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世珍在廣清閣里呆坐著,環顧著四周,從一開始的雀躍和欣賞,到現在已經覺得索然無味。
這房間以屏風珠簾隔出數個空間,綜合起來恐怕和她的小院落大小相差無幾,讓她見識到皇宮的富麗堂皇,但也僅只于此而已,對她而言,這里只是一間漂亮又寬敞的房,而她比較喜歡自個兒的小院落,因為這里沒有她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無差人聯絡知瑤。
日出到日落,用過了膳,沐浴餅後,她還是只能待在這里。因為不懂規矩,所以也不敢隨意詢問服侍的宮人,也不知道闌示廷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只是他初回宮,應該有很多事要做吧,可是他的雙眼不便,是如何像個尋常皇帝治理天下?但他又確實做得極好,百姓都極為推崇。
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竟能瞞過眾人的眼,又能開創盛世……
「皇上駕到。」
突地听見有人高聲喚著,她呆愣了下,听見這種古裝劇里才有的台詞,直教她腦袋恍惚了起來,也不知道要起身迎駕,就呆坐在床上,看著闌示廷讓陸取扶到面前。
他未戴頂冠,身穿玄色繡袍,襯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俊朗眉目噙著誘人的笑,教她直看傻了眼。
「公孫大人為何未起身迎駕?」陸取對于她未起身迎駕,極不以為然。
鐘世珍被說得慢半拍地站起身。「抱歉,我——」
「無妨,世珍,過來。」
「喔。」鐘世珍趕忙向前,讓他可以抓著自己的手。
「陸取,退下。」
「奴才遵旨。」
「世珍,這段時日你就暫時待在廣清閣,不會太委屈你吧?」
「怎會委屈?這房間很漂亮。」她的詞匯向來很貧乏,能用的真的不多。扶著他到錦榻坐下,她陪坐在他身旁。「只是就一個人待在這里,感覺也挺無趣的。」
闌示廷微揚眉,道︰「朕差人通知莫知瑤了,也派了人守在縱花樓,以備不時之需,另外,听說小家伙恢復得不錯,已經能下床走動了,要是有需要的話,尚藥局里還有八支參,隨時都可以送過去。」
「真是太謝謝你了。」她已經找不到更貼切的感激之詞了。
「那你打算怎麼謝朕?」
「嗔?呃……你想要什麼?」她想不出他還缺什麼。他是皇上耶,富可敵國,把權掌勢,還能缺什麼?
「如果朕說要你呢?」
鐘世珍倒抽了口氣,眼見他的逼近,偷偷地往後退了些。「我怕你會失望。」她好後悔,她真的應該早點說的。
「什麼意思?」
「因為……」唉,算了,反正都假扮大臣,現在再多加一條欺君,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了。「我不是男人。」
闌示廷微眯起黑眸。「你不是男人?」
「事實上我是女人,雖然我扮男人很像,但我真的是女人。」看見他震驚的表情,她更加愧疚。「其實我有打算跟你說的,好比咱們當初要從連山鎮回京時,還有在縱花樓時,可是總是契機不佳,一再錯失機會,結果就……」
話到最後近乎無聲,因為他的表情從震驚錯愕,甚至有些恍惚,她幾乎快以為他的魂魄飛走了。
真這麼震驚?也是啦,因為他喜歡的是男人啊……
「這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他啞聲輕喃。
「嗄?」巧合?她是女人,關巧合什麼事?
「公孫也跟你說過一樣的話。」
等等,他的意思是——「公孫令是女人?」
「嗯。」
他輕輕一聲,卻如雷響打在她的腦袋上,她呆住了,腦袋空轉了。
「可是……她是官,而且是個大官!」公孫令是首輔耶,是文武雙全的首輔耶!
「三大世族為了鞏固地位,定要有子嗣承繼,否則世襲將會取消,然而公孫的父親公孫策只有一女,原來其正室為免公孫策納妾,公孫一出生就誆騙是男孩,還讓先皇賜名為令,公孫策得知後已來不及,不想落得欺君之罪,只好把公孫當男人養。」他述說著,伸手輕撫著她的頰。
怎會如此巧合?當他第一次踫觸公孫時,她也是這麼說的,急急解釋著自己是個女人,彷佛他是喜男風,無法接受她似的……她不明白,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當愛一個人時,傾注了所有思念和情意,根本不在乎是男是女。
他不在乎世珍是男是女,因為能讓他擱進心里的人太少,可又為何她會與公孫如此相似?面貌、嗓音、性情……這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是巧合,還是同一人?想著,他不禁笑了,怎會是同一人?公孫失蹤已經三年多,如果要出現,早就出現了,再者公孫並不懂廚技,世珍並沒有失憶,而且世珍還有個孩子……
鐘世珍直睇著他沉思的神情,不禁猜想,他想的是否與她相同。
她認為自己與公孫令最大的差別,在于性別,因為性別不同,所以這身體的原主根本不可能是公孫令,如今卻得知公孫令是個女人。
公孫令是個女人,那麼,這身體的原主,恐怕就是公孫令了。
他曾說過,她的嗓音像極了他深愛之人,要不是她的嗓音,也許他根本不會睬她,要不是她的嗓音,他那時不會發狂似地想要找她當替代品,原來就算他的眼看不見,但他的听力更加敏銳,從嗓音就能判斷。
而他,發現了吧。
「小家伙是你所出?」他啞聲問著。
「嗯。」她輕輕應著,不禁想,難道他會是天衡的爹?他會發現公孫令是女人,兩人必定有過親密關系,對不?
突地想起連山鎮的客棧掌櫃說過,天衡與他極為相似,她原本不以為意,可前陣子就連她都覺得有幾分相似了,原以為純粹都是好看的人,如今看來也許真是他的孩子。
她微微顫著,等著他接下來的發問,而她必會將所知告訴他。
「可是他叫你爹爹。」順口成那副德性,任誰都會以為她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沒等到預料中的疑問,她微愣了下。「那是因為我跟他說好了,只有把長發放下時,他才能叫我娘。」
他驀地想起鐘天衡說過,唯有晚上時,她才會變成娘,他原以為是父代母職,豈料竟……「可他還叫莫知瑤姨娘,他說莫知瑤是你的老婆。」
他不禁想起公孫也曾有位假妻,為了掩飾她的身分而娶的,而她——
「母親的姊妹,不是叫姨娘嗎?」原來他比較在乎的是這些問題。「天衡才三歲,他認為我是爹爹又是娘,加上知瑤老跟他胡說我愛看男人,要他盯著我,所以他才會……胡說八道。」
她只能說,三歲的娃正處在似懂非懂的年紀,真的很難教。
「你喜歡盯著男人看?」他不快地眯起眼。
「我喜歡男人啊。」好看的男人總是賞心悅目,尤其當她發現這里出產美男子時,她的眼楮一直都挺忙的。
「就是這句話誤導了朕。」闌示廷哼了聲,道︰「孩子的父……算了,別說了,朕不想妒忌那個男人。」他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沉穩的心跳。
他沒有察覺,完全沒有。
貼近他,心隱隱發痛,她替他悲傷著。
世上最悲傷的莫過于此,魂牽夢縈,他卻不知最愛的人就在面前。
而她要主動告訴他嗎?又該如何告訴他?說公孫令已死,而她鐘世珍佔了這副軀體?他大概會以為她瘋了吧。
算了,既然他沒認出,她又何必說。
說了,他痛,她難過,何苦?
而眼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示廷,你……」
「嗯?」他的頰摩挲著她的,雙臂圈緊她。
「你……喜歡我嗎?」
「還用說嗎?」
「可是我有個孩子……」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她不可能舍下天衡,就算她再愛他,她也不可能為了愛他而舍棄天衡,何況天衡極可能是他的兒子。
闌示廷停頓了下。「等到宮中平靜了,再把他帶進宮中吧。」
「真的可以?」
「小家伙挺得朕喜愛,把他帶進宮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得等一段時日。」至少要等到將束兮琰除去,否則把小家伙帶進宮,只怕徒添危險。
「所以你是打算一直把我留在這兒?」
「不成嗎?」
想著他雙眼不便,仍然堅持每年搭船走一趟浴佛河,只為了尋找公孫令,尋找著早已不存在的人,教她心疼不已。
這樣的他,教她想要伴在他的身旁,哪怕要她永遠當個替代品都可以,只要他可以快樂一點。
笑眯了眼,趁他不備,她輕啄了下他的唇。
「就這樣?」他垂斂長睫笑問。
「我會的也差不多這樣。」她是入門新手,想要她進階,他可能要撥冗教導。
闌示廷勾斜了唇角,將她打橫抱起,毫不遲疑地走向四柱大床。
「你……你其實看得見吧?」哪可能這麼精準地走到床邊,壓根沒踢到椅凳或磕到桌角?
「這兒是朕的寢殿,朕的生活起居都在此,有誰比朕清楚里頭的擺設?」他好笑地將她擱在衾被間。
「你……一開始就讓我待在你的寢殿?!」原來一開始就圖謀不軌!
「不成?」
「也不是。」只是她有點緊張,有點難為情。,
她羞澀地等著他的下一步,豈料他只是坐在床畔看著她。說看嘛,他又看不見,但他的目光偏又精準地落在她臉上,這意味著——
「朕在等你寬衣。」像是察覺她的疑問,他好心給了解答。
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寬衣?難道當皇上的都這麼殘,連月兌衣服也要人幫忙?不過……
他看不見,也許是有點麻煩,她就勉為其難地幫他好了。
還好,他的衣袍款式和她慣穿的相差不遠,一會就連中衣也一並褪去,目光落在他如刀鑿般的胸膛上。
「你的胸口有很多細小傷痕。」她輕撫著他厚實的胸膛,想起上回侍候他沐浴時,只隱約看了個大概,如今一看才發現細碎傷痕竟是布滿他的胸月復之間。
「嗯,朕被刑求過。」他啞聲道,喜歡她的手指在他身上游移著。
「嗄?」他以往的身分不是雒王爺嗎?身為王爺,竟會被刑求?
「都過去了,朕現在是一國之君,還有誰能刑求朕?」他無所謂地笑了笑,俯身模索著她的臉,輕輕地吻上她的唇。
她微微顫著,像是永遠也習慣不了如此羞澀的親密,隨著他的纏吮,陌生又熟悉的火花在體內綻放,尤其他的手滑進她的衣袍底下,她幾乎要停止呼吸。
溫熱的掌輕撫過她的胸,教她整個人瑟縮了起來,可偏偏又是恁地渴求著他。那是種吊詭而難以形容的感覺,彷佛她承接了部分的記憶,還記得他如何地愛|撫她,一如她在朝巽殿上,記憶如潮水般地不住襲向她。
尤其當他進入時,盈滿著她又帶著鈍痛,隨著他的律|動,听見他壓抑的悶哼猶如從喉口中擠出,那般性感的醉人眉眼,摻著毒,拉扯著她一並沉淪,當每個淺出都能在她體內激迸出灼人的酥麻,逼出她細碎的申吟。
驀地,他靜止不動,教她半張迷醉的眼,隨即又無預警凶悍地埋入深處,教她弓起身子,低吟不休。
闌示廷深埋著,忍著情|欲不住地取悅著她,長指撫著她的臉,撫著她微皺的眉間,撫著她發出細碎申吟的唇,粗喘低喃,「朕想看見你。」他想見她如何為自己狂亂而迷醉,想看她的眉眼到底和公孫有多相似。
他是混亂的,他竟分不清身下的女人到底是誰,他用同樣的方式取悅,卻得到同樣教他瘋狂的感受。
第一次……這是他在失明之後,第一次如此渴望看見一個人,如此渴望得到一個人。
「皇上,丑時五刻了。」
「……寅時再喚。」
「奴才遵旨。」
闌示廷撫著懷里的人,她卻已然轉醒,沙啞地問︰「你要早朝了?」
「嗯,你可以再歇一會,今兒個你不必隨朕早朝。」他動情地吻著她的頰,耳鬢廝磨著。
「你不是要我扮公孫令?」
「不急于一時。」他輕撫著她縴細的腰,附在她耳邊低喃著。「折騰了一夜,你該是累了,再歇會吧。」
鐘世珍聞言,不禁羞紅了臉。這人……「你往後還是拿捏點,省得jing盡人亡。」說是食髓知味嘛,更像是jing蟲沖腦,沒完沒了。
「朕太久沒踫人了,只好折騰你了。」他喃著,輕咬她玉白的耳蝸。
「你……後宮沒人嗎?」
「沒。」
「咦?」雖說他們從未談過這個話題,但這個答案太令她震驚了。「你……還沒登基之前身分是王爺,哪可能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雖說她對宮中規矩什麼的,一點了解都沒有,但一個皇室子弟,要說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有點太扯。
「朕還是王爺時,盡心于百姓,無心迎妃,後來與公孫……朕曾承諾她,待朕登基時,後位只給她,所以……」
听出他的欲言又止,她好笑地接了話。「我對那種稱號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只要給我一個位置就可以。」她要的是一個無形的位置,就在他的心底。
闌示廷怔了下,心底滿是困惑。
毫無關系的人,可以相似到什麼地步?他記得公孫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承諾公孫的每一句誓言,為何他總從她的嘴里听見公孫說過的話?是他思之欲狂,記憶錯亂了,還是……
「怎麼了?還是你覺得我太貪心了?」
「不,不論如何,你是朕的女人。」他虛應了聲,放開她獨自起身。「朕要早朝了,你再歇會,待朕回來再一道用膳。」
「嗯。」見他一如初次見面那般大方地展露完美的體魄,實是教她不知道該把眼擱到哪去,但該問的還是得問一聲——「需要我幫你穿衣嗎?」
「不用,你歇著吧。」說著,他徑自走到屏風外頭,一會便听見有人踏進房內,伴隨著壓低的交談,她不禁拉起被子蒙著臉。
她沒臉見人了!他一身赤條條的,讓陸取替他穿衣,這不擺明了陸取一定知道他們發生什麼事?!
她閉眼裝死,豈料還真睡了一會的回籠覺,醒來時他還未回來,她趕緊起身著裝,就著花架上的冷水梳洗,才剛踏出廣清閣外,外頭竟有宮人守著,恭敬地朝她喊著公孫大人。
她心虛地應了聲,正要往外走,卻被宮人攔下。「怎麼了?」
「公孫大人,皇上有旨,皇上未回廣清閣前,請公孫大人待在廣清閣。」宮人聲音尖細地說著,滿臉的誠惶誠恐。
鐘世珍微揚起眉,想了下,他之所以下令,應該是這麼做對她較好,既然是如此,她就乖一點吧。
看了眼外頭的天色,陰霾帶霧,霧中又像是有幢幢人影晃動著,教她不禁嘆了口氣。如今想來,他確實是天衡的爹,也許同是皇室之人,所以天生純陽的體質,可以逼退無形眾生,如今他人不在廣清閣,這黑影就飄了過來。
而團團黑影里,可見她十分熟悉的飄妹,嗯……她真是不死心啊,就連宮里都跟來了,可惜她是真的幫不上她的忙,跟著也沒用。
驀地,黑影開始四散後退,遠處听見宮人報唱著,「皇上回宮。」
「公孫大人,迎駕吧。」身旁的宮人趕忙提點,就怕她像昨兒個一樣。
鐘世珍應了聲,就站在廣清閣前迎接闌示廷。
「熙兒。」闌示廷笑喚著。
鐘世珍愣了下,瞧見他身後似乎還跟著其它幾位臣子,她趕忙應聲,主動上前扶著他的手。
「皇上。」
「朕與幾位大臣有要事商議,你也一道來吧。」
「咦?」不讓她跟著上早朝,現在這樣……是要她旁听嗎?四周人太多她不好問,干脆就跟著他走就對了。
一行人來到御書房,她坐在一旁看著,陸取和雷鳴跟侍在旁,幾個大臣拿著奏折商談天下大事,她托著腮听著,大抵不外乎就是稅制、兵制和漕運上的幾個問題,听似有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對勁。
不過,她只是個旁听的,不需要出主意。那麼,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坐在這里?與其坐在這里,她還比較想回縱花樓。
她想念她那個多話的兒子,不知道他沒瞧見自己會不會吵鬧……
「世珍。」
「嗯?」欸,人咧,什麼時候走的,怎麼都沒打聲招呼。
「你在發什麼呆?」
她起身活動了下筋骨,才走到他面前。「沒什麼,只是在想天衡。」
「小家伙啊……朕差人替你問問吧。」
「我還不能回縱花樓嗎?就一會時間,我不會久待的。」可以知道天衡的消息固然很好,但更好的是親自見上一面,讓她抱抱他,她心里才會踏實。
「朕也希望可以,但現在真的不妥。」他緊握住她的手。「朕離宮太久,手上有太多事得辦,況且束兮琰正虎視眈眈著,朕在這當頭不能分太多心神,可是朕跟你保證,只要得閑,朕會親自帶你回縱花樓。」
「好吧。」那她就忍一忍。
「先陪朕早膳,待會陪朕一道批奏折吧。」
她扶著他起身,不知道要上哪,又想跟著宮人走就對了。「對了,你要怎麼批奏折?」
「你替朕看,朕口述,由你寫。」
「咦?」
「你是首輔,替朕批奏折分憂解勞是天經地義。」
「喔,可是你之前是怎麼批的?」她還是很想知道啊!
「秘密。」
呿!她輕咂著嘴,他聞聲低低笑開,拉過她在頰上親了下,嚇得她瞠圓眼,余光輕輕地飄到一旁,就見陸取那張沒有表情的撲克牌臉,微微抽搐了下,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看見,當然,其余的宮人有志一同地比照辦理。
可問題她是當事人,她要怎麼視若無睹,她要把臉擱到哪去?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是扮成男人?
無奈的嘆口氣,雖然羞澀,但她還是由著他,誰要她想寵他呢。
陪著他用膳,親手喂著他,陪著他批奏折,她開始慶幸她寫得一手還不錯的毛筆字,能由他口述,她代筆。
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勉強幫得上小忙,又可以趁批奏折旁听時知曉朝中大小事,晚上還可以在御天宮的小廚房里替他張羅點吃的,日子極為愜意,要說有點不滿,那就是沒有兒子相伴。
她想念兒子,想念得心都慌了,可問題是她沒辦法回去看他,只因闌示廷朝事繁忙,光看她每日替他批寫奏折到深夜就可見一斑。
只是——
「怎了,為何沒動筆?」沒听見書寫聲,闌示廷懶聲問。
鐘世珍皺眉看著眼前的奏折好一會,才道︰「皇上,兵部這麼做的話,不是等于要削宇文恭的兵權?」
「如今是太平盛世,還兵歸田,是當初公孫的政策。」闌示廷懶懶倚在錦榻上。
「還兵歸田是好事,可是如果連鎮守京畿的兵都撤掉,京畿的治安等等問題該怎麼處理?」還兵歸田類似屯兵制,沒戰事時,兵可以屯田,不浪費國庫,有戰事時,再由兵部遣調各衛所屯兵,由皇上欽點將軍出征,這麼做都是很合理的,可問題是——屯兵應該只限于邊境或地方衛所,沒道理連京畿的兵都比照,看似有道理,實則像是釋了宇文恭的兵權。
「京畿的戍衛有兩營交由東司衙掌理,四大驛站各有一衛,而宇文恭手上的十萬兵馬在京北和京南兩戴維,朕倒認為兵部的提議沒什麼不可以,畢竟因為朕登基時大赦天下,稅減三成,不利于國庫,如今將十萬京衛歸于田,對國庫亦是好事一樁。」
「可是……驛衛由兵部調動,京衛由宇文將軍職掌,應該是互相抗衡,把宇文將軍的兵權拿掉,這……」那天在朝巽殿上,她沒忘記兵部尚書是站在束兮琰那一邊的,要是對方抱持著狼子野心,大軍壓境京畿是要誰救。
「世珍,你是在替宇文恭擔心嗎?」他臉色稍沉地問。
「不是,我只是擔心……」靠近他一些,她壓低嗓音道︰「兵部和束兮琰是有掛勾的,要是四大驛衛包圍京城,東司衙是起不了作用的。」人數差距差了將近十倍以上耶,那不是以卵擊石,自找死路嗎?
闌示廷听完,臉色稍霽,長指輕撫著她的頰。「朕要還兵歸田,並不代表要將兩京衛的兵權納入兵部,而是要收回原本賜給宇文恭的京衛兵符罷了。」
「喔……那就照皇上的意思寫嘍。」就收回兵符嘍。
「嗯。」他應了聲,在她頰上游移的長指緩緩地落在她的頸間,再往下到胸前。
「皇上。」她精準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嗯?」
「我還沒寫完。」不要騷擾她,如果寫歪了,還要貼紙重寫,很麻煩的。
「寫快點。」闌示廷靠了過去,張口啃咬著她粉女敕的頸項。
鐘世珍渾身顫了下,想將他推開,卻又被他摟個死緊。「皇上……示廷,別鬧了,這里是御書房!」外面有人喔,而且不只一個人!
「對朕來說,是哪里都一樣。」
他曖昧地舌忝過她的後頸,教她瞬間爆開陣陣雞皮疙瘩,而幾乎是同時,她的玉帶松了……喂,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打一開始認識他,她就見識到他出手奇快無比,可他幾乎是夜夜索求,現在竟連在御書房都不安分,他是怎樣?!
「皇上,雷鳴大人求見。」
就在鐘世珍死命抓住衣襟,扞衛清白的同時,外頭響起了陸取的細嗓音,教她大大地松了口氣。
闌示廷頓了下,慢條斯理地替她系好玉帶。「你先回廣清閣。」
「好。」將幾上的奏折收拾妥當,她整了整衣袍,才開了門。「雷大人,皇上候著。」
「多謝公孫大人。」雷鳴一雙眼不住地看著她。
她已經開始習慣眾人一臉見鬼的模樣了,反正時間一久,應該就會麻痹。
「福本,送公孫大人回廣清閣。」陸取交代著。
「不用麻煩,我記得路。」
「這是奴才本分,大人不要為難奴才。」
鐘世珍眼角抽了下。說是為難他,她才覺得自己被威脅,甚至被監視著。住在宮里就這一點最不好,美其名是保護她,可是……她真的有種被軟禁的感覺,而她能走動的範圍就在這座御天宮里,沒有闌示廷的允許,她連廣清閣都踏不出。
「廣清閣旁有座小花園,我總能在那兒散散步吧?」不是她故意要跟他杠上,實在是她有點受不了緊迫盯人的生活模式。
陸取細長美眸眨也不眨,啟口道︰「福本,留在這兒听候皇上差遣。」
後頭眉清目秀的太監立刻應了聲。「公孫大人,奴才斗膽與公孫大人為伴,希望公孫大人不介意。」
鐘世珍微眯起眼,想了想,算了,想跟就跟吧,不要說她為難他!
踏出御書房,沿著穿廊回廣清閣,就見整座皇宮里燈燦如晝,就連園子里也立上八角風燈,可惜的是,到處依舊黑影幢幢。
他們聚集著,會退散會暫時離開,可始終存在,看著一個個朝代興衰盛敗,不知何時他們才會消失。
而且,他們要是不消失,她也沒太大勇氣走過去。
「公孫大人不是要進園子嗎?還是要回廣清閣了?」陸取見她站在穿廊上發呆,不禁出聲詢問。
「呃……」她猶豫著,時間還早,她實在不想回房,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鳥籠里的金絲雀,讓她渾身不自在,可是……
「怎麼,宮里還是黑影密布,讓你寸步難行?」
不遠處帶著笑意的問話教鐘世珍驀地抬眼,就見宇文恭倚在玉欄邊,俊俏面容噙著如沐春風的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就這樣看著他,她就……莫名安心。
不過,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