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姐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是落在跟前的相片上,那樣的眼神看著似乎挺淡漠,然而卻似乎能感覺到一絲熱度,似乎想要將那相片的場景印入自己的眼楮里一般。
「是紅顏薄命,她離開的時候,不到三十歲,很年輕,慕家的兩位老人,到現在還接受不了她猝然長逝的事實。」
席夏夜也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該說的,我都說了,慕唐川跟那什麼莊舒蓉的,都找過我,能告知你們的,我都已經告知了。」
蘭姐低下眼簾,淡淡的說著。
席夏夜並沒有應了她的話,想了想,便道,「姑姑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慕凌天,另一個是慕凌詩,慕凌天在五年前的一場意外車禍意外去世,墓碑就跟姑姑的在一起,這個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
席夏夜說著,一邊用清淡的眼神看著對面的蘭姐,見她臉色沒有什麼變化,擱在腿上的指尖卻是顫了一下。
「他們兄妹兩生下來就直接寄養在慕唐川的名下,因為慕家的人不想讓他們覺得他們跟別的孩子有什麼不同,但是他們兄妹兩卻市中都知道,他們並不是慕唐川的親生孩子,這些年除了痛哀懷念早逝的母親慕子溪之外,也更是想找到,當年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活了將近三十年,連自己的父親是誰,你不覺得很諷刺嗎?」。
席夏夜聲音平靜如水,淡然垂下眼簾,有些輕嘆道,「當年你跟姑姑走得最近,想必,你一定知道那個人是誰的,對嗎?」。
說到這里,席夏夜便又定定的看向蘭姐。
蘭姐卻是一聲冷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找錯人了!我什麼也不知道!現在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非要找到那個人?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風平浪靜的日子,你們放著不過,就是非要找出答案,即便是找到了答案,你覺得那樣又有什麼意義?」
蘭姐的語氣似乎有些激動,席夏夜就是听著,沒有回答。
「只要大家過得好好的,慕紫的孩子也過得好好的,這應該就是慕紫最希望看到的,你們只需要關懷愛護好她的孩子,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能放著不去管它?有些事情,不知道答案,遠比知道答案要好,為什麼非要去拘泥這麼一個答案?」
這話是讓席夏夜一怔的,看得出,似乎,這蘭姐有些袒護慕紫跟那人,不然也不至于有些失控得臉色微微泛起怒意的紅光。
「為什麼?如果用所謂的平靜去做逃避責任的借口,那麼,我至少是替慕凌天慕凌詩他們感到悲哀的,不管是任何的借口和理由,都不應該成為孩子知道自己身世的阻礙,即便他們往後不知道他們情歸何處,至少也是應該知道自己來自哪里,是誰賦予了他們生命。」
「有些事情,我們去做了,也不一定知道是對還是錯,就如同我今天找你,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我只知道,是因為某些東西觸動了我——凌詩的茫然無措,黯然神傷,爺爺女乃女乃長期壓抑的沉痛,爸媽的遺憾惋惜,慕煜塵的落寞隱忍……我能明白,在你心里,這些似乎都很卑微,畢竟你不用去承受,但是他們則不同。」
听著,蘭姐神色有些恍惚了起來。
「我不想去評論姑姑的做法是不是對的,但是我想,不管基于什麼理由,這樣的隱瞞,對凌天凌詩兄妹兩來說,是不公平,也是不負責的,平靜的生活固然是好的,畢竟簡單無知,有的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席夏夜笑了笑,笑容里卻似乎有些感同身受般的染著些許的蕭瑟自嘲之意。
「不是我不願意提起,席小姐,有些事情就讓它吧,這樣,興許可以讓大家過得太平一些,也是對死去的人的一種尊重,慕紫她臨死都不肯說出那人是誰,自是有她的道理的。你們又何必在意太多呢?」
蘭姐眨了眨眼楮,別過頭去看著窗台邊迎風搖曳的吊蘭,語氣里倒是多出了一分凝重悵然之意,「這件事,我勸你們還是暫且放下的好,不要去追究太多了,因為那個答案對你們來說,未必是對你們有好處的。慕紫……她是個聰明的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很心疼她,她很勇敢,但也是身不由己。那男人是有家室的,他跟慕紫是情不自禁的,也不要去怪慕紫,慕紫懷上第一個孩子之後,才知道那個男人已婚的事實……從那時候起,她的情緒就開始不正常了,說來,這件事情……我也有過錯,如果我當時能……現在,這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那個男人有家室?
這就是慕紫告訴慕唐川為什麼那個男人永遠無法娶她的原因嗎?
「我當時勸慕紫把孩子打掉,畢竟那時候正是她紅極一時的時刻,只要那麼一小步,走向好萊塢也是遲早的事情,可是慕紫卻執意要生下他,不惜配上自己華麗的錦繡前程,我很是痛心。你要知道,培養這麼一個人出來有多麼的不容易,她太讓我失望讓我難過了,同時我卻也很心疼她,她其實是一個很單純善良的人,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叛逆……」
蘭姐想起了這些往事,心中卻是依然抑制不住的隱隱作痛,席夏夜能從她眼楮里看到一種可以稱之為痛惜的東西。
「姑姑會感激你的知遇和輔佐之恩。」
席夏夜說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安慰。
「好了,你吧,該說的,我都說了,以後不要到這里來了,而我,恐怕今年也是最後一次,去看看她了,好些年了,也應該釋然了。」
蘭姐說著,蒼白的臉上扯過一道笑意,看在席夏夜眼中,卻是有些蒼涼,似秋水一般。
眼看著,便也知道,她不肯再繼續說下去,席夏夜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