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聘則為妻,奔則為妾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你乃是自甘下賤。」這是那個她心底愛慕的男人,自認為天的夫君,笑看著他的新歡繼妻,唾罵她時說的話。
「有辱門風,杜氏書香門第,早已經與你恩斷義絕。」這是她的生身父親,在她為了那個男人私奔後,逐她出家門時說的話。
「我兒,這是娘的私房,你收好莫讓你爹和兄長知道。」這是她半身淒涼,無以為繼不得不回娘家求個安身時,被爹驅逐,被兄嫂暗諷後,生母偷偷給她銀錢時,抹淚說的話。
慶元二十二年,臘月二十三日小年夜晚的風,很冷。
她在北巷子的小屋里養病時,听著屋外不時傳來的爆竹聲,心里越加的淒惶。她想起幼年時生母的嬌寵,想起青蔥年華時繡得大紅嫁衣。又是不禁想起那個她生生念著,讓她落得低如塵埃的男人。此時此地,此時此刻,她的心里只縈繞著無限的恨意。
便在她被恨意充滿了胸膛時,半舊的門咯吱的響了,迎著外面冷冷的風,對她不離不棄的紅菱進了屋子。紅菱進屋後,就是扶起了她,道︰「姑娘,吃了藥身子便會好,那兒還叮囑了奴婢話呢。」
是啊,她還有娘的關心。可是如此,她更恨,恨她這個娘唯一的女兒。非但沒有給娘撐起了臉面,反之是讓生母在娘家顏面盡失。她抬頭,苦笑道︰「紅菱,我會好嗎?娘能勸爹認下我這個不孝女嗎?」。
她的話里,有怕,有悔,有無盡的難堪。在貧苦的日子里,早讓她的尊嚴沒了痕跡。
「會的,姑娘,您可是老爺的嫡女。老爺是姑娘的父親,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紅菱哄了她這話,還是讓她因為重病而瘦弱的身子靠在了肩頭。紅菱小意哄著,才是讓她喝了藥。在喝完藥後,她方是睡意又是上了眼簾,最後在眼里的畫面就是紅菱端著藥碗,開門出了屋子。
她睡著了,所以不會知道門外,紅菱正對她生母于秀娘回著話。于秀娘臉色有些蒼白,隔著那扇半舊的屋門,眼框子紅紅的說道︰「紅菱,你是好的,我心里記著。你放心,你老子娘,還有你那個弟弟,我這做的都會照看好。」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啊,就拜托給你了。」于秀娘給了紅菱甜棗後,對紅菱這個陪房的家生子,又是露了真情。邊說著話時,都是不顧著當家主母的威嚴,拉起了紅菱的手,真心把落魄的女兒,托付給了面前人。
「放心,紅菱是姑娘的丫環,自當跟著姑娘一輩子。」不離不棄之話,在于秀娘這位當家主母安排好家里人時,紅菱就已經是死心踏地了。
但是,出乎于所有人預料的是,在這個年頭的冬天,她的病越加沉重。大夫看後,都是道「郁結叢心,病入膏肓」。
在除夕團圓夜里,她吐了血,一輩子似乎已經到了盡頭。紅菱在她的耳邊抹了淚,她笑著道︰「別哭,除舊迎新,要歡歡喜喜。」
「姑娘,您可有事要奴婢做的嗎?要不,奴婢去求了來可好?」紅菱瞧著她沒有一絲血色,暗黃枯瘦的臉,小心問了這話。她听著後,難得越加的高興,甚是想念的道︰「嗯,我等著,你去請娘來。」
紅菱急匆匆的去請她生母于秀娘,躺在床榻上的她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也許,也許她熬不過慶元二十二年了。這一刻,她想念她的娘了。
一小會兒的功夫也難熬,她的眼皮子越來越重。在她快要睡著了時,她見著那扇破敗半舊的屋門又打開了,門口的那個身影好眼熟。她想伸手,喚聲「娘」,卻手好重,她好累。然後,一切與她無關了,她在這個慶元二十二年的冬,最後一晚的除夕夜里閉上了眼楮。
若有來生,當如何?她不知。
在閉眼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里只有無際的不甘心。恨這一輩子,怨這一輩子,傾盡那五湖四海的水,也洗不去她的恨,她的怨。
靈魂若何,可有重活?她不懂。
可當她再一次醒來,見著熟悉得讓她落淚的年少閨房時,她感謝上蒼。她實難忍住那心底的淚,霎時劃上了眼框。這是夢嗎?她望她的手,她望著面前的一切,這是哪一年哪一月?如是夢境般,讓她不敢醒來。片刻後,她方是起身走近梳妝台,看著鏡中少女巧兮的麗顏。這,真是她年少時嗎?
她對著銅鏡,呢喃道︰「我回來了。」銅鏡里的少女同樣動了嘴,霎時間,她想仰天大笑。這是上蒼憐她一生落寞,成全她重回這人世間報仇血恨嗎?想到恨,想到恨的人,她的眼里布滿了血紅色。銅鏡里的那張少女麗顏,也是在同一瞬間變得扭曲,如同那九幽之下的怨魂,來人世間索了命。
「娘,女兒這一世不會再讓您失望。」她咬緊了牙根子,一字一句的承諾了這話。而心里,她更是想著,要讓那些毀了她一生的人付出慘重代價。便是在此時,一個聲音出現在她的腦海里,機械的金屬音,道︰「系統開啟中,宿主請確認是否綁定?」
「誰?」她大驚,高聲喝斥道。
「系統開啟中,系統自動默認,一、二、三七、八、九、十,系統重啟中」機械金屬音隨後消失。
在她大聲問話時,屏風隔開的外間,一直久久守侯得正打著磕睡的丫環紅菱被驚喜了。紅菱這會兒忙是進了內屋,看著她高興的道︰「姑娘,您醒了。」邊說了話的紅菱,還是從旁邊的木架上取下了披風,披與她的肩頭。
「您的頭還疼嗎?要不奴婢去請如何?」紅菱再是問道。
紅菱說著頭疼,她才是她的前額留海邊隱隱作疼。她對著銅鏡撩開留海,看著那紅紫的一塊瘀腫。她突然想了起來,這一年是慶元十二年,她十二歲。她的生母于秀娘只是父親杜仲勝的繼妻,所以,她還有兩位嫡出的哥哥均為大娘杜景氏所出。大哥杜珅對她若說是漠視,那麼,比她只大一歲的二哥杜玢對她就是欺負。
「娘要忙府務,我想再歇歇。紅菱,未時(北京時間13時至15時)三刻喚醒我,我好去給娘請安。」她記起來這額頭的傷,是她跟二哥杜玢爭執時弄的。她心里明白著,只怕這時娘正為難著。畢竟,二哥杜玢打傷了她的額頭,她把二哥推進了後院的小池塘里。
「是,姑娘。」紅菱應下話,伺候她重新躺回床榻上,還是細心為她拉好了床帳子。她于此時,腦中卻是分外的不平靜。她在想著,她在胡思著,她的未來應該如何謀算?隱約里,外間傳來她的女乃娘杜嬤嬤進屋後的問話,道︰「紅菱,姑娘醒了嗎?」。
「嬤嬤,姑娘剛醒了,又歇下了。說是未時三刻起身後給請安。」紅菱回了杜嬤嬤話。
她這會兒的心思,沒有注意著外間的女乃娘杜嬤嬤和紅菱。而是雙眼睜開望著帳子頂,她在想,她可有什麼法子,能幫上生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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