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世清做了多年當家人,自是看得出來這事做主的是季這個外人,而且這人也明顯不比許真真好哄騙,許真真很信任他。
如果說許家人真的死絕了,就剩許真真這根獨苗,那許真真那點心思休想如願,這麼大一塊肥肉怎能落入別人口中?
可許家只是由明轉暗,這許真真的事便輪不到他做主,更何況這三賢府和許家有牽扯的可不止他鄒家,自有他人會來出這個頭,他何必搶著做那槍頭鳥。
只是這季不知是何出身,據他打听到的消息,張府台和從京城來的欽差大人對他都客氣有加,再听這一口京城口音,想來是出自京城那幾個頂尖家族之中的一家。
這樣的人自是不能輕易得罪,想要將那些東西買,怕是要大出血。
心里思量萬千,鄒世清安撫了許真真幾句就看向季元昊,「我和妹妹一女乃同胞,自小親近,家中老母親知道許家出事幾度哭暈,日日念叨她,我別的事也幫不上忙,便想著將妹妹那一房的東西都買,也算聊盡孝道,給老母親尋一個安慰,季不如讓人估算估算價錢,我自是不能佔佷女的便宜。」
這番話于情于理,真誠的讓人難以拒絕,季元昊覺得,不管許家大房如何爛泥巴扶不上牆拖那許晉的後腿,找的這個出面的人確實不錯,從見面至今沒有出一點錯,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一點點著急來。
可惜他這番心思要白費了,如果讓他如了願他這幾天不就白布置了?還在等著他的好消息呢!
季元昊真誠的臉上露出些動容的神色來,「按理來說我一個外人沒有攔著的道理,鄒老爺就是昨天來這事都很好辦,可就在今天早上,許家所有參與賞玩會的珍玩都已造冊公布,一下子要少了十之二三,這讓我如何向人交待?別人還道我從中污了許家的東西,這樣的冤枉我卻是不能背負的,小妹,你說呢?」
許真真連連點頭,「自是如此,鄒伯伯,不是真真不懂事,您要是昨天來我都二話不說的全打包了給您,可是眼下卻……」
這並非推月兌之言,鄒世清一直關注著許家,自然也知道他們說的實情,可不是他非得拖到今日才來,實在是他今天才知道那一家子不但沒死,那許豪還做出了這樣上不得台面的事,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鄒世清做了個深呼吸讓心氣平了平,「如果告知一聲,說是鄒家將出嫁女的嫁妝買了,可不可行?」
許真真看向季元昊,她對這事並不在乎,賣誰不是賣?可要是季哥哥覺得不好,那就不賣。
季元昊在兩人的視線里搖頭,「你也說過,這三賢府和許家有關系的不止鄒家,要是破了例,後面的事怕是會亂了套,我既然管了這許家的事,自是不允許事情在這上頭出亂子,一個不好一盆污水還得往我身上潑,鄒老爺當也知道我一個小輩的為難之處。」
鄒世清張口欲言,自己竟然無話可駁,先不說許家人還活著,就許家那些旁枝姻親哪家又是好說話的,現在不過是堪堪達成了平衡,一旦這個平衡由他打破他們必會想盡辦法耍盡手段來分一杯羹。
季元昊暗笑,臉上卻一派正經模樣,「既是為了安慰老,也不一定要動那些大件,大平日所用的那些東西包括一些首飾都是可以讓鄒老爺帶的,且用不著買,想來其他人也不會在這上頭小題大作,小妹,你覺得呢?」
「季哥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一瞬間的靜默後,季元昊勉強扯出一個笑,「鄒老爺,非是我做小輩的不懂事,也請你體諒一二,不過如果鄒老爺在賞玩會上比別人早一步將東西買下來,眾目睽睽之下做了這個交易,想來也能堵住悠悠眾口了,鄒老爺看這樣可不可以?」
鄒世清覺得這是目前最無奈的辦法了,也算是這季對他行的方便,再堅持己見遭了他的厭惡,這事情怕是會生變。
一想到自己完全處于這麼被動的原因,鄒世清就恨得咬牙切齒,許家出了這麼個東西也算是倒了血霉了,若非許豪許給他大好處,他才懶得管。
「如此就麻煩季了,到時我會早些到場。」
客客套套的將人送走,季元昊轉身對著許真真沉默許久,直讓許真真心驚膽顫,卻不敢開口。
「小妹,以後,你還是喚我二哥吧,兄妹之間當這麼稱呼。」
「季哥哥!」許真真的聲音尖銳得刺耳,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季元昊,「為什麼?你討厭真真嗎?」。
「我若是討厭你就不會管你許家的事,而我管你許家的事是因為你是我的妹妹,並無其他,我沒有圖謀許家的任何東西,包括人,這樣說也許有點傷人,可我們之間本也是清清白白的是不是?」
許真真面色慘白,為什麼會這樣,桑夏已經不在這里了啊,不久後的賞玩會更是會為她帶來天大的財富,為什麼季哥哥會在這個時候拒絕她?這樣一筆財富,誰能拒絕?
「季哥哥,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的,我沒有家人了,我只有你,只有你,你不要拒絕我,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畢竟是一路庇護,還結義了的妹妹,看她這樣季元昊心里也有一絲不忍,可他更清楚他要是拒絕得不徹底,以後只會更麻煩。
許真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立刻又道︰「最近是真真不好,總給季哥哥添麻煩,季哥哥放心,以後不會了,真真會听話,不哭,不做讓季哥哥厭煩的事。」
胡亂抹掉臉上的淚,許真真扯出一絲笑意,「季哥哥,我才十四,你給我兩年時間,我會變得和一樣優秀的,你等著我,等著我。」
淚抹起來的速度還沒有落下的速度快,臉上始終濕著,就算是這樣許真真還是努力讓自己笑,那模樣看起來著實可憐,季元昊張了張嘴,一時間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這無疑是給了許真真極大的希望,頓時哭出聲來,好像生怕下一刻就會听到她不願意听的話,捂著嘴含含糊糊的說了句什麼就跑回了自己房間。
季元昊懊惱得不行,他怎麼就把話吞了呢?
「段洪,你說她是不是認為我同意了?」
段洪一板一眼的回答,「是。」
「……」季元昊撫額,他真不是那個意思啊!
回轉屋內,季元昊便將這點私情拋到了腦後,「將鄒家看緊了,據我推測許豪應該很顧忌許晉,此事並沒有告知他,這會怕是正急得坐立難安,我又沒有答應鄒世清的事,想來他們一會肯定會暗中接觸,順著這根藤把那些矮瓜都給本宮拽出來!」
「是,屬下已經讓朱群帶人跟著了。」段洪頓了頓,又道︰「此事干系重大,殿下為何為將事情奏與皇上知曉?一旦有事,跟出來的這些人未必夠用。」
「難得能踫上這般大事,我也想有點成果好讓父皇高興高興,行了,你去忙吧。」
「是。」
等屋里只剩一人了季元昊才黯淡了神情,他為什麼不將事情上奏?因為父皇雖待他好,卻也防他。
他已十六,朝中大臣多番上奏該讓他出宮立府,可父皇一直未有應允,只言要再親自教導些時日,別人只以為父皇對他有別于其他皇子青睞有加,卻又哪里知道父皇身體屢出毛病,疑心病越來越嚴重,他做為大皇子最能威脅到他而開始防他。
本該為他著想的母妃卻只想著利用他固寵攬權,所以他逮著機會就往外跑,只有離了那諾大皇宮,他才覺得能喘過氣來。
也之所以他會被吸引,這樣率性坦誠的性子,翻遍歷朝史書皇宮中都找不到一個來,他好不容易踫著一個,當然不願意放手。
想到季元昊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想往她那里去,可這會已經午時了,沒多久就是賞玩會,在那之前他還得再安排安排,總不能真讓鄒世清比其他人都先到將那些東西都搬回家去,那就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