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王麗和爹媽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弟妹們一起去看電影了。
王芳和王霞也跟著。
至于王愛國,本來他想和虎子他們一起去的,可是王麗不放心,硬把他拖著不放。
王愛國也就隨了她,跟著一群他嘴里的大小娘們一起走,好在還有小紅家兩個弟弟跟他作伴,這被大大小小的們捉弄,還有兩個人分擔。
「哎,听說這電影可好看了,昨天毛妹叫我一起看,我有事沒去成,早上她跟我說,看的人可多了,孫家上屋,林家小屋,陳家老屋,好些屋的人都去看了,說是就在小學的操場上放的。」
「可不是,前天是在曬台那放的,結果人去的太多了,擠的差點把放映機都給擠倒了,昨天就改到小學操場那放了,听說丁校長不放心,也在那里看了一晚上呢。」
「哎,今天最後一天,也不曉得人會不會更多啊,毛妹還說今天還要再來看,都看過了還來跟我們擠做什麼,到時候真要擠死了,天還這麼熱,真受不了啊。」
「是啊,天也不知道怎麼這麼熱,這過幾天就要雙搶了,這麼熱,可怎麼受的了啊。」
「就是就是,田里又悶,太陽又曬,這七八上十天的下來,還不得月兌層皮。」
「嘖嘖,看看阿麗啦,臉上還是這麼白,也不知道都吃了些什麼,我夏天都不敢跟她站一起了。襯的我多黑啊!」
「還用阿麗襯,這里誰不能把你襯成黑炭頭啊!」
「誰說的,明明小枝就比我黑!」
「你才比我黑!」
女孩子們哄的都笑了起來。看著兩個半斤八兩的人比誰更黑一點。
王麗走在大隊人群里,看著她們笑鬧,心里就和剛吃了個大西瓜一樣,甜到了心里。
她喜歡看這些,這些無憂無慮的歲月。
到了小學操場,一看,人可真多啊!
幕布已經支起來了。有兩個放映員正在調試機器。
從幕布前面一米的地方起,往後上十米的地方,已經都坐滿了人。
小紅興奮的說︰「快。大家快點佔地方,再遲了,就更遠了,都要看不清了。」
她們這一群十七八個人分成兩排。一字排開。各個把帶來的折凳拉開,放到地上坐好了,也不走動了,就怕人一走,位置給人擠掉了。
王愛國坐到王麗左手邊,王芳王霞則坐到王麗右手邊,小紅幾個則坐在王麗的背後。
王麗把手上提的瓜子拿出來,從左傳到右。從前傳到後,每個人都抓了點。
瓜子雖然不多。可這會兒也沒哪家還有這東西剩著,一個個的都仔細的一粒一粒的先放在嘴里唆了半天才嗑開吃下去。
有認識的人看見了,也過來討兩顆嗑一嗑,一時間,她們這一片都是嗑瓜子聲,弄得大家都朝她們看。
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多了,天色也完全黑了下來,燈光亮起,隨著鑼鼓聲響起,幕布上的畫面抖動了幾下,穩定了下來,電影開始了。
人群這個時候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停止了聲,靜靜的看著幕布上的畫面。
很快,人們的情緒就隨著電影劇情的起落也隨著起起伏伏。
電影放到指導員開始唱起了京劇的時候,王麗前面一排有人了。
「哎,這個是叫京劇吧。」
「是吧,跟咱們黃梅戲不一樣啊,這鑼啊鼓啊的還挺熱鬧的啊。」
「就是,不過咱們黃梅戲不也挺好听的嗎,那誰誰家老大不是說去過市里听過嚴鳳英唱的女駙馬嗎?可好听了。」
「噓,噓,要死了,可不能瞎說,那誰誰誰不是打成了封資修嗎?唱的再好听有什麼用,都死了多少年了,還能提她?」
說的人立刻就閉嘴了,這個東西不是好玩的,誰知道哪天就給人舉報了,沒資格打成封資修,打成反革命也是要命的。
還特意四處張望了一下,看看有沒有人注意他們。
回頭的時候,看見了王麗這些人。
只是天色全黑了,操場上除了放映機哪里有點亮,都是一團烏漆麻黑,不是熟悉的人,不出聲的話,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那人回頭好幾次,可王麗哪里會出聲。
她認出了這人正是她上輩子的丈夫,陳老三。
再見陳老三,她心里很平靜。
已經和上輩子完全不同了,她不是那個為了家里,甘願換一千塊彩禮的王麗了,陳老三于她,已經是一個陌生人了。
她的未來,是仲子敬。
陳老三以後會娶別人,他的人生跟她已經沒有關系了。
他是個好人,希望他未來的妻子,與他好好的過,為他生兒育女,陪著他共度一生。
希望他也不會再因為莫名其妙的意外,早早過世,留下孤兒寡母艱難度日。
「二姐,這電影真好看,我都看哭了,你帶手巾了嗎?給我擦擦,我忘了帶了。」王芳往王麗身上依靠,抽噎說。
王麗忙模模臉,不動聲色的擦掉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滑落的兩行眼淚,從口袋里掏出手巾,塞到王芳手里,說︰「給,趕緊擦擦,也問問阿霞要不要。」
又扭頭問王愛國︰「你要手巾不?」
王愛國羞惱的說︰「我又不像你們娘們,我可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
王麗就笑了說︰「行啊,咱們愛國是男子漢!等會可別找我要啊!」
王愛國拖長了聲音喊︰「二姐~~~」
王麗輕笑,收拾了心情。認真的看起了電影。
中間歇場的時候大家都站了起來,伸伸腰,活動活動。也有人過來搭話,找人,小紅他們也出去過幾趟,四處去跟熟悉的人交換交換最新的八卦。
前頭的陳老三也回頭好幾次,看樣子是想跟她說,王麗都當成沒看見,不是跟兩個小聲。就是讓愛國也去跟小伙伴們聚聚,她就留下來給他看折凳好了。
等到了電影繼續播放,人群又安靜了下來。王麗才松了口氣。
沒有必要認識的人就不要去認識了。
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很安心。
***
很快就到了雙搶的時候了。
每天早上三四點鐘,就要下田,趁著天涼快,能夠趕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多干點活。等到太陽升高了,天氣太熱,大家就要休息了,要不然,熱出個毛病來不說,耽誤了收割播種可是要影響一年的收成的。
王麗和其他的十五六的女孩子們都被安排了去割稻,愛國也十四了,也能挑起重擔子了。就跟著其他的人一起負責把割下來的稻子挑到附近的打稻機那里去,那里有人負責把稻谷打下來。然後他們再用稻籮把稻子挑到曬場去曬。
至于王芳王霞這些小點的孩子,也要做事的,她們有的就在田里檢查看看有沒有掉落的稻子,撿到了送到打稻機那里去月兌粒,有的就分頭將已經打下了稻粒的稻草捆起來,叉開豎在田里,這樣曬個幾天,就能攏起來堆好,大家燒飯引火就靠它們了。
這樣高強度的勞作,一天下來,人的腰都要斷了,回了家,都是隨便對付著煮了點東西吃,洗洗就在院子里放上竹床,也不顧蚊子多咬人了,搖著芭蕉扇,就這麼睡了。
王麗總歸是過了好幾年的大城市生活,現在實在是不習慣躺在院子里跟著許多人一起睡,哪怕那些人是她的父母弟妹,她也接受不了,而且院子門還沒有栓起來,這要是哪天半夜跑進來個人可怎麼辦?
上輩子不是沒發生過有人半夜里跑到別人家做壞事偷東西的,雖然她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了,現在也沒有听到這樣的事,但確實發生過。
可是這個時候大家都是這樣做的。
這個時候的人大多數都還是很質樸的,鮮少有人會起壞心,誰家要是出門就鎖門的,都要給人說小氣,被人背地里罵的。
可她就是不安心,堅持要栓門。
好在她爹听她的,到了差不多時間了,就把院子門栓上了——院子才到人眼楮上,門栓不栓的真的沒多大意思。
王麗總算是安心了點,自己跑到房里睡去了,順帶把門插上了,寧可挨點熱。
還沒過幾天,就听說屋東頭靠路口的趙寡婦家丟了東西了!
據說有早起的人听到趙寡婦帶著才八歲的小兒子在院子了哭訴,哪個殺千刀的半夜偷到她家,把她家的什麼東西給偷走了。
整個王家小屋都轟動了。
多少年沒出過這事了!查查查!
社會主義國家,堅決不能容忍出現這種偷竊行為!這是在給王家小屋臉上抹黑!
可是,查來查去,也沒查出個一二三出來,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搜查里,王老栓一反常態,沒做聲。
趙寡婦家里丟東西的前一天,王老栓起來開門的時候,發現自家院子門有幾個新鮮的痕跡,天亮了之後,又發現院牆有幾處磚頭上有東西蹭過的痕跡,牆根還有被蹭下來的碎屑。
里屋的窗子也被打開了,好在窗子上安了欄桿,可欄桿上也有幾個新的痕跡。
王老栓沒跟家里其他人說,只是叮囑王麗,每天還是回屋里睡。
王麗也嚇住了。
沒想到,這偷東西的事情就發生在現在,她家也被人模進來了。
要是她沒堅持要她爹栓門,這結果……
父女兩個都是身上發抖。
王麗再不敢單獨出門,每回出去,不是跟著爹媽,就是跟著愛國。
她有點懷疑,這個是她去看電影鬧出來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點沒錯。
其實心里還是奇怪,上輩子她也去看電影了啊,怎麼就沒這回事?
而且上輩子,出門也沒多少人偷看她的,怎麼這輩子都變了?
她不知道,人,即使相貌沒有變,可是,氣質的不同可以把人完全變成兩個人。
這輩子,她心智成熟,人又經歷過磨難,又在富裕的環境下嬌養了七八年,早不是原本的那個土里土氣,不識字,沒見識又木訥的王麗了,即使她還是很少,可是,她單單是站在那里,就已經跟周圍的人明顯區分開了。
這樣的她,配上她那罕見的美貌,已經閃亮的遮掩不住了。(未完待續……)
PS︰這一章順帶給老家的黃梅戲做做宣傳,黃梅戲還是很好看的,學起來也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