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面上頓時無顏色,一手撫著胸口,一手哆嗦著︰「出了什麼事?怎麼不早回?」
大兒那樣的有出息,老爺打的定不是他;怕是她那個還沒中舉的二兒子,老爺是不大待見他,莫不是今日帶他出去會文,哪里做的不好?
只不過是文章不好,多多教導便是了,打孩子做什麼。若是打壞了哪里,這以後就是文章再好又能又什麼用。
「打了哪里了?請大夫了沒?」
那僕婦跪在地上︰「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只瞧著老爺外書房伺候的竹蔭打發人來問太太回來了麼?後來才知道,三爺不知道犯了什麼事,老爺要打死他。如今板子都打了幾十下了。劉姨娘命奴婢來迎太太,請太太呢。」
謝氏緊張的面孔松弛下來。
是那個庶子,不是她的兒子。謝氏深深的吸了吸口氣,真是要把她嚇死了,她抬腳便給了那個僕婦一腳︰「混帳東西。」
僕婦身子歪了歪,仍重新跪好。
「老爺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打老三呢?定是他又犯了渾。」
僕婦也回不上。
看著,僕婦那緊張的模樣,謝氏曉得,這次下了重手。老三什麼德行,她哪里不曉得,玩鴿子弄鷹,樣樣哪是老爺瞧的上的。
「我知道了。只是吃了酒,這麼見老爺不好,回去換身衣裳就。」
僕婦也不敢說什麼,等著謝氏進了二門這才敢爬起來。只是,這要怎麼回劉姨娘呢?
世芸下車的時候便听到僕婦嚷著不好,一听居然是同母弟弟譚世儀叫老爺打了。從小到大,也不曉得叫老爺打了多少次,可是他就沒有長記性的時候。每每,太太都攔著不讓打,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太太雖說口中要去看,可是還是記掛著自己的衣裳,在她眼里,衣裳比三弟的性命還要重要。
世芸瞧著謝氏跟世英進了二門,忙走上前︰「三弟怎麼了?」
僕婦忙道︰「四姑娘,您快去瞧瞧吧。老爺要把三少爺打死,親自抄了板子打。姨女乃女乃不敢月兌身。」
世芸急急地點著頭,只問道︰「到底是怎麼了?老爺怎麼會親自打板子呢?」
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吵著要把三弟打死,雖然三弟常常挨打,可是也沒有親自抄板子打人的事。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厲害。
僕婦也說不清,只是請世芸快到外書房去。
因為在外書房,世芸不敢進,只在牆那邊站著。
披頭散發地劉姨娘一見到世芸,嚎喪地撲了過來︰「姑娘,我的好姑娘,你快去求求老爺,別再打了,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涂脂抹粉的劉姨娘的臉上花花的,沒有了顏色,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個生母雖然總是不著邊際,但是,她總是打扮整齊了出現。這樣不顧妝容,世芸是頭一次見。
「姨娘,且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劉姨娘揩著眼淚,嗚咽地道︰「我哪里曉得,是三爺跟前的小廝讓人到二門上傳話。說老爺要打他。我又不能,只能在這里,你听听,如今連聲兒都沒有了。」
劉姨娘再次忍不住滾下淚,又不敢放聲,怕譚老爺听到了,下手更狠,讓兒子更遭罪。
外書房如今都沒有了清客在,外頭跪著四個跟譚世儀的人,緊閉的房門關不住板子落在肉上的聲音。若有若無的悶哼聲,讓世芸听得痛心。
她微微收了心,讓人把跟譚世儀跟前的叫來。
常貴瞧了世芸這邊,又瞧了瞧書房緊閉的門,雙手撐地,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朝這邊挪了過來。他本要跪在世芸跟前,卻叫世芸攔住了。常貴感激地看了世芸一眼,都說四姑娘是個好性兒,果然如此。他急急地回話,邊說還邊回頭張望著。
「三爺順了鴿子,把毛都剪了,卻不曉得怎麼了,叫太太跟前的丫頭遇上了。」
「怎麼又跟太太跟前的丫頭扯上了。」
「小的沒在旁邊伺候,什麼都不曉得,只是後來老爺打三爺的時候,小的听了兩句。」他無奈地嘆口氣,「三爺不曉得從哪里學來的,抱著太太跟前的琉璃要……要……」四還是個姑娘,「琉璃告訴了老爺。老爺氣的要打死三爺。四姑娘,三爺……三爺……」
難怪老爺會氣得這麼厲害,這樣的事。
世芸不由地恨譚世儀不爭氣,才十五歲,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她不指望,這個弟弟能像大哥那樣考取什麼功名,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著,至少日後這府里還能有人孝敬生母。
他怎麼這般不爭氣。
「定是琉璃那丫頭****三爺的。」劉姨娘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琉璃的身上,「那個狐狸精。成日有事沒事就往爺們身上靠。」
世芸听劉姨娘罵的粗鄙,不由地皺了眉毛︰「姨娘。」
劉姨娘這才想起來女兒在身邊,怏怏地收了口。卻是將手絹當成琉璃,想撕了那個賤婢。
世芸腦子閃過一絲光亮。
即使三弟真的是做了這樣的是,只是,琉璃怎麼會見到老爺,旁人出了這樣的事,躲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不顧自己的名節叫嚷的到處都知道。
琉璃想做三弟的通房?
她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嫁給個小廝,也比跟了她這個成日里不務正業,不受太太待見的弟弟強。
世芸挑了眉︰「琉璃人呢?」
常貴愣了,隨即道︰「好像跟老爺跟前的竹蔭在一處。」
這有些耐人尋味了,世芸交待著劉姨娘︰「姨娘在這,我且去求太太,如今只有太太能救三弟了。」
只有太太能救三弟。
世芸匆匆地朝謝氏正房走去,謝氏還在換衣裳。
她挑了簾子,疾步走進,撲通跪下︰「太太,求求你大人大量,饒了三弟這回。」
謝氏披著衣裳出來︰「四丫頭,你這是做什麼?」隨即吩咐人,將世芸攙起來。
世芸只是不肯︰「太太,您就饒了三弟這回。三弟這麼小的年紀,哪里曉得那些,太太,太太,三弟雖是頑劣,可也不會做出這種有辱家門之事。」
謝氏痛心疾首︰「老三,他也太不懂事了!」
世芸跌坐在地上,謝氏那是不肯相助了,若是打壞了腿,日後可怎麼辦。
「是,三弟再渾也不會在老爺跟前犯渾的。」世芸拼命地解釋著。
謝氏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隨即擺手︰「替四姑娘洗洗臉,這樣子像什麼樣子。」
金蓮等人忙擁著世芸出去。
盧家的邁上一步,低聲道︰「太太,四姑娘今兒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若是人家知道,她有這麼個弟弟,她日後怎麼抬得起頭?」
謝氏笑著看著她︰「這麼說,這個臉我還是要給的。」
盧家的笑道︰「是,太太一向是疼四姑娘的。四姑娘也是知恩圖報的。」
謝氏笑了笑︰「圖報不圖報的,我到不在乎,她只要乖乖的嫁,我就替她走這麼一遭。」
……
譚世儀被打的皮開肉爛,頭一天疼的昏了。第二日一醒,在床上又叫又嚷地,說這里疼那里痛的,丫頭取了湯藥給他,他偏又不要,拖著半殘的身子鬧著要吃涼的。
伺候他的青霜見世芸來了,如同見救星一般︰「四姑娘,您快來勸勸三爺,這涼的怎麼能混吃。若是再弄出大病來,可怎麼好。」
世芸走到譚世儀跟前坐下,一手擱在他的腿上。
譚世儀立馬痛的哎呦亂嚷︰「四姐,輕些,輕些。」
世芸叫他這吃痛的模樣,忍不住心酸,眼淚就掉了下來︰「怎麼就這樣了。讓你平日里老實些,別中干那些下作的事,多讀書,你只不听。這下惹惱了老爺了吧。疼的厲害?」
譚世儀本來還叫疼,听了世芸這話,忍不住來氣,方要動一動,只是那下半截疼的厲害,他咬牙忍住那聲哎呦︰「我又沒怎麼了。我哪里曉得老爺會這個時候回來,正好叫老爺瞧見。」
「三弟!」世芸漲紅著臉。他一點都不知錯,還滿臉不服氣的模樣。
譚世儀撇撇嘴︰「那個小妖精,我不過是模了她的手一下,她就要死要活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她跟二哥干了什麼好事。我都瞧見了!這會子她到是貞節烈婦一樣,別以為我不曉得她浪成什麼樣!瞧著我不是太太養的,都瞧不上我。臭丫頭,總有一天,我要讓她好看。」
世芸越听越覺得這個弟弟無藥可救︰「好好的,你扯二哥做什麼?我看你還是沒打好。」
譚世儀抱怨道︰「我哪里敢。那小妖精趁著太太不在,跑到前頭來。我若是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要不,我能在外書房被老爺抓了麼?」
「你……」世芸氣得眼圈頓時紅了。
譚世儀仍舊嬉皮笑臉的道︰「她鬧開了又如何?我就回了太太要收了她。落到我手上,我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芸氣得站起來便走,也不理會那個小子怎麼說。走到院外,才想起來自己是送藥的,又把藥丸交給青霜,讓她到時候給譚世儀敷上。
譚世儀打小聰明,老爺教他字,他轉眼就能記得,那時候老爺多歡喜啊。可是後來,他漸漸的學壞了,不再喜歡讀書,成日里就是遛鳥玩鷹,不務正業,可是太太寵著他。
世芸握住了拳頭。
太太。生生的把這個有出息的弟弟養成了廢物,偏偏,大伙滿口稱道。
她也想讓太太嘗嘗這滋味。
「四姑娘,四姑娘。」盧家的匆匆而來,見到世芸笑著點了頭,「太太,找你呢。」
「大娘有什麼事?」低頭的應付著。
盧家的笑道︰「吏部徐氏侍郎徐太來了,太太命我來找姑娘。」
徐家。找她!
她定地不是袁家麼?怎麼徐家的人來找了?
世芸收起微微的緊張,笑著道︰「那我去叫六。」
盧家的笑著攔住了她,表情頗有深意︰「太太說了,就姑娘跟五姑娘去便好了。」
五妹!
要在她跟世萱中間選一個嫁給那個傻子。
是什麼原因,謝氏要放棄她嫁給姓袁的,而是選擇了那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