知竟然冒出一個來,只是手腳輕輕的像是午夜幽靈,嚇了她一跳。
「你是誰?」姜雲朵拍著胸口,瞪著眼前這個面色清秀,卻表情空白的人,聲音有點懊惱,走路都不能出點聲音麼?大晚上的人嚇人會死人知道不?
「大,屬下是三少的暗衛謝無聲,在此等候大多時了。」謝無聲的聲音也輕輕的,不像是刻意壓著嗓子,好像他生來就是這般,但凡這里還有點動靜,她甚至都听不清他說了什麼。
「謝無聲?」姜雲朵皺眉,暗暗吐出一口氣,好吧,還真是無聲無息,依著謝靜閑的性子,有這麼個暗衛實屬正常,「你們三少呢?」
姜雲朵漫不經心的問著,一邊往里走,他們幾人的殿宇內部構造都差不多,他不在前廳,那麼就該是書房或是寢室了,謝無聲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某處,大概是因為離的三少更近了,所以聲音輕的近乎像是在偷偷模模的說悄悄話一樣,「三少在寢室……的大床上等您。」
咳咳……姜雲朵本來走的淡定優雅的步伐一下子踉蹌了,扶著旁邊的門框,面色扭曲的看向那個罪魁禍首,能不能不說的這般……直白曖昧?能不能不用這種聲調說的這般直白曖昧?
罪魁禍首很無辜,表示不知自己錯在哪里,繼續說著悄悄話,「大,屬下告退,您和三少早些安歇吧,唔,還有三少已經沐浴清洗完畢。」
謝無聲無聲的走了,留下姜雲朵風中凌亂了一會兒,吐出一口氣,推開了寢室的門。
寢室里燃著一種陌生的燻香,清清淡淡的,讓人莫名的安心,房間里的燈比起外面來要暗了幾分,姜雲朵眨眨眼,適應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那張惹眼的大床,果然人家半躺在上面等她!
「……三哥!這麼早就睡了?」咳咳,她這是說的什麼鬼?姜雲朵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畫面,無比的窘迫,這位謫仙就不能見她進來有點反應?就一定要擺出那副等著她睡覺的姿態?
謝靜閑復雜的眸光看過來,落在她的身上,「沒有睡,在等你。」
姜雲朵壓下那涌上來的血色,盡量淡定的解釋,「那個,我在大哥那邊聊了一會兒,所以……」
「我知道!」謝靜閑淡淡的打斷,音色有點涼,「你在餐廳陪著宜修聊了一會兒,之後又陪著宜修去藏書閣聊了一會兒,之後又陪著大哥在正則居聊,一直聊到現在,你很忙,我知道!」
這一句句意味深長的刺激的她渾身不自在,偏偏無力反駁,因為那些都是事實。撇開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轉移話題,「熊寶說把我的東西都給送過來了,在哪里,我想去洗澡……」
謝靜閑默了一下,才用手指指著床頭的另一側,「那是你換洗的衣服,洗漱的用品已經放在浴室里了。」
「喔,好!」姜雲朵走到床前,旁邊的小櫃子上疊的整整齊齊的幾件衣服,只是……她翻來看去,小臉黑了,熊寶那姑娘還真是……就不能拿件像樣的麼?三件睡衣都是清涼款的,一件玫紅色,一件淡紫色,還有一件更性感的黑色抹胸,這些都是她洗完澡時隨意穿的,根本就不是正經睡衣好不?那姑娘的腦子里除了激情就不能裝點純潔的?
再回去找人拿睡衣顯得有點太矯情了,可是若讓她穿這些在謝靜閑面前晃,咳咳,她還沒有那個厚臉皮,「三哥,能不能借你一件睡衣穿,熊寶準備的……不太合適,晚上穿這個有點冷了。」
謝靜閑似是愣了一下,那些睡衣熊寶拿來時笑得一臉邪惡曖昧,他當時見了,心底不知是什麼滋味,腦子里卻似不受控制的浮上她穿著那些的風情搖曳,可她……果然她不會穿,一時呼吸亂了幾分,說不清此刻是什麼樣的情緒,失落還是釋然,煩悶還是該感到輕松,「我的衣服都在那邊的櫃子里,你自己隨意選吧。」
姜雲朵道了聲「謝謝」便在他深深沉沉的凝視中,硬著頭皮拉開衣櫃,里面清一色的都是白色的上衣,沒有第二樣顏色,她想了想,沒有選更讓人覺得曖昧的睡衣,而隨意拿了一件長袖的白色襯衣,看那長度足夠讓她當及膝的裙子穿了,于是松了一口氣,去了浴室。
謝靜閑見狀,沉寂的眸光閃了閃,盯著那道門,忽然生出一絲期待來,他的氣息包裹著她的身子,那會是怎樣的一副畫面?
姜雲朵在浴室里清洗的很迅速,她只要一想到外面還有個男人盯著,她就沒辦法洗的愜意,謝靜閑其實與她來說還不是很親密的,沒有走進他的心,那麼兩人頂多就算是有牽連的人,沖了一遍,穿上了那件襯衣,果然和她想的一樣,長度及膝,遮擋的很嚴實,袖子甚至要挽起好幾層,才能露出白皙的手腕,扣子只留下最上面的那一個,除了有點肥大,她低頭瞧著表示很滿意,就是這肥大她都覺得是好的,因為可以遮擋住那些令人遐想的曲線。
所以,這一身在她看來是無比的安全,只是女人看自己和男人看女人,那角度和感覺是不一樣的,等到姜雲朵平靜淡定的走出來,謝靜閑的眸子里那些閃爍的沉寂徹底破碎了,碎裂成一片一片的激蕩和凌亂,曾經的心如死水再也回不去了。
是,她是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可是這種嚴實卻彰顯著一種禁欲似的誘惑,甚至那襯衣是他的,更多了一份無言的挑逗,就像是他的肌膚將她環繞,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從來不知道一件普通的白襯衣也可以被她穿出這般的風情,明明什麼都沒露,明明那張小臉上都是純淨的清澈無辜,卻無聲無息的演繹出極致的盅惑來,連他自認為清心寡欲的人都呼吸亂了。
真是個小妖精!
謝靜閑不,只是盯著她,像是黏在了她身上,姜雲朵身子有些僵硬,覺得自己真是收拾的沒有絲毫的疏漏,連頭發都是用吹風機吹干了再出來的,就唯恐給人一種濕漉漉性感的錯覺。
一切似乎就緒,接下來就該順其自然的睡覺了是吧?
姜雲朵內心很糾結,當然她也不是在等人家熱情的邀請她,只是……好吧,她還是盡量淡定無辜些,就當是兩人是兄妹,偶爾躺在一張床上聊天談地的也是再合情合理的不是麼?
幸好床很大,他在另一邊,離著她站的這一邊足隔開了一米多的距離,但被子只有一條,姜雲朵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曖昧話題,她只能選擇無辜的忽視,掀開被子的一角,隨意的躺了進去,雪白的被子如一朵白雲,壓在身上沒有半分的分量,她覺得沉甸甸的是他看著她的眸光。
自從她走出來,她走到哪里,他就看到哪里,此刻,她與他一樣,半躺在床上,直接睡是不行的,她只好淡然的找話說,「三哥喜歡晚上看書?」
謝靜閑手里一直拿著一本書,看不看不知道,反正是偽裝成一副在做學問的樣子,听她開口,才發現自己從她來,那一頁就再也沒有翻過,心底不由的懊惱了一下,「不看書還可以做別的麼?」
這話說的……姜雲朵眸子閃了閃,呵呵的一笑,「還可以看電影啊,上網啊。」現在又不是百十年前,娛樂方式很豐富多彩好不?
謝靜閑搖搖頭,「不感興趣。」
「那……也可以下棋啊或者品茶獨酌,都還是蠻不錯的。」姜雲朵覺得人家也許都有一顆古老的心,更喜歡這些,也是,住在這樣的房子里,時間久了,她大概也會染上很多古老的氣息,漸漸的疏遠了現代的浮躁。
「一個人下棋獨酌?雲朵不覺得那樣比起看書來更寂寞?」謝靜閑的語調在寂寞兩個字上,加重了味道。
姜雲朵听的頭皮一麻,「那可以找二哥或是大哥陪著啊,或者還有章雲旗。」
聞言,謝靜閑忽然默了,半響道,「我們都是孤鳥,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在一起反而不自在。」所以他們四人這麼多年雖然情如兄弟,可是在私人領域,卻都是獨來獨往的。
姜雲朵听了這透著無限蒼涼的一聲,覺得身子冷了冷,不由的往上扯下被子,只是看著他的眸子卻是溫暖的,「三哥,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不再有人當孤鳥了。」
謝靜閑心口處似是被針扎了一下,聲音微微發顫。「一家人?」
姜雲朵點頭,想要去握他的手,只是兩人之間隔開了一米多的距離,她只能作罷,「是啊,一家人,不然我怎麼會……」會來陪你?
謝靜閑眸光定定的直視著她,「你來陪我不是因為大哥的吩咐?」
「咳咳……大哥的吩咐是一方面,可是若是我不願……」也不會有人強迫她不是?這話說的著實艱難,可是她總不能在上一秒剛跟人家感性的說了是一家人,緊接著就潑一盆冷水吧?
「所以說,其實你來……陪我睡覺也是你自願的可對?」
噗!姜雲朵有些亞歷山大,能不用那個陪睡覺的詞語麼?怎麼听著那麼邪惡呢?她又不是三陪!她完全就是處于人道主義!「那個,因為你不是換地方睡不習慣麼,所以……」
「所以你便來盡一下地主之誼?」謝靜閑忽然開口打斷,聲音涼了幾度,「雲朵這個主人會不會太熱情好客了?」
「謝靜閑!」姜雲朵被他給刺的淡定不了了,「這也是你的家,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混蛋,他毒舌的本事比起齊宜修來都不遑多讓!
「那雲朵是哪個意思?真心來陪我還是只是敷衍了事?」謝靜閑有些不依不饒的,在這個問題上變得執拗起來,與他以往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性子大相徑庭,像是變了一個人。
姜雲朵腦子里靈光一閃,也意識到了,她知道他無心無情,一直把自己封閉在一個人的世界里,若非必要都不會與人接觸,可現在……這算是打開缺口了?語言是和外在最好的溝通工具,不怕他說的多,就怕他什麼都不說,認識到這一點,她沉靜下來,故意刺激著問,「那你覺得我是哪一個?」
謝靜閑不知道她的心思,聞言,輕哼了一聲,「你?自然是後者!」
「這話怎麼講?」姜雲朵真心不解的問了一句,雖說她的真心不足,但是說是敷衍還是冤枉她了好不?
謝靜閑可不覺得冤枉她,一條條的罪狀說的字字清晰,「你若是真心來陪,你會等到現在?會隔著一米多的距離?會生分的只是像在完成一件任務?會……」他語氣一頓,忽地冷笑了一聲,「你對向驥,昨晚他有事,你是如何的迫不及待去的?你對許攸,你們睡在一起,中間不會隔著一米多的距離吧?你對宜修和大哥的安撫和溫柔也不會生分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務吧?是處于真心、而非只是責任吧?」只有對他!陌生的如工作!
姜雲朵被他那一聲聲的質問給震驚了,「謝靜閑,我不是……」想要解釋什麼,卻覺得沒有底氣,喉嚨里也莫名的干澀,他說的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不是什麼?不是責任和義務?」謝靜閑緊緊的盯著她,那虛無縹緲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一片暗潮,「姜雲朵,我不是三歲小孩,分得清真心還是假意,你若是這般敷衍的來陪我……那麼我寧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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