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是叫孩子的哭鬧聲弄醒的。世芸抱著孩子不住的哄著,換了尿布,又喂了女乃,忙活了好一通才把孩子哄安穩。
這邊章延也起來了,坐在窗前看書,看著世芸抱著又睡著的孩子,不由的笑道︰「她到是好,這又睡了,到惹得我不能再說了。」
世芸看著外面的天色,勸道︰「還有一會兒呢,你再睡一會兒,回頭我叫你便是。」
章延搖搖頭︰「沒事。等中午回來再睡一會兒。」他干脆放下書,走到世芸身邊看著孩子。
女兒睡著了。白白的肌膚,肉呼呼的小臉,怎麼看都讓他喜歡︰「她還是睡著的時候安穩一些。」又看著女兒頸項上掛著的金項圈,不由地拿手掂了掂,「這麼重,她怎麼能承受的了?」
「都帶了這麼些日子了,也沒什麼不方便地。」世芸將女兒已經睡沉了,便將她放在了床上,又替她蓋了薄被,卻不走開,依舊坐在床邊守護,只是手中拿了針線做活。
「還是去了吧。小小的,連覺都睡不安穩。」章延只站在床邊,看著女兒。這麼重的金項圈可別壓壞了她。
世芸好笑地看著章延︰「我從小就也戴了。」她指著女兒的金項圈道,「這是大嫂子給我的。我的那個給了綸哥兒。」
章延看著那做工精致的金項圈點了點頭︰「還是摘了吧。咱們現在也不是多有銀子,一切從簡,從簡。」
世芸停下手。奇怪地看著章延。哪里叫沒有多少銀子,金雞的事他們收回了多少銀子。那年說要同大爺一起坐生意,差不多今年就該收銀子了。哪里會缺什麼銀子。
章延自己動手開了衣櫃,世芸忙幫他取衣裳,只是他拒絕了自己挑了衣裳,而是道︰「我有一件青色的棉綾長衫呢?」
章延有許多青色的棉綾長衫,世芸也不曉得他說的是哪件,翻了好幾身出來,章延終于挑了一身七成新的在身上︰「我一年的俸祿也沒多少錢,現在哪里能養活得了這麼多的人。我打算讓高安一家回去。」
章延的花樣變得也太多了,世芸覺得自己始終都無法跟上他的步伐。突然嫌女兒戴金項圈重。要取下來;突然要穿舊衣裳;突然要把跟來的家人辭退……
一切都是在錢上頭。
好好的,居然要省錢,這里面鬧出了什麼事?
高安家的一听要讓他們回去,忙跪了下來,苦苦哀求,無論如何都不肯走,高安卻是低頭沉靜了一會兒,拉著他女人磕頭,便退了出去。
送了一房人回去。家里有些安靜,每個人做起事來都異常的。董維運搓了搓手,拘束的站在門口,喚了聲︰「大人。女乃女乃。」
章延一臉笑意的迎他進來︰「你進來啊,站在外面做什麼?坐。」
董維運忙擺著手,雖說是進來。也依舊是站在門邊,跟方才沒什麼大區別。只是一個門里,一個門外罷了。
「什麼事?」
董維運道︰「大人。您還是別讓高大哥一家走好了。」
章延挑了眉毛︰「你這是在為他們說情?」
「大人。我雖不曉得高大哥一家做錯了什麼,但他們是從京城一路跟過來的,伺候大人三年了,任勞任怨的,您把人送回去,這讓他們日後怎麼見人?」
「你到是為他們想,卻也不替我想想。家里又添了人口,我一年才有多少俸祿,哪里能養得活這一大家?讓他們回去這也是為他們著想。至少回去還有差事,總比跟著我在這里挨餓的好。」
董維運抱拳道︰「大人,您還是留下他們吧。我……您不是說讓我到縣衙做衙役麼?不曉得可有位置了……」
章延看著董維運,頗有些不快︰「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人,我有力氣,也會寫功夫,找事情比高大哥容易的多。我平日里又吃的多…….」
章延打斷董維運的話︰「你是吃我的麼?你在我這里是白吃白住麼?你不是在縣學也做著差事麼?你不用再說了,我決定的事是不會改的。」
章延似乎不快了,推了碗筷便朝前面去了,也不理會董維運。
世芸對著董維運歉意地笑了笑︰「你別介意。去做事吧。」
董維運看了看世芸,只得拱了拱手,卻不再言語。
世芸回屋包了些東西,去看高安一家。
高安家的一見到世芸又跪下哭起來︰「女乃女乃,奴婢做錯了什麼認打認罰,絕不含糊,可就別把我們趕回去啊!這叫我們以後怎麼見人啊!」
當初跟著二爺出來,那是意氣風發,恨不得二爺在任上做出些名堂,時候為官做宰他們也算揚眉吐氣了。可沒想到,二爺這才有些起色,就瞧不上他們,便要把他們趕走了。
高安忙拉著自家婆娘,不許她胡說︰「胡說什麼。二爺讓咱們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鬧什麼!女乃女乃,她那是臨走前說了大話,這下回去,叫人笑話。她一向大嘴,不知天高地厚的。」
高安的平靜表現又讓世芸愕然,他到是隨遇而安。
世芸將手中的包袱遞︰「你們跟我了我們三年了,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們。這也就算我的一點心意。也不能空手回去……你們也曉得,現在有些手頭緊,等日後,情況好些了,我定要你們來的。」
高安推著包袱只是不肯收,只是表示,只要二爺二女乃女乃一句話,他們就是刀山火海也立馬。
世芸以為高安一家走了就沒事了,章延去鬧著要將橫雲嫁出去,還說誰給的錢多就嫁給誰。鬧的家里不得安寧。
這一日才送了高安一家走。郝太太打發了人請世芸,世芸想了想。穿了一件舊天藍紗衫,里邊襯了一件小黃生絹衫。下面穿一條舊白軟紗裙。
郝太太一見到世芸這幅模樣,到是一愣,隨即又笑道︰「好些日子沒瞧你,你怎麼卻是瘦了?」
坐月子養出來的肉,都因為帶孩子消下去了。
世芸笑笑,卻是道︰「縣太太喚我有什麼事?」
郝太太笑著道︰「叫你來就不能听戲,吃回酒?」她今日是受郝知縣的指使,要來瞧章家的錢的,想盡法子弄清章家到底有多少錢。想盡辦法撈錢。
世芸忙站起來︰「吃酒,好,我好些日子沒吃……沒陪縣太太了,今日定要好好的陪陪縣太太。」
郝太太高興了,便吩咐開席,又命開戲。
這酒菜才一上桌,郝太太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章教諭的太太怎麼一門心思的往那肉上撲,她勸說了好幾遍。她也就是只顧著吃,隨便應付幾聲。這是……
「章太太,章……還請點戲。」郝太太遞了戲名冊子。
世芸咽下一口肉,取了帕子優雅的擦拭嘴角。歉意地對郝太太笑笑,隨即又接了過來,看了兩眼。又推回去,「還是縣太太點。」
郝太太把家里那個唱曲兒的銀姐兒叫來。讓她揀了好的來唱。銀姐兒是在世芸手里討過好處的,一見是她。立馬殷勤地奉承起來,想著世芸平日里常听的,又是自己拿手的唱了兩曲,便盈盈下拜,做了套上的架勢。
世芸只是道好,故意不記得去打賞,只是道︰「唱的好。再唱一曲吧。」
銀姐兒到也遵從,這唱的越多賞錢也就越多,她更是賣力。唱了兩三首只覺得嗓子有些不快,便收口,只站在當前等著討賞。
世芸只賞了酒並桌上的兩樣菜給她,便同郝太太在那里。
郝太太哪里能作罷,轉了眼珠兒,想了想,自己先拿銀子出來,她出了的多,世芸怎麼也不能低于少的太多,況且,她的銀子,她想拿便能拿回來的,也不在乎。
「來人,賞銀姐兒十兩銀子!」
銀姐兒大喜,忙磕頭謝賞,又朝世芸那看去,世芸只是做不知,卻是道︰「我上回听得還有誰唱的那個浣紗好,縣太太也叫出來吧!」難怪今日叫自己來,卻是在這等著自己,郝太太又想撈錢?難怪章延借口家里沒錢,卻是郝知縣在這里等著。
郝太太見世芸沒有打賞的意思,少不得厚了臉皮︰「章太太,這在等著討賞呢。」
世芸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模模索索地從身上解了個荷包讓人送,這才作罷。
銀姐兒喜氣洋洋的接了荷包,只盼著這荷包里裝了什麼好東西,她就手一模,卻是個空地,她不敢的翻了翻,的確是個空地。銀姐兒的臉色有些五花八門,這個教諭太太,到讓她白唱這麼久!
一時郝家的女兒來拜見,世芸依舊是送了兩樣針線。
郝太太見她這樣子便招來人問,那下人回說,章家跟來的人就跟餓狼一般,那在二門外等著的僕人,一口氣吃了二斤肉。
郝太太瞠目結舌,這是怎麼個吃法。她今日要賠去不少啊!
「縣太太……」郝太太還沒開個頭,世芸到先哭了起來,她哽咽著抹淚,「這叫我怎麼辦?他也不曉得從哪里听來的信,要去買什麼書,家里的銀子拿去了還不夠,把孩子的金項圈也拿去了。我說什麼書要那麼多錢,他也不說,這……這……家里都揭不開鍋了!」
郝太太只得拍著世芸︰「別哭,別哭,回頭我讓老爺說他去。」
世芸抹著眼淚︰「您一定讓知縣大人好好的說他,再這樣,家里……」正說著,簇水蹬蹬的來了,張口便道,「女乃女乃,要回了,這當鋪就要關門了!」
世芸一听忙站起來︰「我要走了。」又勉強的笑道,「好些日子沒過的這麼舒心了,明日我再來給縣太太賠禮。」
郝太太哪里敢應,只吩咐家里事要緊便趕緊送人。
章延花三千兩銀子買宋版書的事她是知道的,卻是把家底子掏空了啊。
世芸上了車,擦干了眼淚,只覺得好笑,好些日子沒這麼哭,差點就哭不出來了。她方才都想開口問郝太太借錢了,可她那送人也太快了,逼得她都沒開口。
章延听著世芸的話,摟著她,不由笑道︰「果然是我的太太。他居然敢惦記上我,回頭我要讓他全都給我還回來。」
「怎麼了?」世芸不解的看著章延,章延突然收緊銀錢是因為郝知縣在伸手。但是郝知縣怎麼會無故出手呢?
章延笑笑︰「沒什麼。只是要再苦你些日子,等鄉試的結果出來。」
他無比的期盼鄉試快些到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