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仲孫沅想要親自去廢棄礦點的行為,暗衛起初是不同意的。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怕仲孫沅的身份並沒有公開,但她手中的信物以及阿琢的默認,足夠暗衛將其放在和葉尚秀同等的地位上,只身犯險,真要出事咋辦?
然而阿琢沒有開口阻攔,暗衛自然更加沒有底氣開這個口。一來是拗不過仲孫沅,二來麼……貌似這對父女顏值相似度頗高,阻攔仲孫沅,總有一種阻攔她老爹的錯覺。
于是乎,在暗衛糾結欲言的注視下,仲孫沅從他手中拿到一份他親手調查總結的星球礦點分布圖。這種地圖當然不是仲孫沅記憶中那種畫工粗糙的手繪平面地圖,而是經緯分明的立體投影星球圖,據暗衛略顯自豪的講述,這幅地圖數據精細準確,誤差最大不超過厘米。
仲孫沅擰著眉頭,雖然她已經狠補知—無—錯—小說識,然而時間有限,這種東西大大超乎她的想象。
這時候,她倒是能理解那個失憶前的「自己」為何執意融入俗世,甚至牽扯出那麼多不必要的因果孽債。別說那個時候的「自己」,哪怕是這個時候的她,也有種說不明的沖動。
除了更高境界的劍道,這世上再也沒什麼東西能比這個更加吸引一名機關術士的好奇心。
礙于仲孫沅常年冷著一張臉,情緒波動再大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表情變化,所以暗衛並不知道她此時的內心想法。也沒想到自家老大的閨女會是個啥都不懂的鄉下土老帽。
他徑直點開投影星球上標注的紅點,每點開一個紅點,就會跳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框框,上面標注著很多復雜的數據,囊括精確坐標以及附近的環境描述,還附贈暗衛自己的調查分析。
「截月星本身的面積是原始星球的十二點五倍,陸地面積更是幅員遼闊,屬下耗費十數年時間暗中調查,仍舊沒有搜集全所有礦點。小姐請看,這些帶著紅色標注都是已知的礦點。」
暗衛將整個星球投影放大兩倍。方便仲孫沅看得更加清楚。他手指輕動。將其中一個點打開,半空懸浮一張拍攝清晰的立體照片,可以隨意調整視角,將周圍的環境看得更加全面。
從外表來看。圖像中的礦點十分普通。地面呈現棕黃色。亂石堆積,處處體現著荒涼腐朽的氣息。隨著視角調整拉進,仲孫沅發現那里有一個直徑二十余米的深坑。坑內雜草叢生……不,她定楮一瞧,發現那些看似隨風搖曳的雜草,竟然全是長勢優良,靈氣十足的靈株!
要知道哪怕最普通的靈株,想要完全長成也是不容易的。
像是那種可以用于煉制丹藥的靈株,那就更加珍貴了。它們不僅需要漫長的生長時間,還需要靈氣充足的環境。若是周圍靈氣充裕也就罷了,稍微稀薄一些,靈株植被過于密集,這就導致靈氣吸收不足,很容易從根子上破壞靈株,甚至會破壞這片區域的靈氣分布。
哪怕是煉丹師的藥圃布下高級聚靈陣,靈株的密度也不敢太高,彼此之間都要留出余地,保證每一株靈株都能吸收充足的靈氣。不然任由靈株爭奪靈氣,結果就是毀了整個藥圃!
而圖片顯示的深坑,根本沒有什麼聚靈陣,可那些靈株卻像是雜草一樣隨意生長,密度之高令人驚愕。哪怕仲孫沅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樣的場景,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按照暗衛所述,這張圖片所顯示的模樣只是常態,其它礦點采集的照片更加駭人听聞,很多靈株甚至超出了本身品質該有的上限,而且還不只是一株,而是成千上萬,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她完全無法想象,那片地方的靈氣該有多充裕,才能支持這麼多靈株隨意成長?
暗衛本以為仲孫沅看過之後就能打消親自過去的念頭,卻沒想到她不僅沒有打消念頭,反而更加執拗。無奈,他只能挑挑揀揀,選出距離中心天堂最近的礦點,並且安排人手打掩護。
要是讓葉尚秀的敵人知道老仇人的閨女在這里,還不一蜂窩撲過來?更加重要的是,要是讓老大知道大小姐是在他管轄的地方出事的,到時候還不活生生扒了他的皮!
說是距離中心天堂很近,但因為這地方交通科技十分落後,加上距離的確有些遠,仲孫沅想要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偷溜過去,著實要費一番功夫。不過暗衛安排周到,倒也不難。
截月星晝夜溫差極大,風沙頻頻,仲孫沅出門只能遵從阿琢的吩咐,額外披上一件防風的披風,碩大寬松的披風不僅能將她整個身子籠罩在內,繞兩圈還能覆蓋大半張臉。
為了掩人耳目,暗衛特地挑了個深夜時間,風沙極大的時候出行。這個時候,
當地大部分居民都已經窩在自己的住處,沒有必要不會跑到外頭,至于他暗中發現的敵對勢力,這個時候也要暗中交接監視工作,精神處于難以集中的狀態,有利于渾水模魚。
有著夜色和風沙的遮掩,三道黑色而又矯健的身影悄悄從中心天堂連通外界的暗道離開,出口就在外城的廢墟堆。暗衛剛剛探出頭,差點吃了一嘴的黃沙。
「咳咳,仲孫小姐,這里就是出口。按照定位顯示,距離目的地大概有兩個小時的路程,不知道您……」暗衛低聲說道,他已經做好冒犯的準備,給仲孫沅充當人力交通工具。
雖然他知道葉尚秀的閨女肯定不是嬌嬌女的畫風,但誰叫仲孫沅的外表太有欺騙性?哪怕身高也算高挑,礙于女子的天生劣勢,看著也不算高大,加上披風的襯托,那就越發嬌小了。
這麼一個小人兒站在狂風之內,他都擔心下一秒人就上天……不,被狂風吹走了。
仲孫沅一向沒將自己置于弱者角色的自覺,自然也猜不出暗衛的未盡之語,只當他是正常的回稟。微微將兜帽掀起一些,視野早已被深黑的夜色和狂風佔據,所及之處十分有限。
「走吧,趁著天亮之前回來。」她模不清截月星的情形,但現在低調謹慎一些不會錯。
當然,若是她能確定自己的猜測,到時候……呵呵,興許這里就沒敵人值得她謹慎對待了。
遙望遠方,掩在披風下的縴長手指暗暗握緊,指節隱約發白。能不能順利恢復記憶,甚至重新掌握主動權,就看這次能發現什麼了。但願,一切都能順利。
仲孫沅不懂暗衛的言外之意,但阿琢懂啊。從出口出來之後,她不著痕跡地用身體將暗衛和仲孫沅隔開,同時暗中用眼神盯著對方,直到暗衛被盯得全身發毛,慌亂挪開視線為止。
還算識趣!阿琢滿意地收回視線,她都沒有抱到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還想插隊?
沒注意到阿琢和暗衛之間無聲的較量,仲孫沅隨手在周身張開一層隔離外界風沙的靈氣屏障。常人用肉眼是難以發現它的,但某些訓練有素的人卻能通過周圍空氣的變動察覺出來。
暗衛暗中瞧了一眼仲孫沅,心中暗驚,但轉念一想仲孫沅的生父生母,同時又覺得正常。這樣的手段,葉尚秀和太叔妤瑤都能做到,仲孫沅身為兩人的杰作,精通此道也說得通。
三人都不是喜歡多言的個性,暗衛先行一步,他本意是自己在前面探路,仲孫沅和阿琢能跟著就跟著,跟不上自己就遷就一些,若是有意外情況,也能有足夠時間反應過來。
然而他前腳剛離開,仲孫沅幾乎是後腳就跟上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速度十分均勻,每一次的落腳之處都和暗衛十足十吻合。行動輕靈,甚至連衣料間的摩擦都沒有。
若不是親眼所見,光憑耳朵分辨的話,誰也無法發現仲孫沅的存在。不僅是行動間的動靜,哪怕連呼吸都微不可聞,仿佛她就是一具毫無聲息的木偶,存在感為零,極易被忽視。
因為職業病,暗衛很輕易就發現她的現狀,再度刷新了內心的驚訝情緒。
要不是他很確定仲孫沅就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多半會以為人根本沒跟上來,或者自己身後跟著的是鬼魅之流。不僅是仲孫沅,那個阿琢也是如此。
暗衛有滿肚子好奇無法述說,只能憋在肚子里,埋頭趕路。
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之中,三人繞開幾道十分不起眼的監視防御,迂回接近此行的目的地。
翩然落地,暗衛迅速將身形藏到亂石後面,仲孫沅和阿琢隨之趕到。此時天色越發黑沉,周圍的環境越發冷凝,氣溫更是直線下降,正常人若是待在這種環境,幾秒就會凍僵。
「小姐,這里便是目的地。」暗衛不敢發聲,直接用唇語講述。這種夜色對正常人來講,很難看清一臂之外的東西,但對于訓練有素的人來說,視線根本不成問題。
「嗯。」仲孫沅點點頭,用神識對暗衛吩咐道,「你待在這里接應,我和阿琢過去就行。若是有什麼意外情況,你可以先行離開,以自己安全為上。正如你說的,別打草驚蛇。」
仲孫沅原本想要一個人過去,但阿琢一早就捏著她的披風袖子,那態度擺明了不跟去就不罷休。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再者說了,這個阿琢來歷神秘,而且對自己並沒有惡意,捎帶著,也好應付突發情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