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從學里回來,從懷里掏了一串錢給門房的人︰「老馮,這個請你吃酒。」
老馮忙將錢塞了回去,催促著章延快些進去︰「二爺,快進去吧。老爺叫呢!」
章延將錢塞了︰「給你就是給你,哪里有再收回來的道理。老爺找我有什麼事?」
老馮擺著手不要,嘆了口氣︰「二爺,這錢若是你掙的,你給多少老馮都謝賞的。二爺,你怎麼能……」老馮重重地嘆了口氣,老實的二爺如今也學壞了?
章延怏怏地收了錢,心里嘀咕著,這就發現了?他一磨三蹭地往正房去,心里琢磨在待會要如何應對。這偷了的銀子,這事……哎!
章延停下來,伸出手,舉過頭頂,透著陽光瞧著自己的手掌。嘆息道︰「手啊手。今日少不得又要委屈你了。」左不過是一頓打,又不是沒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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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雲鳳瞧著站在廊下出神的章延,忙迎了上去,「二爺,銀子呢?快些拿來,屋里都沒人,咱們這悄悄的送回去,到時候二爺只說沒拿,回頭同****女乃找找,只說女乃女乃記錯便是了。」
章延上下模著︰「呀!不見了。我明明放在這里的。」
「沒了?」雲鳳慘白著一張臉,「好二爺,你別嚇我,真的沒了?再找找。」
章延上下模索著︰「真的沒了。」他耷拉著肩膀,可憐兮兮地看著雲鳳,「怎麼辦?」
雲鳳上前模了模章延腰間,又模了他的袖口。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這該如何是好?」雲鳳急得只跺腳,這二十多兩銀子要上哪里去找。
「只有向娘子請罪了。」
「如今不是女乃女乃了,老爺知道了。老爺叫二爺了。」若不是這樣,她能這麼急?都迎到了二門?
章延忙問︰「老爺怎麼會知道的?」
雲鳳道︰「銀子不見的事太太不曉得怎麼知道了,就告訴了老爺,老爺氣得不行。要拿少爺……」
「雲鳳!」遠處一個婆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寬大的身子裹在醬色的衣裳里。
雲鳳一瞧見胖婆子忙垂手站立。
「大娘。」章延拱手向胖婆子行禮。
胖婆子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雲鳳,听了章延向自己問安,這才轉了頭,滿面笑容地對章延道︰「二爺,老爺讓來問問,怎麼二爺還沒回來。」
章延笑道︰「今日楊先生留我讀書,所以回來的遲了些。」
胖婆子听章延說自己在讀書,不由冷笑,只是面上不表現︰「卻是這樣。少爺,還是快吧。」
章老爺一見到章延,用著低沉的聲音道︰「你怎麼才回來?今日做什麼這麼晚?」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望著章延。
章延慢慢地挪著腳步,恭著身子跟章老爺見禮︰「老爺。先生留我讀書,所以回來的遲了。」
「哦?」章老爺一手緊緊地壓住桌案,正色地道,「是哪位先生,讓你讀的是什麼書?」
「是楊先生。給兒子說的《論語》。」
「放屁!」章老爺忍不住罵了粗話,話才月兌口,他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說,清著嗓子掩蓋,「胡說!我使了人去學里。先生說你今日吃了午飯便走了。還不跟我說實話!」
章延只是跪在地上卻是半個字也不敢說,看來今日是躲不了,只是不曉得要打多少下。這手要是再腫了,可就要命了。
「二爺,你快說啊。」李姨娘忙撲了過來,哀求的勸著章延。這孩子到底是做什麼去了,還偷了的銀子。
章延道︰「兒子不舒服…」
「你還不跟我說實話!」章老爺氣的臉發青,瞪著雙眼指著章延的鼻子,大有不說實話就要撕了他,「你到底去哪里了?」
「兒子哪里都沒去。只是在街上逛了逛。」
「畜生!」章老爺氣喘吁吁地坐下,右手撫膝,「你哪都沒去?那好,我問你,你說,你箱籠里的銀子呢?」
章延越發的低下頭,小聲的道︰「她的銀子自然在她的箱籠里,兒子……」
章老爺面上突然露出猙獰地笑容,用著異常低沉的聲音道︰「你的書都讀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聖人教你的禮儀廉恥呢?你如今出息了,連帶著的銀子都敢偷了!銀子呢?我問你銀子呢!」
「沒有。」蔣執事模了章延身上,恭敬地回話。
「說,銀子都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去賭了?」二十多兩銀子一便沒有了,除了賭,章老爺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來。
「兒子不敢。」
「我看你是狗膽包天!」章老爺拍著桌子,「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你讀書不好,是天資不足,我也不說什麼。可如今你連品行也壞了!」章老爺看著侍立在屋子里的子女們,長子那嘴唇上仍護著厚厚的一層藥,一想到他那日裝模作樣,好一股怒氣又涌了上來,他竟然生出了這樣的兩個兒子,他指著乖巧站立在一邊的小兒子,「幼,你去啐他!」
章幼抬起頭瞧了章老爺一眼,又忙低下了頭。
「我讓你去啐他!去羞他!」章老爺見章幼不去做,臉上氣的鐵青,一股怒火用上來,他大罵道,「庶生的果然沒好東西!」
章幼忙跑了上去,對著章延狠狠的啐了一口,他面上做著不甘,其實心里到是很樂意做這樣的事。母親同他說了,即使想看老爺打二哥也不能在面上表現的那樣的明顯,省得讓老爺以為是他起了什麼壞心。母親說的對,他越是表現的弟恭兄友,老爺就越生氣。
看著章延慘白著一張臉,章幼得意洋洋地又蔑視地瞧了他一眼。
李姨娘低著頭捂著臉,瞧不清她的模樣。章延緊緊地低著頭,縮在袖口中的手緊緊的握住,他拼命地忍著自己的憤怒。
世芸同樣也被章老爺最後一句話羞辱到。
「老爺。」世芸挨著章延的身邊跪下,「老爺息怒。今兒二爺沒去學里是我躥唆的,不干二爺的事。」
「哼。」章老爺只是重重的一哼,他並不世芸的話。
「老爺,是我听了太太說外頭熱鬧,央求著二爺給我帶東西的。」
「那老二你半途中回來做什麼?」章太太干脆開了口。告訴章老爺章延偷銀子的是她,她的人听到老二主僕之間的談話,也問清了。這明顯的有貓膩,「我昨日給你的二十兩銀子呢?你帶什麼東西能把那二十兩銀子帶沒了?嗯?」
「我娘家妹子要出嫁了……我手上沒什麼好東西,讓二爺替我挑兩樣首飾。」世芸這時候發現,其實世萱嫁到泰寧侯府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有事可以往她身上推,旁人又不會說什麼。
章老爺想到譚家的五姑娘是要給泰寧侯做續弦的,到也沒什麼表示,他仍舊在氣章延說謊話,不在學里好好讀書,偏偏跑到外頭瞎逛。
「既然是這個就該說出來,偷偷模模的叫什麼事?害得老爺還以為你在外頭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章太太瞧著章老爺的火氣下來了些,眼珠子一轉,淡淡的挑了白。
世芸心下一愣,這要如何作答。若是答不上來,便是巧言令色,這要如何呢?
章延慢慢地抬起頭,語氣極為平和,淡淡的,瞧不出任何的感情︰「我回來拿銀子的。她把太太昨兒給她的二十兩打首飾的銀子悄悄的叫我拿了出去,讓換了金子打兩件首飾。」
一句話到說的眾人暗暗叫絕。
世芸喜的是章延尋了個這麼好的理由,他開口卻是比她說的要令人信服,他並不是只有忍耐一點。
章太太有些吃驚,老二是怎麼曉得她同章老爺說的是那二十兩銀子給老二打首飾用的?這到有人傳話出去?她同章老爺的時候明明把屋子里的人都攆了出去。
章老爺到是明了了,他自己就是庶子曉得這里頭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可惡,不好好在學里念書,到處亂跑什麼?若是下回再說謊,我定打算了你的****。」他轉了頭對章太太道,「親家五姑娘要成親,太太還是幫著準備些東西,別叫泰寧侯府笑話就好。」又板下了臉,「若是我听到有人嚼舌頭,一律拔了舌頭,打死了事!」
……
章延原要跟著李姨娘,卻叫李姨娘推了︰「我沒事,你去吧,我沒事。」她那蒼白地臉哪里能說是沒事。
章延到底跟著李姨娘回了屋子,攆了人,撲通一聲跪在了李姨娘的跟前,沉著聲音道︰「姨娘。我不會讓你再受這樣的罪了。」
李姨娘勾起心酸之事,再也忍不住,摟住章延便哭了起來︰「我不打緊,只是連累了你跟****女乃。」
世芸立在邊上,垂著眼。難怪章延沒有再忍,那句話終究是傷了他。她輕輕地喚了聲︰「姨娘。」
李姨娘拉了世芸的手︰「只要你們好,我怎麼都不打緊。」她擦干了眼淚,囑咐著章延,「俗話說吃口饅頭爭口氣,你若是體諒我,就好好的念書給我爭口氣。別叫人看扁了。」
章延咬著牙︰「我一定爭氣。」
李姨娘雙眼含淚︰「好,我听了,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章延轉身便出去,章延拉著世芸進了東屋,他坐在椅子上,半日緩緩而堅定地道︰「我絕不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