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生表情晦暗,旋即又正色道,「航艦自爆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他也不算撒謊,那些彈藥是他安排的,但最後的控制權卻不在他手上……說起來他也是被人強行背了黑鍋。想到這里,又不禁暗暗咬牙,葉尚秀真是甩得一手好鍋。
太叔妤瑤努力讓自己混沌的大腦冷靜下來,別因為一時沖動做出過激的事情,畢竟事情還沒有成定局,她應該維持基本的理智……若是連她都亂了陣腳,說不定就真的錯過救援了。
「好……我學長的話……」太叔妤瑤說完這話,眼前的景物開始從清晰到模糊不停轉換,洶涌的倦意幾乎將她淹沒,「現在是工作時間,不便招待,學長先請便吧。」
察覺到兩人之間更加遙遠的距離,葉長生略略苦笑……自己還真是走的一步爛棋,被人當槍桿子使了。不管什麼事情,一旦扯到仲孫沅和葉尚秀,他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冷眼旁觀。
然而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有些晚了。不過還不算太晚,終究是能彌補的……至少,她還是信任自己的。至于這份信任來源于以前的校友情誼還是前任夫妻的愧疚,都不重要了。
聯邦元帥高度重視此次特大星際航道災難,底下的人哪里敢怠慢?一個一個將神經繃到了極致,拿出最高的效率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務,不求年終獎金,只求將功補過。
畢竟是這片地盤上發生的災難。作為駐守航道的空間站點,沒有提前發現災難並且阻止,這也算是失職。在這樣的念頭之下,工作效率自然十分可觀。
拿到初步報告已經是距離災難發生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第一批救援人員已經抵達災難發生的地點,清掃航艦殘骸,分析災難爆發的真正原因……當然,還有其他方面的分析。
清掃殘骸的時候,有工作人員發現一些有別于航艦本身材質的碎片殘骸。
因為時間太過緊張,並沒有徹底分析。不過僅僅這麼一小塊兒碎片。卻讓她升起希望。蹙了蹙眉頭,突然想到什麼,讓監控星際坐標的軍情部門將前幾個小時的蟲洞異動都調出來。
太叔妤瑤有些不敢看這些內容,但仍然顫抖著手指將東西調出來。內容令她重燃希望的同時又陷入更加紊亂的憂心之中。按照上面的記錄顯示。在災難發生的同一宇宙時間。的確有一個人工蟲洞的星際信息波動,不過只維持了短短零點一秒,蟲洞就崩塌了……
看看那個碎片。再結合軍情部門送上來的報告,太叔妤瑤心中有些期盼又覺得惶恐。
王級機甲作為恐怖的戰爭武器,除了私人制造的黑戶口之外,只要是過了明路的,聯邦檔案上都會有記錄。葉尚秀的機甲正好在列,碎片正好吻合檔案記錄……
換而言之,爆炸發生的時候,葉尚秀應該也是在場的。
雖然恨極了這個男人,但想到他掛了,仲孫沅鐵定也要掛……她就不由得希望這個男人繼續禍害遺千年,活得越久越好,最好能撐到她將女兒接回聯邦的那一天。
只是,雖然可以肯定葉尚秀在場,但崩塌的沖動和轉瞬即逝的微弱訊號坐標,依舊令她不安。哪怕是她,也沒把握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更別說進入蟲洞的同時進行失敗幾率極大的蟲洞遷躍,粗粗一算,生還幾率幾乎不足千分之一!
「你死了不要緊……若是沅沅出事……我帶兵端了你老巢!」太叔妤瑤暗暗捏緊,心中卻不停祈禱,希望葉尚秀那個好得逆天的運氣可以繼續延續神話,一定要活下去!
至于葉尚秀為何會在月兌身之後又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她下意識選擇了忽略。
有些人臉黑,例如運氣總是不咋地的仲孫沅,有些人卻十分臉紅,例如氣運逆天的李軒和紅得發黑的葉尚秀。兩個紅人相加減去仲孫沅這個臉黑,得出結論……運氣值還是爆表的。
哪怕幾率不足千分之一,三個人還是十分幸運地抓住了那一線生機。
「啊切——誰念叨我?」葉尚秀坐在主駕駛座上,抬手揉了揉鼻子,寒冷的溫度連他都有些扛不住。雖然逃開了,但他的寶貝座駕也損傷了不少,包括駕駛艙的氣溫調節系統。
震蕩似乎持續了很久,久到仲孫沅都忘了時間,令她筋疲力盡。良久良久之後,似乎震蕩終于小了些,但周圍的氣溫卻在急速下降,已經理會不了這麼多的她陷入困倦沉睡之中。
恍惚之間,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衣衫單薄又茫然地站在踏劍峰的雪山之上,凍死個人!
師尊修煉已經臻至極限,一點點兒風雪根本不用在意,可她不一樣,乍然從溫暖如春的山腳來到天寒地凍的峰頂,四肢都要凍僵了,後槽牙都在不停打著哆嗦。
不過那時候的她有些害怕整日板著一張臉的師尊,覺得待在他身邊比待在雪地里更加冷。
沒辦法,誰叫他的氣場那麼冷?冷到極限,她都想將自己丟進火坑里,熱死也好過凍死。
「你在哆嗦?」師尊微微垂眸,高貴的頭顱終于肯降下弧度,問了個挺白的問題,「很冷?」
已經凍得連都費力的她只能用更加茫然的眼神看著對方,她只是凡人而已。
下一瞬,熟悉的清冷氣息將她包圍,瘦弱的身子被對方的大氅包圍,「是為師顧慮不周。」
畢竟是第一次養徒弟,而他又早已經忘了怎麼做普通人,自然會粗心大意,忘了普通人會被冷熱影響。難得撿到一個合心意的徒弟,哪怕再不耐煩,也要好好照顧著。
→_→自己撿回來的徒弟,跪著也要拉扯大了。堂堂一劍修,還養不起一個女乃女圭女圭了?
一個成年男人的大氅裹在矮小的小女孩兒身上,結果自然不用說……為了不讓地上的雪水和泥土染髒衣裳下擺,她只能將大氅卷了卷,然後費力地用凍僵的手捏緊它,「多謝師尊。」
其實一件衣服起不到多少作用,特別是她發現這件大氅上面沒有對方的體溫。
正常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肯定是溫的,然而這件卻是冰冷的,增添一件衣裳不僅沒有讓她稍感溫暖,反而有種被冰碴子包圍的錯覺,但她又不敢說實話,硬抗的下場就是再度生病。
那時候的她覺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生病了,因為一旦生病就要被師尊逼著喝藥。可是現在想來,又覺得那時候的時光真是美好……無憂無慮,純淨得像是踏劍峰山巔的積雪。
「呵呵,吾之劣徒,當真……令人不省心……」熟悉卻略顯陌生的聲音帶著醇厚笑聲,寵溺得令她耳根都有些滾燙,「如此……為師又如何真正放得下心?」
「師尊……」仲孫沅喃喃低語,昏沉滾燙的額頭貼著一只體溫稍涼的手,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一襲雪白的人影,白發如霜,氣息一如既往的冷冽,卻又有哪里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呢?仲孫沅恍惚間想了想,腦中靈光一閃,大腦拉響了警報!
不一樣的地方多了去了!她家那位師尊,何時會笑得這麼……這麼抽?不對!準確來說對方竟然會笑?她活了那麼多年,對方嘴角的弧度都沒有改動過好麼?還有,劣徒是什麼鬼?
仲孫沅的頭皮都在發麻,意識清醒了不少,這會兒卻發現有人在動自己小腿。
「小姑娘,做什麼美夢了,喃喃低語夢郎呢?」略顯戲謔的聲音讓她下意識覺得厭惡。
仲孫沅的意識還沒徹底清醒,嘴里已經喊出對方的名字,「葉尚秀!」
等她徹底醒來,她發現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又被粗暴拼裝起來一樣,又疼又酸,周圍更是冷得能凝出冰渣子。這種狀態……她都不知道幾百年沒有體會過了,還真是令人懷念。
看到仲孫沅還有氣力喊自己名字……嗯,雖然口氣有些差勁,但好歹是活著不是?
葉尚秀嘆了一聲,像是真的為仲孫沅感到惋惜一般,手里動作卻沒有停下,「喊叔叔,小姑娘年紀小小咋這麼沒禮貌?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小姑娘要先听哪一個?」
仲孫沅視線清晰之後,發現葉尚秀正給自己裹上他自己的外套,臉色頓時有些黑。
打量一圈周圍,李軒被捆在副駕駛座上,看模樣應該在昏睡。因為仲孫沅的保護,他倒是比她看著好一些,至少沒有那麼狼狽……听呼吸聲,貌似睡得正熟。
駕駛艙內的視線有些暗,氣溫更是低得不正常……見狀,她才明白過來葉尚秀的舉動為何。
「好消息是我們暫時月兌險了,這個不用你說……壞消息是什麼?」仲孫沅半坐起身,因為她的動作,後背上剛止住血的傷口又在向外滲著血,「我不冷,衣服用不著給我。」
她記得自己恍惚間看到虛擬屏幕顯示人工蟲洞順利開啟的警示,現在她還活著,想來已經月兌離爆炸區域了。只是看目前這個情況,似乎不比活著好多少。
「我可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口味,看不上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葉尚秀挑了挑眉梢,大手揉了揉她頭發,髒兮兮得沒啥手感可言,「我也算得上是你的長輩,害羞什麼。」
仲孫沅︰「……」她有表現自己是在害羞麼?
「至于壞消息呢……」葉尚秀輕輕嗤了一聲,「我們似乎迷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