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愛著我,很愛很愛我,不要賭氣好嗎?你可以用一輩子來恨我、折磨我,但我想娶你是真心的,我想跟你在一起過一輩子……」
「我不會嫁給你的,齊藤英樹。」她的笑含著淚。「至少這一輩子我絕不會嫁給你,因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恨你,好恨你,恨死你了!巴不得你從我眼前消失,永遠永遠都不必再看見你。」
齊藤英樹的心狼狠抽痛了下,盯著她的眼,閃過一抹哀傷。
他終是松開了他擁著她的雙臂,從床邊站起。「你身子剛好,這幾日多休息,多吃點東西補補身子,我再來看你。」
說完,他轉身要離開。
「等一下!」她喚住了他。
他回頭,看見舞冬末伸手解下了脖子上的那條定情項鏈,手一揚便將它往窗外丟去——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想必這鏈子也並非真的是你母親留給她媳婦的,你跟我的唯一聯,現在再也沒有了。」她決絕地道。
這代表,她舍棄了他的愛。不,是舍棄了她對他的愛,連一絲一毫的不舍都不想要擁有。
「好好休息。」還是說了一句,齊藤英樹這才轉身離開。
他走了,她躲進被子里嚎啕大哭,那哭聲一聲一聲地傳出來,連那樹上的櫻花都似要哀傷地落下。
送食物過來的紫兒,在門口不遠處看見了大少爺齊藤英樹,正要招呼行禮,他卻跟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就讓她放肆地哭一回吧。
就算她的哭聲讓他心痛,那也是他活該。
齊藤淺羽來探她,丫頭引進門時他還嘻皮笑臉的,丫頭一走,門一關,二話不說便跪在地上不起來。
舞冬末幽幽地看著他,哭腫的雙眼只能睜開一條細細的縫,連瞅著人都覺得疼,現在的她一定丑爆了,她根本誰也不想見。
想著,她別開臉去,輕輕地閉上眼。
「冬末,都是我的錯,你不原諒我沒關系,就原諒大哥吧。要不是為了救我,以大哥的為人,他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大哥一直都很關心你的,打我醒過來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叮囑我要對你好,不要讓他對你感到更加愧疚……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做出了傷害你的事,你也不會發現……」
「夠了,別說了,你出去吧。」嗓音粗啞而難听,連她自己听了都不禁要皺眉。
「冬末,我會跪到你願意原諒大哥為止。」
舞冬末聞言嘆息。「要跪你到外頭去跪,我不想看見任何一個齊藤家的人,包括你。」
齊藤淺羽認真地看著她,低聲道︰「我本來是要到外頭去跪的,只是怕旁人說閑話,胡亂猜測些什麼,才剛換了一批下人,難得清靜些……」
這究竟是什麼邏輯?
「你在我屋里待著,旁人一樣會胡亂猜測。」而且會猜得更離譜。
「那丫頭以為我是大哥呢,大家都知道你要嫁大哥,就算我在你屋里待一夜,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前幾日大哥就是這樣在夜里守著你到天亮的。」
「我沒要嫁你大哥。」
「那你要繼續當我的妻子?若你真心想如此,我也願意的。」齊藤淺羽說著,定定地看著她,舞冬末果真睜開眼楮朝他看了過來。
「你願意?」若他真願意,之前又何必背叛她這個妻子,跟香子歡好?
「是,我願意。」
「你瘋了吧?」把這一切搞成這樣,不都是因為他不甘願娶她嗎?
「之前是我不懂事,因為被逼著娶你,下意識地感到抗拒,可這幾天我想想,其實自己也是挺喜歡你的,一想到你不再屬于我,甚至要嫁給大哥,就有點舍不得,若你當真還願意當我的妻子——」
「我不願意!」
她的答案,果真在他的意料之中啊。
齊藤淺羽眼神閃了閃。「因為你愛的從頭到尾都是我大哥,對吧?就算大哥還是你大伯時,你都還是偷偷喜歡著他吧?」
舞冬末再次別開臉。「你出去吧。」
「我說過要跪到你原諒大哥為止。」齊藤淺羽沒打算就此撤走,繼續說道︰「既然你這麼愛大哥,現在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只要你可以原諒他,你和大哥就可以幸福……」
「他不愛我。彼此不相愛的兩人是不會幸福的,就像之前的你跟我一樣。」
「大哥是愛你的——」
「再說一句這樣的話,你就滾出去!」
「不說了,就跪著,你別趕我。算我還你的,也跪上七天,每天晚上我都偷偷來跪到天亮,直到你原諒大哥的那一天。」說著,齊藤淺羽真的不再說話了,就靜靜地跪在地上。
他這根本是賴皮吧?
賴在這里跪給她看,就是吃定她心軟善良好欺負吧?
「那你跪遠一點。」眼不見為淨。
他想跪多久就跪多久,地很硬又很涼,她就不相信他這個公子哥兒能撐多久?
之前在祠堂跪著,膝蓋底下還有人偷渡給他鋪墊子呢,她這里可沒有,不必一個小時就保證他腳痛。
舞冬末打算睡覺,可房里有人,呼吸聲都隱約听得見,再加上近日來她睡得太多太久,竟是難以入眠。
然後,窗外下了大雨,雨聲大得像在打雷,這樣的夜里能睡得安穩才有鬼,更別提她根本還沒睡著。再想到有人還跪在她屋子里,舞冬末假裝翻身轉過去,往齊藤淺羽那頭看了過去——
這男人,跪著也能睡呢。
舞冬末從床上起身,拿了件自己的毛衣外套,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他卻醒了,半眯著眼看她。
「心那麼軟,要怎麼恨我及大哥一輩子呢?」齊藤淺羽挑著眉問。
「我是怕你著了涼,跪不到七天七夜就昏倒裝死!」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回床上睡去。
就這樣,一夜反覆,不知何時才睡去,醒來時淺羽已不在她屋里,就像昨夜是她自個兒作的一場夢。
去上課前,齊藤英樹親自端著藥膳進來時,很輕淺地問了她一句。「淺羽昨晚在這里?」
舞冬末看他一眼,沒說話,低頭乖乖喝湯。
「我本來要過來,丫頭們見到我卻喊我二少爺,說大少爺正在屋里陪你,我只好走開。」齊藤英樹淡笑,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自嘲。
她一樣沒理他。
「再休息幾天,就回學校上課了,過陣子便是期末考試,你可能要趕一下進度,我再幫你補一補課程。還有,晚上我有個聚會會比較晚回來,你不必等我,早點睡,還有……」他頓了一下,看著低頭安靜喝湯的她。「你喜歡淺羽陪你勝過我嗎?」
一口湯差點從她的小嘴里噴出來……
舞冬末覺得這個男人打從正名正身是本尊之後,對她就真的隨意多了,不會像當她大伯時那樣冷冰冰,也不似在台灣假裝是淺羽時那樣總是笑容燦爛,現在的他其實就是這兩者的綜合體,會對她笑,可卻笑得很淺,對她也不再清冷淡漠,因為她刻意的沉默,反而顯得他的話有點多。
可這最後的一句話,怎麼听都有點小孩脾性啊,像是吃味、嫉妒,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倒像是淺羽會說出口的話。
她抬起頭來望住他。
疑似,看見他紅了臉?
齊藤英樹倏地站起身來。「我要去學校了。」
因為困窘,他走得匆忙,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是他和她的最後一面……
舞冬末失蹤了!
那日,齊藤家上上下下尋了她一夜未果,隔天一早,有人發現舞冬末的鞋子掉落在齊藤大宅附近的一個山崖邊,在那鞋子四周還發現了疑似她落下的血跡,警方出動了大量警力滿山谷尋人,更到那大海里撈人,整整半個月都一無所獲。
那山崖很高,底下是深藍大海,礁石遍布,大家都說這樣掉落山谷存活性根本是零,可齊藤英樹不死心,硬是要求警方擴大範圍找人,連附近的村落都無一放過。
整整尋了一個月,她卻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似的,沒人看見過她,收留過她,也沒撈到任何一具尸體。
他不相信她死了……
而且還是跳崖死的……
可什麼都找不著,什麼都沒有,出境紀錄,就醫紀錄,各大旅館飯店民宿,全都沒有舞冬末這個人……
他不放棄地整整找了她三年,依然一無所獲。
不得不承認,她或許已經不在這世間了,她連句再見都不跟他說。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她連句話都不願跟他說,就這樣走了,完完全全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失去了,才知心有多痛。
以為時間會讓他淡忘一切,可她的身影像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底,在齊藤家的每個角落里,似乎都可以讓他想起她。
想一回,痛一回。
這個殘忍的女孩,竟是這般恨他入骨了嗎?因為恨,所以讓她了斷這一切,讓他自責愧疚一輩子還不夠?連他的心也一並奪去了……
他想她。
好想好想她。
至此方知,當初她听到他昏迷不醒時是怎樣的心情。
至此方知,當初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意,跪在那千年梅樹前為他念咒祈禱。
如果可以救回她一條命,讓她可以再度回到他身邊,讓他再次看到她的笑容,听見她的聲音……
他願雙手奉上——不管是什麼都可以。
可那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他等啊等,等啊等,盼到連那穗花山奈的花香都聞不得,怕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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