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楠扔給他一個衛生眼,一副‘你讓我說可別後悔’的模樣,然後壓低了聲音,問盛瀚︰「哥,你是不是又跟我嫂子吵架了?」
盛瀚頗為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
盛楠將盛瀚叫之後,卻又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盛瀚走了,他比較喜歡私密的環境,更不想吃飯的時候,還要遇上盛世公司的某些董事或者高管,因此在這家餐廳常年包了一個包廂。此時遇上盛楠,便不得不委屈自己,跟他一起坐在卡座,看著車流不息與藍天白雲。
就在盛瀚感嘆,怎麼無論走到哪里,都能踫上自家的時候,盛楠遠遠的沖他招手。
大約是因為做了父親,盛楠這兩年也成熟了不少,原本那種鋒芒畢露的感覺,都顯得有些收斂。
盛瀚去了自己常去的某家餐——廳吃飯,不巧遇上了盛楠。
兩人從電梯里頭出來,各自擺著一張笑臉,在門口分道揚鑣。
盛瀚如今最疼的地方,莫過于自己的婚姻,而盛崇最疼的地方,便是源于父母。
盛瀚和盛崇,這是同一個家族里頭,被盛老爺子用同樣的手法給調。教出來的,彼此十分了解,知道對方一切榮譽與隱私,斗起嘴來,都是刀鋒般的言語,裹著一層鹽粒子,往對方最疼的地方戳,不鬧個兩敗俱傷決不罷休。
元靜淑在盛鎮川身邊呆了這些年,到底是有幾分手腕本事的,又加上幾個兒女,一時間竟然也鬧得頗為熱鬧。
兩年前,他讓聶清河給他尋了個女孩子,細細培養了近一年,然後才找了個名頭放到盛鎮川身邊。也不為了別的,只是為了惡心一把元靜淑。他和盛琪被人惡心了那麼多年,也總該風水輪流轉了。
盛崇頓時牙關一緊。
盛瀚正因為家庭問題心里頭憋著氣,又遇上盛崇擠兌他,頓時臉色更差了,冷冰冰道︰「老三啊,與其操心大哥我的工作,到不如把自己拿一畝三分地給理清楚了。我听說,二叔那頭可不太消停。這人吶,被逼到了極點什麼都做得出來,弟妹可還懷著身子呢,在外頭可得多注意點兒,別被人沖撞了。」
所以,他不敢輕易讓她懷上,特別是沒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他怕自己所設想的那件事真的會發生,如果真的發生了,他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壓制得住怒氣。要是鬧得更狠,說不定,就真的沒法兒回頭了吧。
他知道她就是專門吃給他看的,問題是,顧娉婷對她自己狠得下心,他卻會心疼啊。一次性吃好幾種避孕藥,會不會提高避孕效果他不知道,然而傷身體卻是一定的。而且,他更從顧娉婷的舉動里看到了一種隱約的暗示——如果有了,趁著月份早,說不定她會去打掉。
他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眼里,覺得他不過是寵,還頗有點兒夫綱不振。然而落在盛瀚眼里,那就跟戳到G點一樣。他也想這麼伺候啊!問題是有人肯領情嗎?他要是不帶套,顧娉婷都不肯跟他上床,就是他脾氣上來,用了幾次強的,顧娉婷完事之後當著他的面吃了一堆避孕藥。
盛瀚此刻心里正憋著火,又見到盛崇一副春風滿面的模樣,頓時心里就更憋氣了。說起來也不怪盛瀚看著盛崇來火,自從段媗懷上孩子,盛崇就直接變成成了二十四孝,晚上的飯局一律推掉,每天下班之後就是整個葉城翻吃的,滿足的口舌之欲。
盛崇最近過得頗為春風得意,遇到諸事不順的盛瀚,便又犯了嘴賤的毛病︰「大哥啊,最近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看你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兩人進了同一台電梯,高層電梯里頭,此刻就他們兩個人。
在外人面前,盛家三的表面功夫做得還是不錯的。盛瀚遇上了盛崇,相互點頭微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直到中午的時候,盛瀚從辦公室里出來,去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盛家三都在總部任職,雖然分管的是集團旗下不通過的公司,然而工作地點畢竟是在同一棟大樓,于是免不了在會議室電梯口打個遭遇戰。
他可以在她面前放下自尊,卻不願意讓自己變得可憐。
盛瀚將自己收拾好,早早去公司上班。雖然生活上有些不順,然而工作卻不等人。整整一個,他將手機拿起又放下,這個過程反反復復了十多次,卻終究還是沒有給顧娉婷打電話。打電話這種事情,他昨晚已經做夠了,她不肯接,那現在打也不過是徒惹人嫌。這不僅讓他丟掉臉面,更讓他覺得自己很可憐。
幾年前,是顧娉婷在家中等他,而現在,卻轉了一個圈兒,輪到他來當在家里等待的那個人了。
等到天邊的第一縷晨光,從未曾拉上窗簾的窗戶里透進來時,盛瀚從床上起來。他看著鏡子里頭頂著兩只黑眼圈,顯得有些憔悴的男人,突然有一種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感覺。
這一晚,盛瀚一個人躺在臥室里那張碩大的床上,難以入眠。他給顧娉婷打了不少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要不是顧娉婷給他發了條信息,說今晚不會來,他恐怕就要當即出去找人了。
這一晚,顧娉婷沒有回來。
听著電話那頭的忙音,盛瀚有一種氣得頭昏的感覺。顧娉婷很少掛他電話,即便是掛電話,也一般是在開會,或者是手機沒電。而現在是晚上十點,他不知道是在哪個混亂的娛樂場所,還掛他電話!盛瀚將手機砸在床上,坐在一旁,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顧娉婷就把電話給掛了。
盛瀚有點兒炸毛了,他雖然自己前些年在外頭玩得開,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他在外頭玩得肆無忌憚,聲音也有些嚴厲︰「你現在在哪里?我接……」
顧娉婷頭上帶著一層薄汗,也不管電話那頭的盛瀚听沒听到,大聲的喊道︰「我今晚可能晚點兒回來。」
顧娉婷這頭滿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旁邊的好人想讓她一起進入舞池,正在拉扯著她。
如今開天闢地頭一回子顧娉婷那頭听到某些熟悉的聲音,盛瀚的聲音也有些涼︰「你在哪里?」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了,顧娉婷那頭顯得有些嘈雜,音響的聲音開得很大。盛瀚雖然這兩年十分收斂,但是畢竟是曾經的花花,對某些娛樂場所再熟悉不過,听著電話那頭嘈雜的音樂聲,眉頭便皺了起來。顧娉婷平日里即便是娛樂活動,一般也就是瘋狂購物,或者沙龍舞會。雖然某些沙龍舞會的實際內容遠比酒吧迪廳這種地方,要更加混亂和不堪,然而,顧娉婷去的都是正經地方。
盛瀚推開側臥的門,照樣是空無一人,便回到臥室里給顧娉婷打電話。
那一瞬間,即便他有著一身鋼精鐵骨,是鐵水造就的心腸,卻也覺得心髒像是被某種尖銳的東西狠狠的戳刺了一下。表面上沒有絲毫的損傷,內里的疼痛,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自那以後,他才真正收斂,想要挽回妻子的心,然而,似乎已經太晚了。
這間主臥旁的側臥,其實在房屋設計的時候,是作為嬰兒房存在的。只可惜,還沒來得及生孩子,顧娉婷就跟他鬧翻了。後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他喝醉了回家,顧娉婷安頓好他,然後就不見了蹤影。他本事裝醉居多,是想趁著醉意親近。然而,他在床上等了很久,顧娉婷都沒有回來。他忍著頭暈,推開了這間房的房門,就這間嬰兒房,變成了另一間臥室。顧娉婷躺在那張明顯比臥室里小了一號的床上,睡得很熟。
他怕打攪到顧娉婷,沒開臥室門口的大燈,往里頭走了幾步,將小壁燈打開,卻壓根沒在床上看到顧娉婷的人影。然後,他撓了撓頭,去了隔壁側臥。
他心想︰難道這麼早就睡了?還是在岳母那里受了刺激?
然而,等到他上樓之後,臥室里的燈也是黑的。
盛瀚回到家,換了鞋徑直上樓。雖然顧娉婷如今對他沒幾個好臉色,但是能看到人也是好的。想到這里,盛瀚心中無奈的搖頭,人家對他好言好語的時候,他不走心,到了現在,反而貼上去,能把好好的日子過成這樣的,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然而,這一切,自從那個晚上之後,便不一樣了。
剛結婚的時候,是他太忙。忙事業、忙交際、忙著開闢天地擴寬人脈,顧娉婷很懂事,他如果工作忙,就乖乖在家等著他,無論他多晚回來,有沒有喝醉,她都會等他。
從顧家到自家的距離,其實並不遠。當初結婚選房的時候,他便專門將房子選在了離妻子娘家不遠的地方。這樣,如果顧娉婷想要回家,或者夫妻兩人周末想去看看,也十分方便。然而,實際上他很少陪顧娉婷一起回娘家。
盛瀚從顧家出來,踏著夜色,開車往家里趕。在此時此刻,他格外的想要見到顧娉婷。
十月的初秋,夜色迷蒙,空氣中帶著一股輕薄的涼意。天空黑得像是一塊純色的墨布,點綴著幾顆閃爍的星,顯得越發的寂寥、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