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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知她們是做了什麼事惹惱了殿下?」薛妙手只是神色淡淡地瞟了一眼那倒在血泊里的三名婢子,竟是神色寬和地看著莫子健,與在雲綠水面前的她,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林姑姑?」莫子健看向正出現在通向中庭的拱門處的薛妙手,面色依舊陰寒,只听他不屑地冷哼一聲,冷冷地睇了地上的三具尸身一眼,鄙夷道,「三個不懂事的宮人,這種人不適合留在芳蘭宮伺候母妃,本殿已經替母妃清理了她們。」
就在這時,從中庭連接著前殿的拱門後有女子有些無奈又有些惱的聲音傳來,「是誰個不懂事的丫頭惹了我們的殿下大動肝火了?」
「滾!」莫子健將尸體踹開,陰寒著一張臉只著一件里衣便要往後殿方向走。
殺了人,莫子健似乎還不解氣,還抬起腳在腳邊的三具尸體上踹了一腳,鄙夷道︰「本殿的路豈是你們這些小小的宮人能擋的?本殿要見本殿的母妃,還需得著你們先通傳一聲?」
殿門外的宮人身子顫抖得愈發厲害了,面色亦愈加青白。
只見莫子健像扔一件髒東西似的將宮人甩扔到地上,他身後一直跟著的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太監連忙用帕子來幫他擦掉濺在他臉上的血水,擦淨後又連忙替他月兌掉沾血的外袍,似乎在這太監眼里,人命也比不了幫主子擦臉重要。
「饒命?」莫子健陰陰冷冷一聲冷笑,抬起右手,將右手上握著的匕首在宮人脖子上用力一捅,只見血水飛濺,宮人還未來得及叫喊,便咽了氣,扒在莫子健手上的雙手轟然墜落。
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最得北霜國當今聖上寵愛的九皇子,莫子健。
「九……九殿下……饒命……」被男子捏住脖子的宮人雙手緊緊扒著男子的手,正試圖將他的手掰開,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是徒勞,只能抖著發白的嘴唇求饒。
因為她們的身後,站著一名面色冷硬的侍衛,只要她們有誰敢往後退一步,他手上長劍就會在第一時間收了她們的命,而後她們就會像殿中那兩名血泊里的宮人一樣,死不瞑目。
芳蘭宮的宮人都聚在殿門外,面色青白,瑟瑟發抖,人人都害怕到了極點,可卻沒有一人敢走。
男子的左手掐著宮人的脖子,右手上握著一把匕首,一把染血的匕首,匕首上有血水,正順著匕刃往下聚低。
兩名宮人是倒在血泊里的,倒在她們自己的血泊里,還正有血從她們的脖子上那大開的血口子里汩汩而出。
然這名年輕抑或還可以說是年少的男子面上,卻不見有一絲一毫這個年紀當有的美好,相反,他的面上只有陰佞,一種與這個年紀極不相符的視人命如糞土草芥的陰狠,因為此刻此刻他徒手捏著一名年紀尚輕的宮人的脖子,看著宮人那漸漸青紫的面色,他面上只有陰狠與冷寒,而他跟前地上,已經躺了兩名雙眼大睜的宮人。
十五六歲,不論于男子而言還是于女子而言,都是一生中最為美好的年紀,明艷,單純。
就在這明亮的前殿內,站著一名錦衣華服的男子,男子模樣很是年輕,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本是黑漆漆的前殿此刻已盡數點上了燈,將整個前殿照亮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芳蘭宮前殿。
今夜,究竟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就在這時,躺在貴妃榻上的雲綠水將放在面上的軟枕扯開了,再一次打量起司季夏來,隨後只見她輕輕一笑,道︰「我想起了為何覺得有些眼熟,原來便是九皇子想要抓的人。」
薛妙手輕輕笑出聲,眸光深深地看了司季夏一眼,吹吹自己的指尖,轉身往殿外的方向走,邊走邊道︰「我先去前邊看看那孩子又想要胡鬧什麼了,莫忘了今夜,可也只有今夜而已。」
白拂眉心擰得緊了一分。
斷掉的發絲垂落,黏到他的斗篷上,也落到了地上。
司季夏沒有,只是在薛妙手將他肩上的那縷發絲放下後,抬手捏住那一縷發,指尖用力一捻,竟是將那縷頭發從中捻斷了。
「抑或說是——」薛妙手轉眸看向司季夏,抬手輕撩起司季夏肩上的一縷發,笑意愈濃,「不敢了麼?」
「對,就是在這兒,在這芳蘭宮里。」薛妙手忽然間竟是笑意盈盈,「大琴師不敢了麼?」
白拂沉默,目光寒沉,眉心微擰,定定盯著薛妙手看,「在這兒?」
「呵呵,那我便去了。」薛妙手冷冷一笑,看向白拂,「大琴師,你們要見的人,來了。」
「那你就去吧。」雲綠水道。
「听這樣的動靜,想來應該是的。」薛妙手冷冷道。
雲綠水面上的軟枕沒有移開,只听她聲音還是沉悶道︰「來了?」
讓白拂的目光變得寒沉。
婢子的這一聲驚呼聲打斷了薛妙手的問話。
片刻後,司季夏收回了手,正待薛妙手張嘴要問什麼時,前殿方向突然傳來宮人的驚呼聲。
司季夏的眼神變得有些沉。
司季夏抬手輕搭上雲綠水的手腕。
司季夏微微頷首,在貴妃榻前的圓凳上坐下了身,薛妙手這便去將雲綠水抓在軟枕上的右手扯下來掌心向上平放在榻上。
像是知道司季夏心中想什麼似的,在司季夏朝貴妃榻走去之時,只听薛妙手似笑非笑道︰「放心,這芳蘭宮縱是王上要來,都要由宮人來傳報一聲,尋常時日,便是宮人都不能進到這後殿來。」
司季夏稍加遲疑,這才邁開腳步朝貴妃榻走去,不是他心中不坦蕩,而是這樣的夜這樣的深宮,每走一步都需,更何況是在這後宮之中。
薛妙手也不在意她這樣隨意的舉動,也不關心她是否真是累,只是不緊不慢道︰「既然覺得累,那便躺著讓為你診脈,,請。」
她就這麼很是隨意地躺在貴妃榻上,竟是毫不介意這殿中還有旁人在,而且還是兩個男人。
「妙手,我覺得好累。」因為軟枕捂在臉上的緣故,雲綠水的聲音變得很沉悶。
雲綠水沒有,竟是很听話地離開了窗邊,走向窗戶左側那長長的曳地紗帳前,抬起手嘩啦一聲就將那一簾紗帳扯到了一旁,而後轉身就躺到了紗帳後的貴妃榻上,抓起放在榻上的一只軟枕就往臉上捂,將軟枕抓得緊緊的。
只見薛妙手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那冷冷的聲音難得柔緩道︰「行了,換個位置坐吧,這兒都被你弄髒了,也好讓幫你診脈。」
雲綠水咳得並不劇烈,她的咳嗽似乎就像她的人一般,柔柔軟軟的,不過幾聲輕咳,都能讓人心生愛憐來。
「咳咳咳咳——」雲綠水忽然咳嗽了起來,用方才抓過竹枝的手輕捂到唇上,竟是不介意手上沾著泥土。
「不敢當。」白拂微微垂首,倒很是恭敬的模樣。
「王上都將琴師大人捧為座上賓,我不過一介妃嬪,自然更要看得起琴師大人才是。」雲綠水笑得嫵媚柔憐,將手中那末端還帶著泥的彎折竹枝扔到了白拂跟前,笑道,「我可不敢居于王上頭上對琴師大人不敬。」
「白某在相府不過一介暫住之客,丞相大人的事,白某知道的不過一二而已。」白拂將視線從雲綠水手上抓著的竹枝收回,淡淡一笑道,「娘娘太是看得起白某了。」
「呵呵,好像也是,這樣的問題,問你你也是不懂,問你還不如問琴師大人。」雲綠水又笑了,第三次將手中的竹枝掰斷,她手中那本是秀挺的竹枝已無完整之形,就這麼曲折在那兒,頗惹人垂憐,偏偏雲綠水還覺得不夠,竟還抓著它將它從盆中的泥土里給拔了出來,看著白拂笑問道,「琴師大人,我說的可對?」
「小民與丞相大人不曾相識,小民只是一介大夫而已,並不知道丞相大人心中所想。」對于雲綠水這一連串不相干的問題,司季夏皆耐心地回答了,不見他有任何不耐煩,更不見他有任何不安與焦急。
「既是病入膏肓,為何不見丞相大人請太醫去瞧瞧?」雲綠水的問題很是不解,可她的面上卻不見任何不解之色,「難道丞相大人也像我一樣不能這宮里的太醫?」
「恕小民無法回答娘娘這個問題,小民醫術不精,診不出丞相大人究竟是何病癥,只知丞相大人病入膏肓而已。」
「是麼?」雲綠水將手中的竹枝再掰斷一節,還是關心道,「不知丞相大人是得了什麼病,竟是不治之癥?」
然正是這四個字,讓白拂廣袖下緊握成拳的手松開了。
「命不久矣。」司季夏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口吻也依舊是冷冷淡淡,就像是在說一件與他完全沒有干系的事情似的。
畢竟,他沒有與司季夏說過這個事。
他在緊張,怕司季夏說出的答案不是他心中所想。
這一瞬間,白拂攏在廣袖下的左手緊緊抓握成拳。
白拂的目光,緊緊盯著雲綠水手中那株被她生生掐斷的竹子,眼神沉得仿佛此時墨空上的烏黑雲層,只見他抱著瑤琴的手臂驀地一緊,抬眸,看向司季夏,欲言,又止。
只見她白淨的手背上青筋突顯,拇指將斷下的竹枝按壓得緊緊的,這一瞬,這盆竹子不再是她疼愛之物,反像是她恨極之物。
雲綠水面上露出關心之色的同時,只听輕微的「 」的一聲,她竟是將前一瞬還在柔憐對待的竹枝從中掐斷了。
「那丞相大人的情況如何?」雲綠水面上的淺笑忽而變為惆悵與關心,「丞相大人可還好?」
「正是。」司季夏回答得簡潔。
「是大夫啊。」像是有些不能司季夏就是薛妙手請來的大夫似的,雲綠水輕輕地嘆了一聲,將食指繞到了竹枝的最頂端,用拇指指月復輕輕摩挲著那細細的竹桿,問道,「這般說來,那日去竹林別院,是去為丞相大人看診的?」
「正是。」薛妙手微微點頭。
「妙手。」司季夏毫不猶豫地回答了雲綠水的問題後,雲綠水垂眸,繼續撥弄面前的綠竹,喚了薛妙手一聲,問道,「你說今夜會有大夫來為我看診,大夫……可就是這位?」
白拂用眼角的余光睨到薛妙手眸中的冷笑,然他卻猜不透她心中想的是什麼,就像她為何會是雲綠水身邊的人一樣,他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嘲諷誰?她自己?還是雲綠水?
只是雲綠水笑得輕柔,薛妙手則是笑得有些陰冷,還有些……嘲諷。
雲綠水在淺笑,薛妙手也在淺笑。
他已經在丞相大人那里得到了答案,他不會再問什麼,而這深宮之中,亦不適宜他多說什麼。
誰個舊識?
而她之所以覺得他面熟,既沒有見過,那或許是他長得與她的某個舊識相像。
他不曾見過這個女人,也不覺得她有何面熟。
這是他第一次到北霜國來到雲城來,這里的人,他一個不識,更何況是這深宮之中的女人。
「不曾。」司季夏回答得毫不猶豫。
「你這個問題似乎問倒我了,我也不知為何會覺得這位有些眼熟。」雲綠水說著,再次看向司季夏,盈盈笑問道,「除了竹林別院那一次,你我之前可曾還見過?」
「不過娘娘既是忘了,又為何會覺得這位有些面熟?」只听薛妙手又問。
這個答案只怕她自己都回答不了。
而她為何沒有記?
或許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根本就沒有將他記到心里過,沒有記過,又何來忘記。
「娘娘確實是忘了。」薛妙手替她肯定道。
雲綠水非但不介意,反是依舊淺笑吟吟的,「許是我記性不好,忘了。」
且,雲綠水不介意。
可是,她說了。
薛妙手的話很無禮,這樣的話,任是任何一個宮人都不敢對自己主子說的。
而就在白拂出聲之前,只听得自進到這後殿之後便沒有再出過聲的薛妙手張口道︰「相府的竹林別院里,娘娘自然是見過這位的,琴師、這位與我這一共三雙眼楮瞧見的,難道還比不上娘娘一雙眼楮瞧見的麼?」
既是如此,司季夏自然是沉默。
只見她問完司季夏後將目光移到了白拂身上,好像是要叫白拂來回答她這個問題而不是讓司季夏來回答。
雲綠水那雙漂亮的剪水眸子里有不,就像她從未去過竹林別院,更未在那兒見過任何人似的。
「看來的眼力不算差。」雲綠水還是笑著,還是在撫弄面前的綠竹,用細女敕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撥著一片青綠的竹葉,目光還是停留在司季夏面上沒有移開,正在細細地打量著他,「我與在相府的竹林別院見過麼?」
「小民雖愚鈍,但至少還看得出娘娘是這座芳蘭宮的主子。」雲綠水問,司季夏便答,面上不見有疑惑,更不見有不耐。
「相府的竹林別院……麼?」雲綠水微微一笑,她這一笑,竟是將她眸中的那抹哀愁暈染得愈發的濃烈,「又如何知道我是娘娘?」
只見司季夏依舊是冷冷淡淡的面色,依舊是冷冷淡淡的口吻答道︰「回娘娘,小民與娘娘曾在相府的竹林別院里見過一面,而已。」
白拂沉默,薛妙手則是盯著司季夏看。
雲綠水手上還在擺弄著面前盆中的綠竹,將目光落在司季夏面上,溫溫軟軟道︰「這位瞧著似乎有些眼熟,你我可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