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春蕎回來了,附在冬暖故耳畔耳語了幾句。
冬暖故垂眸認真听著,待听得春蕎說完,冬暖故泛著冷意的眸光漸漸染上淺笑,而後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四個字「謝謝」。
春蕎看著冬暖故含著淺笑的眼眸,眼里多了數分探究的味道,爺猜得果真沒有錯,這個八小姐,的確……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般怯懦,並且不大簡單。
「八小姐不必謝奴婢,奴婢遵王命來伺候八小姐本就是要听八小姐差遣的。」春蕎仍是恭恭敬敬的態度,「八小姐若是沒有吩咐,奴婢便先退下了。」
冬暖故點了點頭,春蕎退出了屋子。
冬暖故用掌心抹掉桌上用茶水寫下的字,眸光微斂,不愧是樓遠帶來的人,不該問的絕不會多問一句,不過樓遠將這樣的人放到她身邊來,可還真是看得起她了,她只不過是一個膽小怕事見不得光的啞女而已。
冬暖故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了一口,淺笑,她這一世就只是個安安靜靜想要過平平凡凡生活的可憐小啞巴,她也只想做個安靜簡單的人而已。
沒過多久,六娘回來了,肩頭有些濕,腳上的布鞋也濕了大半,她走得有些匆忙,尤其是在經過冬暖故這間正屋時,她的腳步加快了幾分,也故意放輕了幾分,似乎不想讓屋里的冬暖故知道她回來一般。
六娘匆匆從冬暖故屋前經過,屋里的人沒有她,她稍稍舒了一口氣,來到自己的房門前,推開門,卻嚇了一跳,心突突地跳個不停。
「小……小小姐?」六娘看著此刻正坐在她床上為她疊衣裳的冬暖故,神色很是慌張。
冬暖故轉頭看向六娘,沒有說話,因為如今這蕪院里多了兩個外人,她不便說話,六娘忙快步走到她身邊,拿過了她手里正疊到一般的衣裳,緊張道︰「小小姐怎麼在這兒幫我疊衣裳?我這些東西怎能讓小小姐來替我收拾。」
六娘來到了身邊,冬暖故便將聲音壓得低低地笑道︰「今兒沒瞧見六娘,想來六娘這幾日為我準備嫁妝累著了睡在屋里休息,便尋六娘來了,誰知六娘不在屋中,瞧著六娘的床上有些亂,便替六娘收拾收拾。」
六娘听著只覺心有些疼,握住了冬暖故的手心疼道︰「小小姐的手哪里是來做這些下人做的活兒的,別為我忙,不然我看著心疼。」
「嫁妝什麼的,不過是我子為小小姐縫的些新衣而已,難得府里給了小姐幾匹布,小小姐不嫌棄我做的差我就已經很高興的,哪里談得上什麼嫁妝。」一說到這事上,六娘的眼里就開始有淚花泛出,一下一下輕輕撫著冬暖故的手背,還是心疼道,「小小姐,為何非要嫁給羿王世子不可呢?」
「我終究要嫁人的不是?與其在這府中等著他們來安排我的婚事,倒不如我自己選,六娘不覺得這樣挺好?」冬暖故笑著安慰六娘,然後轉移了話題,「方才沒有見著六娘,六娘去哪兒了?」
冬暖故的問題讓六娘的手忽然抖了抖,忙收回了手,眼神有些閃躲道︰「沒,沒去哪兒,就是到後院去了一趟,問小翠她們拿些針線……」
「是麼。」冬暖故微微垂眸,看著六娘鞋面和鞋邊上黏著的泥草,聲音輕輕的,「六娘的針線用完了麼?」
「是,是的。」六娘忙答道。
「瞧六娘這幾日精神有些不濟,還是不要太趕著給我縫新衣了,我想羿王府不至于連衣裳都沒有給我穿,六娘還是好好休息為好。」冬暖故邊說邊站起身,瞟了一眼六娘方才放在床頭的針線道,「六娘先歇著,我先回屋了。」
六娘見著冬暖故直至離開都沒有再問她什麼話,才無力地跌坐在床沿上,神色痛楚。
是夜,依舊陰雨綿綿,冬暖故依舊在巳時睡下,春蕎和秋桐依舊睡在隔壁的屋子守著她,也隨時等候著她的傳喚。
屋檐上積著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勾起陣陣深秋的寒意,房檐下的風燈在一陣秋風中輕輕晃了晃。
正當此時,蕪院正屋的門由里無聲無息地打開了,繼而從屋中走出一個縴瘦的人影,借著房檐下那昏暗的燈光瞧見那人影腰上纏著一條黑白相間的粗大腰帶,臻首娥眉,不是冬暖故卻又能是誰?而纏在她腰上的,根本不是什麼腰帶,而是一條銀環蛇。
只見她動作很輕也很快,將屋門掩上後只消一會兒時間她便無聲地走到了月門處,她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的蕪院,身影消失在了月門外的黑暗中。
黏在六娘鞋面和鞋邊上的雜草,整個南碧城,只有一個地方才會生長,加上春蕎所見,她能肯定,六娘定到那個地方去過。
她該是要為六娘做些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