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沒聲音,靜靜地站在那等著泰寧侯過來。
一會兒便能听到腳步聲。
清朗地聲音。讓人听了很舒服,如春風化雨般。世芸悄悄地抬起頭,從世英的身後迅速地瞄了一眼。
白色圓領長褶通身樣式,純白絲綢質地,暗紋,只在下擺處繡了金色柳葉紋。
泰寧侯似乎很不適合白色的衣裳。僨張地肌肉將衣裳撐起,身材是那樣的堅實,卻沒有絲毫呆板的模樣。剛毅地八字眉不怒自威,雙眸微微眯起,散發出點點寒意。
世芸迅速移開視線。泰寧侯的目光總叫人感到不是那麼的自在,在他的注視下,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說是來送花,也沒見著泰寧侯帶了花來。只是說了兩句話,便告辭了。
泰寧侯的離去讓眾人總算是微微地松了口氣,他帶來的無形壓力讓眾人都感到不方便。
當然,除了某人。
泰寧侯在的時候。
世英抓住她的衣袖,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興奮的臉上帶著一絲絲的羞澀。
世芸發現,世英的羞澀大于興奮與緊張。她不時地抬起頭,又迅速地低下。羞紅的臉將她的心思完全透露。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腳踝的不適應,緊著眾人就要離開。
「啊。」一著地,世英才意識到自己腳踝受傷過。
她的這一聲立即引來謝氏的轉身。她忙走到世英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腳崴了一下。」
謝氏听說腳崴了,只恨現在是在別人家,不能馬上看視。忙問道︰「怎麼會崴著了腳?」
「我……」
「也不曉得是怎麼了?突然就歪著了。」世英很是羞惱的解釋著,「這石子路還是頭一次走,還有些咯腳。」
泰寧侯太笑了︰「這是侯爺專門為我鋪的。太醫說每日穿了薄底鞋在這上面走上兩圈,能活絡經脈。我剛開始走的時候,也覺得咯腳。」
泰寧侯太這麼說,眾人也都跟著附和起來,不過問得卻是︰「這法子真的那麼有效麼?」
「難怪太如今看著滿面紅光,更勝從前。」
泰寧侯太只是笑笑,卻是對世英道︰「章六還是到屋里坐下,讓人看看。」
謝氏正愁若是傷著骨頭便壞事,既然泰寧侯太能提出,忙滿口應下。親自要攙女兒。
泰寧侯太對人道︰「怎麼這麼沒眼力?快抬了春凳來,將章六抬?」
一時太醫也請了來,瞧了後道︰「並沒什麼大礙,過幾日便能好。」
謝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腫的老高,還說疼的厲害,要不要開什麼藥?」
太醫道︰「那便開副止疼藥。若是覺得疼的厲害就吃上一劑。」
謝氏這才放下心來,送了太醫出去,又向泰寧侯太致謝,又是教訓女兒︰「可給太添了不少麻煩。」
泰寧侯太道︰「哪里。是下人不得力。」又要留謝氏吃飯。
謝氏是滿心想要留下,只是今日實在有些不妥,又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便道︰「太愛惜賜飯,原該領受。只是府上事多,我也不好打攪。過些日子,我再登門向太致謝。」
泰寧侯太也沒做過多的挽留。
到了二門,謝氏瞥了一眼畏畏縮縮地世芸,冷哼一聲,又對人道︰「將六姑娘攙到我車上去。」
金蓮為世芸在腰後墊了靠枕,又將她受傷的腳輕輕墊起。
謝氏揮手讓金蓮出去,自己親自做了,又仔細地瞧了一次,見腳踝還是紅腫,心疼的道︰「還疼不疼?怎麼這麼不。你說今日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兒跟那個庶女的衣裳換了過來,她能沒注意到。摔倒的庶女沒事,拉人的女兒卻崴了腳。事情絕不止那麼簡單。
世英簡單的說了事情。
謝氏冷哼一聲︰「她還算是知大體。」隨即杏眼一橫,「魯家小兒,居然這般欺人太甚!」
「方才我並沒看到她人。」魯四害了她居然沒有回去,那她人現在在哪里?
謝氏道︰「這個我會打听的。只是你居然往花園跑。就該把話都推到那個四丫頭的身上。」
「多虧四姐我才沒能出丑。母親不必怪罪四姐了。」
謝氏道︰「哼。死罪可免……」
「太太。泰寧侯太打發人送東西給六姑娘。」僕婦在外頭回稟著。
謝氏挑了簾子,躬身出去。她認得那個****,是泰寧侯太身邊的那個老嬤嬤。
老嬤嬤笑呵呵地道︰「總算趕上了。」她從身邊僕婦的手中拿過一個小瓶子送了來,「這是上好的跌打藥。只要抹上七天,便全號了。」
謝氏忙接了過來,笑著道︰「多謝媽媽。讓您親自跑一趟。還請媽媽多多替我向太致謝。」中,謝氏已經命人拿了上等封送了。又拉了老嬤嬤悄悄地道︰「魯太太可走了?」
老嬤嬤眯了眼楮看著謝氏,皮笑肉不笑地道︰「章太太說的是哪個魯太太?」
謝氏這才想起來,她並不曉得那個魯四是哪個魯家的姑娘,只得道︰「四丫頭說她跟魯四相交甚好。臨走時,想要約上一二,卻不曉得她家人走了沒有。」
老嬤嬤很是為難︰「這就難辦了。」
謝氏只得道︰「也只能如此。這孩子,同人說了那麼久的話,連人家是哪家的都不曉得,真是個笨地。還請媽媽多替我向太道謝。」
……
謝氏拿著藥,對著世英道︰「太親自命人送了藥給你。」又道,「現在就擦上吧。」
世英聞了那藥的味道,不由地捂住了口鼻,厭惡地扭過了頭︰「味道太難聞了。我不要。」
謝氏也嫌這跌打藥的味道不好。也就丟開了手,只是泰寧侯太巴巴的叫人送了這個過來,這里頭的意味著實有些道不明白。
是對世英的示好?
又或者是……
謝氏不曉得怎麼想到了泰寧侯那深邃令人莫測的雙眼。擁有這樣的眼楮的人,定非一般人。若是泰寧侯真的成了她的,那該多好。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讓謝氏暫時中斷她的遐想……
「怎麼停下來了?」坐在外廂的金蓮大聲對外面道。
過一會兒,僕婦回道︰「太太,前頭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章大人家眷的車橫在路中了。」
「讓她們挪一下,我們繞。」
僕婦立即去交涉,不一會兒便讓人打發回來︰「太太,章大人家遇到些事。車暫時……」
只听得那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謝氏挑了簾子朝外頭看去。章家的藍色絨布馬車邊跪著個年輕人,只是不住地在地上磕頭。謝氏指著那個年輕人問道︰「那個是誰?驚了章太太的駕?」
僕婦對著外頭瞧了一眼,輕聲道︰「是章大人的一個庶子。來接章太太晚了些。」
謝氏甩下簾子︰「她若是要教訓兒子回家刷威風去。在這里給誰看的?」
僕婦卻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只是干笑。
世英看了看︰「母親不必生氣。她堵在那正好,我有話想同母親說。」她揮了手命人出去,金蓮原本是坐在外間的,一听如此,也顧不得這是在外面,從車上下來,往後頭車上去了。
世芸亦注意到外頭的事情。
那個年輕的男子不住的磕頭,一句解釋也沒有。木然地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仿佛是已經做慣了這樣的事。
她有些悲涼地看著那個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男子。即使是庶子,也該留三分面子,怎麼能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
如果是章太太親生的兒子,她必不舍得在外頭給他這樣的難看。
庶子,就是讓人這樣遭際的。只是因為卑賤的出生,便讓人任意糟蹋。
且不說只是一點點不是,就算不是他們的錯,到最後為了保存自己,也要將錯誤推到他們的身上。
保全了世英,自己那樣狼狽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若是她是嫡出,她大可不必這樣,至少不會令自己失去那樣的機會。
泰寧侯府……她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泰寧侯府能要一個今日出了丑的人做女主人麼?泰寧侯太又送了跌打藥給世英。
世英方才落落大方的模樣肯定贏得了泰寧侯太的心。
而世英,先前那羞澀的模樣,顯然是中意泰寧侯。那樣英武的男子,怎麼讓人不注目呢?就連她也有些動心了。
只是旁人看不上她罷了。
她不行,那就找旁人,可是又必須是她的,跟她處于同一戰線的,那是——世萱。
世萱比自己長得好看,而且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非同一般的氣質,就連她常常都覺得五妹長得極為出色,令她挪不開眼。
有這麼一個機會,世萱一定可以超過世英。
只是現在欠缺著機會。
要能創造出一個機會就好了。
馬車終于動了。
一陣風吹過,車窗簾飛起。世芸看到那個跪在譚太太馬車邊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他低著頭,瞧不清他的模樣,只是他那輕抿的嘴唇露出一絲不甘。
不甘。
又是一個不甘命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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