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鐘,許真真就‘醒’了,並且一張開眼楮就喚人,「季哥哥。」
任憑季元昊怎麼使眼色,桑夏都當沒看到,被再一次呼喚的季哥哥只得無奈的一個人上前。
「小妹,好些了嗎?」。
許真真柔柔弱弱的點頭,撐著想要坐起來都顯得力不從心,季元昊看得不忍心,上前扶了一把。
「真真沒用,給季哥哥添麻煩了。」
「兄妹間不說這些。」也沒注意許真真听到兄妹兩個字時不甘的臉色,季元昊讓開位置,示意秋嬋過來侍候。
「小妹醒來正好,張大人允我們去許家一趟,你現在可能走?」
許真真眼神堅定,用力點頭,「季哥哥,只要能回家,我爬也能爬回去。」
「倒也不至于……」季元昊搖頭,「那小妹你收拾收拾,我們馬上出發。」()
「好。」
桑夏這時才站起身來,「小妹當心些,凡事不要勉強,過猶不及,在外面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听岔了,許真真總覺得這話有些意味深長,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干脆丟到一邊不再琢磨,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其他意思,是她多想了。
季元昊卻不那麼想,之前他只是覺得對小妹的態度有點奇怪,不像之前那樣寵著順著,听了這話就越加肯定在他不在的時間里必是出了什麼事。
難不成是因為這兩天小妹太粘他?
不會,不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更何況在目前看來,完全只將他當成弟弟看待,並無其他。
「,我回屋換身衣裳。」
桑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覺得這樣就行了,便點頭,「我便在這里等著。」
回到屋里,季元昊張開雙手任人張羅,邊問,「我不在的期間發生了何事?」
因知道桑身邊有高手相護,之前留守的其中一人上前低聲將昨晚發生的事道明。
「摔了杯盞?對著牆砸的?」
「是。」
季元昊低頭理了理衣袖,待一切整理妥當了,出門之前方吩咐道︰「以後對珍珠客氣些。」
「是,。」
走出門,正好看到桑夏和珍珠頭挨著頭在說著什麼,兩人的關系明顯不是普通主僕這麼簡單,小妹卻偏看不到要發作到她身上,也怪不得變了態度,就不知小妹有沒有覺出不對。
許真真當然沒有,她現在滿腔心思都撲在季元昊身上,只想著要巴緊這棵大樹,其他事其他人都入不了她的心。
「季哥哥,真真好了。」
季元昊微微點頭,然後看向桑夏,語氣軟和,「,我們走吧。」
桑夏當沒看到許真真笑容凝滯,率先走在了前頭,「大搖大擺的去還是要偷模著些?」
季元昊立刻跟上,「只管大大方方的便是。」
落在最後的許真真牙齒都要咬碎了,秋嬋看珍珠回頭看過來,忙悄聲提醒,「……」
「不用你多嘴。」許真真氣唬唬的低吼,一腳狠踩在秋嬋腳背上,小跑著追了上去。
秋嬋痛得臉都白了,死忍著才沒有喊出聲,怕被人發現對不好,扶著牆勉強一步一步往前挪。
馬車還沒有來,珍珠看沒人注意自己,悄悄退回了客棧。
秋嬋這會還在扶著樓梯下樓,注意力全在腳上,就怕一個沒走好滾下去,直到手臂被人扶住才抬起頭來。
珍珠跟著習武多年,力氣自不是秋嬋可比的,半扶半抱著將人弄下樓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在她面前蹲下月兌掉她的鞋子。
秋嬋下意識的往回縮,哪里能動半分。
「我給你揉散一下好走路,別掙扎,馬車馬上要來了。」
實際上馬車已經來了,一前一後有兩輛停在面前。
待馬車停穩,桑夏突的道︰「二弟,你和我還有小妹坐一輛吧,珍珠去拿東西了,讓她和秋嬋坐一輛跟來就是。」
季元昊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依。」
許真真本來正想著怎樣才能和季哥哥共乘一輛,現在雖然不喜季哥哥和態度親熱,看在心願達成的份上也就沒有多言,尤其在看到不用季哥哥扶著上馬車心下就更歡喜了。
許家離客棧不遠,走了不到一柱香就到了。
看著門前兩個大石獅和足有二十來梯的石階,桑夏能想像出全盛時期的許家有多風光,也怪不得許真真一听到三賢府許家出事就自信那是她家。
眼前的許家便是高門也遮不住損毀,可佔據一整條巷子的氣勢仍在。
季元昊使了人上前去交涉,大概是早有交待,很快便放行了。
一進門,許真真就悲從中來。
曾經熟悉的地方面目全非,平日里她每次從外回來都會迎出來的下人也一個都不見,許真真這時候才真真切切的知道她的家人全沒了,她再不是曾經一呼百應千嬌百寵的許家。
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已經失了所有倚仗,再沒人會像家人一樣寵她愛她,以後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桑夏沒有上前去安慰,只是緊緊跟在許真真身後,其他人只以為她是擔心許真真,都沒多想。
許家幾乎是一分為二,前院完好無損,後宅殘檐斷壁,有的地方完全倒塌,有的地方則危危險險的搖晃著,仿佛風稍大一些都會讓之垮塌。
許真真沉默的在前面走,桑夏只偶爾拉她一把避開不穩妥的地方,然後不著痕跡的尋找線索。
「這是祖父祖母住的主屋,我經常住在這里,家里的都羨慕得不得了。」
「這是我爹娘的院子,其實娘更疼哥哥,只是我得祖母喜愛,她時常要通過我討祖母歡心,表現得就好像對我更好一樣,不過爹待我是真好,他從不抱哥哥弟弟們,就抱我。」
「這是大伯的……」
「這是三叔的……」
「這是堂姐的……」
「……」
許真真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里走,不用任何人附和,一個人悉悉索索的碎語,最後停在一個花都開出牆來了的院子前,「這是我的院子,很大很漂亮是不是?」
確實很大,看著也只比她爹娘住的地方小一點而已,並且這里是後宅唯一沒有燒壞的地方。
注意到這點,桑夏在心里暗暗記下來,娘說過世上沒那麼多巧事,便是真有也多是人為。
院門緊閉,秋嬋紅著眼楮正要上前去打開,被許真真攔住,「我自己來。」
門輕輕一推就開了,有黑色的灰塵飄落在許真真肩頭,她無知無覺的抬腳進門。
滿院的花開得正熱鬧,雖然有些日子沒人侍候了也只是稍顯得亂了點,和這份熱鬧相比,毫無生氣的院落看起來越加死寂。
秋嬋捂著嘴跑一邊哭去了,許真真更是淚如雨下,哽咽著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听還是別人听,「平日里我這院里最熱鬧了,我得寵,好東西也多,家里的便是不喜歡我也會常到我這里來坐坐,家里的哥哥知道我愛漂亮的花,尋著漂亮的都記得給我弄回來,一年年下來,我這院里才能有這麼好看,可是現在你們都在哪里,怎麼留下我一個人了呢,我以後要怎麼辦……」
桑夏到底心軟,將人扶到一邊的廊下坐著輕聲安慰,「他們在天有靈必不希望看到你這般傷心,以後你要連同許家所有人的份一起好好過……」
許真真突的止住了哭,猛的抬起頭來看向季元昊,眼神竟有些犀利,「季哥哥,你不會不管我的是不是?」
季元昊覺得她的神情有點不對,此時卻也只能點頭,「當然,我和都不會不管你。」
「季哥哥,你要記著今日的話,一輩子都要記著。」
桑夏和季元昊對望一眼,都覺出了不對勁。
許真真卻像是無所覺,也不哭了,掙開桑夏的手站起來靜靜打量庭院半晌,「秋嬋,隨我去收拾些細軟,至于其他的還要麻煩季哥哥你幫忙了,雖然我現今是許家僅剩的人,可總有那麼些人能舍下臉來為難孤女。」
「小妹放心,我已和張大人說過了,等欽差大人來過後許家的東西便能歸還于你,現在卻是妄動不得。」
許真真回頭,「我自己的也不行?」
「非是如此,我昨日已和張大人說過了,張大人說許家一切皆是小妹的,小妹要收拾自己的東西自是沒有理由攔著。」
看他對自己的事這般上心,許真真心里才舒坦了些,對他微微一笑,帶著秋嬋進了門。
桑夏識趣的沒有跟進去。
季元昊走近了想說什麼,話都到了嘴邊還是吞了回去,這一路來對小妹始終呵護有加,他並不清楚為何小妹會排斥,而且表現得這麼明顯,必然是感覺到了的,看著態度上也有了些變化,必定是傷了心。
也是,換成他他也想不通。
「二弟,你在這里等小妹,我出去走走。」
季元昊只以為她是被小妹的態度傷到了,忙滿口應下,「只管去,不和守衛起沖突便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