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的人學習的熱情還是有的,不過大家都只奔著秀才不用交租納糧的名頭去的,一旦進學了,便不再埋頭書本,有的竟從商做賈。
章延走訪了好幾家一家都不願意,這些個秀才不願意讀書,無論他怎麼說人家都不願意。只要他不提讓家里的孩子去鄉試,這些人對他還是相當的友好的,甚至提出去見學政大人也是可以的,那學問就免談了。天氣是潮熱的,章延是燥熱的。
沒有學生的縣學是寧靜的,章延這日翻身坐起,屋里已經沒人了,世芸也不在外間。她這些日子到顯得很快活,讓人養了雞,每日高高興興的去數又收了幾個蛋。也好,去看看她做什麼。
高安家的說要把以前收來的雞蛋都挨個的看了,讓一只母雞抱窩,孵出小雞來。世芸撒了米,那母雞都沒吃,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只是一旦有人靠近,又警醒地睜開眼。
「女乃女乃莫靠近,仔細啄了手。」高安家的攔住要靠近的世芸,「這母雞抱窩都是不吃不喝的,偶合吃一些,也是一會兒。」
世芸示意她手中的雞蛋︰「這些就不用了麼?不如多孵一些。」
高安家的拿了一枚高高舉起,透著光指點著世芸︰「這沒有黑點,孵不出的。」
世芸順著高安家所指的地方,搖搖頭,還是不明白怎麼瞧。
高安家的將雞蛋都收入籃子里,又去收拾那塊菜地。她收拾的很仔細,前些日子先是松土。又埋了草木灰,今日就等著撒了菜籽。或深或淺。或疏或密,每一下好像都很有講究。
世芸瞧著章延走了。忙站起身,走了︰「你起來了?今日不用去見知縣大人麼?」
「晌午後再去。」
沒有學生教導,章延在這里成日只要熬日子。他有些悶的發慌,他以為自己在這里能夠大展宏圖,但是如今卻什麼也做不了。
「女乃女乃,這字要怎麼寫?」橫雲拿了紙筆尋了世芸問。自打花銷必須入賬後,橫雲也跟著世芸學了字兒。
世芸替橫雲寫在了掌心,笑著道︰「再多寫幾次就好了。」橫雲才學字,很是有興趣。每日一有空就繞著世芸問著問那。
章延湊瞧了一眼,那紙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跟鬼畫符一樣,就跟個才學字的小孩一樣。他不覺一笑。
「這寫的都是什麼字?這幾個到不錯,只是這是請的哪個孩子寫的。」章延頗有興致的看著紙上寫的最好的幾個字,顯然橫雲正對照著那上面的字學習著。
世芸頓時紅了臉,那幾個字便是世芸寫出來讓橫雲照著寫的,她還以為章延要說那幾個字還不錯,卻不想他居然說是請哪個孩子寫的。她寫的就這麼差?
「不至于吧!寫的還不錯,這個還是照著柳體的。」
章延拿了筆,比照著一個字寫了,讓世芸瞧︰「你且看看這個。」
這到是相差很大。自己的字跟他的比起來那是相差的很大,卻是顯得相當的低劣。
「那還請你寫些字來,讓我們照著寫。」世芸干脆提議著。世芸躥唆著章延去書房,讓他寫了字。好讓她描摹,這也是打發日子的好事情。
章延只寫了一個永字。讓世芸好好的聯系數遍︰「只要學會這一個字就可以寫好其他的字了。」他手把手的教世芸如何運筆。
章延是個不錯的先生,教的很仔細。他甚至寫出一些話讓世芸照寫,甚至很是有興趣的同世芸講解這些句子的意思是什麼。
听著章延的講解,他在講解句子後又添加了自己的見解,他的見解並沒有所謂的大道理,只有淺顯易懂,有時候還添加了許多故事。
「你是位好先生。」
章延放下了筆,頗有些失落。他來了這麼多的日子,卻一個學生也沒教導。怎麼能叫個好先生。
章延笑笑。
「有為難的事?」世芸看著章延,他這些日子的不快她都瞧在眼里,這里的人都對學問不大熱衷,章延要如何才能出成績。他一切的希望都即將破滅。
「只要有一個人,我都可以好好的教導他。我奮斗一年也能中舉,如今還有兩年。可惜……」他雖說那麼惆悵,卻隨即閃過一絲亮光,那些考中秀才的不願意,他可以找別人,那些個只為了家里免些地租的富戶不願意讓自家讀書,那些寒門弟子卻不好說。有些是想讀書沒有錢去讀;有些是不想讀書,家里卻逼著他讀。
章延面上再次出現著光彩,他怎麼先前就沒想到這些,章延握了握世芸的手便去尋郝知縣,同他商議事情去了。
章延原以為還要很廢一陣口舌,畢竟縣里的余錢不是那麼寬裕,縣衙都是破舊的模樣,讓郝知縣拿出這麼一筆錢來,說不定還顯不出什麼作為來的事情。可是郝知縣卻爽快的答應了。
他拉著章延的手,只說一定大力支持,更是拿出自己一年的俸祿來支持︰「本該這樣,大興教化,傳播聖人教誨本就是我等的職責。」隨即又拉了章延,很是親切的道,「此事咱們再議議,學章,入學的規矩今後的課業咱們都要好生的商討一番。來人,到先前把錢師爺請來。」
錢師爺是衙門里的錢糧師爺,凡事錢糧大事都要通過他打一陣的算盤。他是個典型的紹興師爺,錢糧刑獄樣樣精通。只是不曉得他為何會躲在這麼個小地方。
章延不曉得郝知縣為何那麼熱衷義學的事情,為何要做到精益求精,甚至宴請了本縣的鄉紳大戶,威逼利誘地請他們捐錢出力。
看著一天天忙起來的章延,世芸也跟著高興,不止是章延忙,最近幾日她也有些忙,郝太太總是打發人請她說話。自從章延提議興辦義學後,郝太太對她更是親熱。拉著世芸打牌逗樂,縣里的鄉紳請去吃酒瞧戲,郝太太也是把她拉在身邊。
世芸道是成了這縣里的第二號人物了,日子久了她這才注意,那位縣丞太太從來就沒出現過。
縣丞做了多年的縣丞,早想著郝知縣遷任別處,他好補了這里的差事,只是郝知縣留任了一次,如今又留任了,縣丞也覺得自己在這處發展沒了希望,整日里鑽尖了腦袋往外頭跑,那位縣丞太太也跟著壓箱去幫自家老爺跑差事去了。
郝太太說到那位縣丞滿嘴的沒好話︰「有能耐自己跑去,到引了去,也不嫌丟人。」
世芸這才知道,那位縣丞為了能升官,特地道布政使跟前奉承,讓自家的拜了布政使跟前最得寵的五姨娘做了干娘。
「她眼里如今只有她干爹跟干媽,哪里瞧得上我們。」郝太太慢里斯條地挑著核桃仁,「也不瞧瞧自己有什麼能耐,能做了縣丞就滿足吧。還想一步登天不成?這做官跟做人一樣,連身邊的人都照顧不到,難道外人還能指望?」
世芸覺得這位郝太太有時候還挺有做人的智慧,她所有的出世都跟做街坊鄰居一般。郝知縣是個考了多年的老秀才,也忍受了不少的白眼,最後好容易中舉,也就知足的跑去選官,到底要做一任的知縣,日後回鄉也是有體面的。
郝太太不大樂見嚴訓導︰︰「嚴訓導?他哪里能叫訓導?只是沒有個舉人願意來我們這,我家老爺無法,只得在這滿縣的秀才里挑了個最好的,讓他先充著訓導。」
難怪那個嚴訓導昨日在章延的面前自稱學生,卻是這樣;還有那個等不及與章延接交的前任教諭,這里的學風竟然如此之難,到是超乎了他們先前的預想,這次的義學也能那麼容易的推行麼?
新縣學很快便裝飾好了,多余的銀錢也留在縣學,以備這些學生平日里的所需的費用。
貧寒的學生出于考上功名便可以免交賦稅的叮囑很是用功,讀書格外認真,讓郝知縣頗感欣慰。他滿意地點著頭,悄悄的拉了章延︰「那幾個可有希望?」
他到底關注那幾個學生日後能不能中舉。新辦儒學也是一大政績,但是最大的政績還是要看能不能出舉人。不多,只要一個,他的政績就出來了。
原以為這一輩子做知縣就到頭了,卻沒想到送來了個章延,居然想出重建官學,辦了義學的好法子,他沉寂許久的熱血又沸騰了。沒想到即將年過半百的他還有升官的機會。
章延瞧了一眼認真讀書的學生︰「縣尊何必著急?先瞧今年的院試。」三年,要等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不如一步一個腳印,穩打穩扎的到顯得政績顯著。也省得旁人後來說什麼不過就是一個舉人就是上佳的政績。
郝知縣頻頻地點著頭,正是這樣,今年的院試才是牛刀小試,若是考的好也是一大政績;就是不好,也可以圖來年。他笑著拉著章延的手︰「恆臣,咱們且先回縣衙,我還有事想同你商議商議。」(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