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紅妝 第十三章

作者 ︰ 竹君

第七章

子亭回到黎家後,整日深居在瀚院內,足不出門,不提在踞龍堡的一切,也不過問黎家的事情,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

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黎府里的爾虞我詐。

「少爺,老爺命令我給你送參湯來了。」丫鬟小河謁著一盅補品進來,輕輕的放在桌上。「老爺說你這些日子吃了苦,損了身子,要好好的幫你進補一番。」

坐在窗前沉思的子亭,聞言回過頭來,聞著參湯的氣味,突然涌起了一陣惡心。

「少爺,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了?」小紅急忙走過去,輕拍著她的胸口。

子亭一驚推開她,冷冷的斥道︰「走開,別踫我。」

在黎家,除了從小看她長大的嬤嬤及玉涵姊姊外,沒有人知道她的身分,近得了她的身。

小紅被罵,心里一陣委屈,紅了眼眶。「奴婢……奴婢只是想……想……」

俊美的少爺一向溫和,雖然有時候會玩世不恭,可是對待下人從來沒有高聲責罵過一句,現在會發這麼大的火,他一定是討厭她了。

嗚……

陳嬤嬤走進房里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沒你的事,退下吧!」

「嗯……」小紅囁嚅的點點頭,眷戀不舍的看了子亭一眼後,掩臉哭著跑出去。

看著小紅跑走,陳嬤嬤再一次輕嘆的走向子亭,子亭輕蹙蛾眉的樣子,看來極不舒服。「孩子,你怎麼了?」

子亭搖了搖頭,深呼吸了幾下後,發現胸口不再那麼難受了,那碗參湯被她掩著鼻端去倒出窗外。「沒事,只是胸口有些郁悶,吃不下東西。」

「吃不下也得吃,餓著了身子可不好。」陳嬤嬤輕責,拉著她的手走回桌前坐下,將她手上的空盅取了過來擱在一旁。「瞧瞧你,才兩個多月不見,就瘦了那麼多,教人看了多心疼啊!」

「嬤嬤,我沒事。」

「什麼沒事?你這些日子睡也睡不著,吃也吃不多,就算是睡著了,也是被噩夢驚醒,嘴里直嚷嚷著什麼……龍行天,這龍行天是什麼人啊?為什麼會讓你怕成這樣?」

面對陳嬤嬤的逼問,子亭只是一再搖頭,無法說出自己的心事。這些日子她一再擔心龍行天的傷,屢屢作夢,夢到他死了,陰魂不散的來找她報仇。

這是個凶兆,一個叫她心驚膽戰的凶兆。

她不願相信這樣的凶兆,不願相信他死了。

像龍行天這樣的惡人不會那麼快死的,不會……

子亭的臉色發白,手在輕顫,就連眼神都變得驚懼恍惚。

「孩子,你怎麼了?你是哪兒不舒服嗎?」

子亭搖了搖頭,捂住口干嘔。

陳嬤嬤看見她這個樣子,驚疑的瞠大眼,「孩子……你……你……」

可能嗎?這怎麼可能?但見多識廣,她不會看錯。

「孩子,你懷孕了!」

「什麼G」

黎君運剛從外面花天酒地回來,正打算走回房間睡覺,行經後花園時,被假山後的一陣啜泣聲吸引,于是疑惑的停下腳步,好奇的轉了過去。

假山後一個小丫鬟正躲在那里低泣著。

「喲,這不是小紅嗎?干什麼哭得這麼傷心?」黎君運調侃的靠了過去。

「堂……堂少爺。」小紅警戒的站起來,退了幾步。

黎君運在府里的風評不好,先是調戲過府里的幾名丫鬟,又欺陵一些家僕,還結交一些狐群狗黨,大家見到他都是有多遠避多遠,她當然也不例外,頭一低就想走。

「等一下,本少爺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哩!」黎君運手一開,攔住了去路,嚇得小紅剛止住的淚水又飆出來。

「我……我沒怎樣,只是……只是剛剛被少爺罵了一句。」

「被黎子亭罵?這倒新鮮。」就他所知,那個堂弟一向喜歡裝好人,連一個下人都不舍得罵,今天會突然發火,鐵定有事。「你是不是犯了什麼大錯,還是偷了什麼貴重的東西?」

他邪氣的一笑,不懷好意的撫上小紅的臉,嚇得她腿軟的跪了下去。

「堂少爺,別冤枉小紅,小紅什麼東西都沒偷,我只不過是見少爺想吐,好心的去拍拍他的胸口而已。」

「拍拍他的胸口……而已?」黎君運疑惑的重復小紅的話,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然後一抹奸佞的笑容浮了起來。

「謝謝你,小紅,也許你提供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如果他猜的沒錯,迷惑他們父子多年的謎團終于要解開了。

黎君運興奮的走向父親黎慕琛的住處,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北方的人大都以牧馬狩獵、采參為生,生長在北方的兒女大都擅于騎射。

每月一次的市集,也都以馬的交易為主,這一天,幾乎各個牧場的場主都會把馬帶到這里來販售,供南方來的客人挑選。

龍行天來過幾次,也從這里標購了不少好馬回踞龍堡去,所以算是這里的大主顧,所以他一帶著蔣楓出現,立即就引起各家馬場主人的注意。

「龍堡主,你今年又來選馬了,想要什麼樣的好馬,我為你介紹。」一個眼尖的中年男子,趕在眾人圍上之前,熱情的迎了過去,將龍行天一行人往自己的馬欄邊帶。

「宋老大,真是眼捷手快啊!」龍行天戲謔地說。

「不眼捷手快,怎麼能搶到你這位大客戶呢?」宋老大哈哈大笑,爽朗的搭著龍行天的肩,一起走入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坐下,倒了杯水遞到他面前。

蔣楓和隨行的護衛則警戒的分守在兩側和帳外。

「看情形,龍堡主這次不光是來買馬而已,似乎還有些事。」宋老大觀察入微地瞧了周遭的人一眼。

龍行天喝著茶,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確實有事,我這次來是有些事情想麻煩你。」

手一招,他要蔣楓把一張十萬兩的銀票擺上桌面。

「這……這……」宋老大一看到這麼大數目的銀票,兩眼都發光,直直的瞪著銀票,咽了口口水,看向龍行天道︰「龍堡主,這……這……」

龍行天拿起銀票塞在宋老大的手里。「這張銀票夠買下你整座牧場了,但我不要你的牧場,只要秘密的借住幾天,利用你的人脈幫我調查一些事就行。」

「可以……可以……」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宋老大當然是毫不猶豫的答應。「別說是借住,就是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一聲,我立刻就幫龍爺弄來。」

有錢果然好辦事,龍行天一笑,逕自喝著杯中的茶。

站在一旁的蔣楓有默契的步上前,將宋老大拉到一旁。

「我們龍爺想知道黎府的一切,有筆生意想跟他們談談,但不知道他家里的情況如何,你能幫忙打听嗎?」

「可以,這是小事,我一天之內保證打探仔細。」宋老大拍胸脯保證。

「很好,現在就先帶我們回你的牧場。記住,別多嘴泄漏了我們龍爺的行蹤。龍爺的生意做得大了,總有些人想沾光,我們龍爺嫌煩、怕吵。」蔣楓冷冷的厲言警告。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我的口風最緊,半個字也不漏。」宋老大信誓旦旦的保證。

「這樣最好。」蔣楓點了點頭,望向龍行天,見他滿意地笑了。

一行人幫忙收起帳篷,趕著馬,一起向宋家馬場而去。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後,子亭變得越加沉默,關在房間里沉思的時間更長,臉上的憂郁更深。

有幾次黎君運假借探視為由,企圖踏入瀚院內,但才到門口就被陳嬤嬤擋了回去,不讓他靠近一步。

雖是如此,他三天兩頭的騷擾還是讓子亭極厭煩,尤其他惡意散播她女扮男裝的流言,已經造成府里人心的浮動,每日借口經過瀚院的下人變多了,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不少。

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很快就會傳出府外,當她肚子大起來時,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到時所有的謊言都會被拆穿,該怎麼辦呢?

種種煩惱困擾著她,躺在長椅上的身體輾轉反側。

一陣涼風吹進,揚起房里的布幔,同時熄滅了桌上的火燭。

子亭原本想呼喚睡在隔壁小房間里的陳嬤嬤,請她過來將蠟燭點上,但是才剛一張嘴,就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包住,一道黑影無聲的靠近,同時捂住她剛啟的小口。

「別喊,除非你想看到一具尸體。」

冷魅的聲音就在她耳畔,近得可以听到他輕喘的呼吸。

子亭一駭,花容失色的想躲開。

「別動,你一動,插在我胸口的那把匕首就會回到你的身上。」他不是恫嚇,以她對他做的事是該得到些懲罰。

「你……你想殺我嗎?」子亭僵硬著脖子,抽了口氣,看著他冷峻的臉龐在微弱的月光下,從她身後轉了過來,站在面前。

彷佛被他的怒氣灼傷,她驚嚇得退了一步。

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閃著森冷寒光,一看就知道是那天她刺在他胸口上的凶器。

他要報復了嗎?想殺了她?

看見她臉上的懼怕,龍行天噙在嘴邊的笑更冷了。

「不該嗎?我不該殺了你嗎?你趁我不備時,刺了我一刀,你跟你爹一樣噬血殘忍。」他忽地抓住她發冷的小手緊緊的握住,拉向胸前。

「不!你能怪我嗎?怪我傷了你,是你不分清紅皂白囚禁了我,羞辱我,傷害我!我能不逃嗎?會不逃嗎?」她心急的喊,顧不得是否會吵醒睡在隔壁的陳嬤嬤,也不管是否驚動其他人,就是不甘受委屈的放聲大喊。

是他自己犯了錯,憑什麼冤枉她?

「原來到現在你還不相信你爹就是凶手?」他咬牙切齒地問。

「當然,沒有十足的證據在眼前,你要我如何相信?」

「你要證據是嗎?好,我現在帶你去。」翻手一扣,他抓住她縴細的柔荑,拖出了瀚院。

也不管她身上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披散著長發,他就把她往初冬的寒風里拉,一路從長廊經過後院,再穿過假山流水,直直朝燈火通明的前廳走去,一點都不顧慮她的羸弱。

他心冷得只想讓她看清事實。

「龍行天,你到底想干什麼?」寒風吹得她直打哆嗦,凍得她血液都快凝住。

「現在開始,你別說話。」他伸手點了她的啞穴,讓她站近大廳的窗邊,听著里面正在商議的詭計。「我一潛進來,就發現他們聚集在這里,討論著如何對付我。你爹若是與我無仇又問心無愧,為什麼不把擄人的事情交給官府來處理,而是私下集結這麼多人要來對付我呢?他只不過是想趕盡殺絕,除掉十幾年前沒有除掉的敵人而已。」

深惡痛絕地說完,他將她用力一推,貼近窗口,看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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