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太不以為意地道︰「死就死了。瞎嚎個什麼,找人買了棺材來,拉出去埋了!」章太太頗覺得是件晦氣的事,大早上的就鬧出這樣的事。
那報信的僕婦應了,慢慢地退了出去。
世芸匆匆帶人前去李姨娘的屋子。這事里透著一股子的奇怪,就算是章太太不要她服侍,李姨娘在眾人面前沒了臉面,但是這是她兒子成親的頭一日,大喜里頭,她怎麼能直接給兒子添堵?
李姨娘的院子在章太太正房後頭西邊小小的院子。院子相當的清冷,外頭沒一個人守著,屋里隱隱地傳來哭泣聲。
世芸自己挑了簾子進屋。
梁上懸著一條繩索,一張凳子翻倒在地。
世芸心中不禁一緊,真的自縊了?
兩個丫頭守在床前嗚嗚的哭著,李姨娘雙目緊閉,面色灰白平躺在炕上。
世芸雙手有些冰冷地走上前。
她嫁進來的第一天出了多少鬧劇,就連夫婿的親生母親也這樣。這叫她日後如何面對夫婿。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怕是沒可能的了。
她跪在炕邊,注視著李姨娘。
你是不滿意我麼?還是,兒子在你的眼里什麼都不是,你只要太太的信任?難道,你的委曲求全不是為了兒子,只是為了自己?
突然間,世芸看見,一滴晶瑩地淚珠從李姨娘眼角溢出,瞬間沿著面頰滾落下來。
或許……世芸哆嗦著伸出了一只手指,顫顫地伸到李姨娘鼻子下方。
世芸突然間松了口氣。有呼吸,還活著。
「姨娘。」
一見到世芸來,李姨娘轉過身子,面朝里間。
年紀大些的丫頭忙停止哭泣,站起身,端了凳子與世芸坐︰「****女乃還是好生勸勸我們姨女乃女乃吧。」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頸項。
世芸伸頭看去,李姨娘頭頸里勒起了一條紅印。
是真的上吊,又讓人救下。
「姨娘若是這樣,二爺要怎麼自處?老爺叫二爺念書,不曉得如何,打了幾十下……」
默默不語地李姨娘突然翻身坐了起來,憂心問道︰「怎麼了?可打的厲害?我這有活血化瘀止痛的藥。」
世芸搖頭︰「三爺回來說的,我听得姨娘這里有事,便過來了。」
李姨娘嘆氣道︰「我不打緊。你去看看他。這樣子去學堂,叫人看見了,指不定怎麼笑話他。」一想到兒子從小在學堂就讓那些人欺負,她心便是刀割一般。
世芸輕輕地嘆了口氣。若是心里惦記著兒子這樣會讓人笑話,又怎麼會去上吊,她難道不曉得,不出一日,她自縊的事情就會傳開。到時候,指點她兒子,奚落她兒子的人會更雀躍。
「姨娘。」焦急地男聲從外頭傳來。
他的消息得到的到快。
「二爺來了。」
傳話的丫頭聲音方落,便瞧見章延闖進里間。
世芸起身讓座。章延卻是跪在炕前︰「姨娘這是要做什麼?難道要舍了我去?」
李姨娘泣不成聲,摟著章延便哭,未幾瞧見章延被打腫的右手,又痛哭起來︰「打成這樣,可怎麼寫字?」
章延笑道︰「不疼的。兒子打習慣了。」
李姨娘被他說的心更算,忙讓丫頭︰「豆兒,拿藥來。」
章延看著李姨娘的額頭︰「姨娘額頭是怎麼了?」
李姨娘遮遮掩掩地道︰「沒什麼,不過是踫了下。不礙事。你快抹了藥去見先生。」
章延緊鎖著李姨娘躲躲閃閃的雙眼,然後回身望著自己的妻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姨娘抓住章延的手︰「不管她的事。是我的事,我惹惱了太太。」
章延收回目光,讓豆兒拿了藥,為李姨娘上藥,又吩咐人好生照顧,在李姨娘的囑咐下,這才起身去學堂。
章延走到外間,又轉身回來。
「怎麼了?快去學堂,晚了,夫子又要生氣了。」
章延笑道︰「兒子還沒給姨娘敬茶。」他示意豆兒端茶來,跪下去,恭恭敬敬地遞了茶。
世芸跟著跪了下去。她能理解章延的心事,就如自己出嫁的那一刻,多想跟自己的生母道別。
李姨娘見他們跪在自己面前,忙去拉︰「這可使不得,這若是讓老爺太太知道了,我的罪過就大了。快起來,快起來!」
章延沒起身,倔強地將茶盞遞到了李姨娘的面前︰「娘,吃茶!」
李姨娘拒絕不得,欠著身吃了口茶,隨即便拉著他們起身,更是開了櫃子,拿出個金手鐲套在了世芸的手中︰「****女乃,二爺是最孝順的,我若是哪里有什麼不是,他最是擔心。」
世芸應下。她這是怕方才章延無聲的質問,給她帶來不快,讓他們倆產生。
行了禮,章延總算離開,連著世芸也離開。今日做了這一步已經是不對的。
回到屋里,世芸將從李姨娘那里拿來的傷藥放起來,心里有擔心章延早上有沒有用點心怕她在學堂肚子餓。
簇水端了點心過來︰「女乃女乃快吃吧。」
世芸餓過了,根本就不想吃。
「已經打听清楚了。二爺平日里一早就去學堂讀書。中午就在學堂吃飯,再回來。喜歡吃什麼到沒打听。廚房的人說,二爺最是好伺候。」
一天都不著家。什麼喜好也打听不出來。
世芸微微地嘆了口氣。不過,她曉得一樣,他是個孝子。
「二爺跟前有個叫雲鳳的。就是早上站在少爺跟前的那個丫頭。鼻尖有些雀斑的丫頭。
方才在李姨娘那里,也瞧見了她,章延還囑咐了她什麼,她很得章延的信任。
世芸點點頭。
橫雲提著幾個包袱進來,笑盈盈地放在炕上︰「女乃女乃看看這些該怎麼歸置?雲鳳她們把少爺的東西也都送了過來。」
「這都是什麼?」
橫雲開了包袱︰「這是些都是二爺的衣裳。」
「先收著吧。」世芸翻了翻,這些都是現在所穿的衣裳,只是……她不禁皺眉,這些衣裳只在最上面幾件是新的之外,大部分都是舊的,有的在不起眼處還打了些補丁。
日子竟然過的這樣的艱辛。還是找些料子給他裁幾件衣裳吧。
打定主意,世芸開口問道︰「那些料子你可記得放在哪里了?」
簇水想了想,笑起來︰「就算記得,那麼多的東西都堆在一處,要找可是不容易的。」
「左不過現在無事,索性找出來,有用沒用的都歸置起來。」這就是她的家了,她可以好好的布置一番。
幾個丫頭正在那抬箱子,一見到橫雲來,忙迎上來︰「,這東西方哪里?擱哪里合適?」又見到世芸,一個個都放下手中的箱子,垂手侍立。
橫雲瞧著那幾只箱子很是不同,問道︰「這是二爺的東西麼?你們去問雲鳳。」
一個個子高些的丫頭同伙伴對視了雙眼,大著膽子邁上一步︰「雲鳳說要收拾二爺的書房。只讓我們把東西抬過來。」
世芸點了頭,讓人開箱子,找出一些布料來。她尋模著章延身上的衣料,只挑了最尋常的棉布。想了想,又挑了一匹赭石的來。既然給他做了,李姨娘的是不能省的。
方要進屋,瞧著雲鳳手里提著一個包袱,領著幾個人抬著東西進來。
「****女乃,這是少爺外書房的東西,少爺說從今兒起,就放到西邊的屋子。」雲鳳行了禮,退在一邊,等著世芸先進屋子。
世芸命橫雲將布料放到屋里,想親自收拾了雲鳳拿來的那些東西。
雲鳳卻是一臉防備地側了身子︰「****女乃,二爺說,這些東西誰也踫不得。」
世芸瞧了一眼那上了鎖地大箱子。到底是什麼,這麼謹慎。
她笑了笑。
雲鳳自知失言,不安地抿了抿嘴︰「連奴婢也踫不得。若是踫了下,二爺也會曉得的。」
「那就放著吧。這是不是要給二爺做書房?我瞧你連書架子都沒搬過來。」
雲鳳頓時紅了臉︰「二爺說也沒幾本書,不用那麼麻煩。尋常的書都在外書房。」雲鳳想了想,又道,「二爺這些年的一些體己讓女乃女乃替著收著。」她說著放下了包袱,側身處了門,不一會兒又提了個墨綠色的包袱進來。
世芸命簇水接了,心里卻有些不大舒服,夫婿讓丫頭轉交,自己卻一句話也沒說。
「你且先別歸置,我有些話要問你。」
「我听說二爺在外頭讀書。你可知道跟的那位先生姓什麼?學問如何?」
雲鳳還以為世芸要說些別的,卻沒想到這位****女乃絕口不提別的,只問先生的事,便道︰「二爺並不是在外頭讀書,在家學里。卻是有兩位先生,學問到是沒听二爺說起。」她笑了笑,「二爺就是說起這些,奴婢也是听不懂的。既然能請到家里來,那一定是好的。」
「那這兩位先生的為人如何?」
雲鳳有些不大明白世芸為何要問這麼許多,只是簡單的道︰「楊先生甚是嚴厲。」
世芸點了頭。她也瞧出雲鳳並不想多說,也就不再問。環視了一圈屋子,這里實在是太簡陋了一些。她想了想,自己那箱子里好像還有幾樣擺設,到時候拿過來放一些也是好的。
回到屋里還未有一回兒,外頭便有人回道,說是章太太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