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知州老爺上任的頭一件案子居然是審自家人,還允許百姓旁觀,一時間是熱鬧紛紛,只要是無事的,都跑到知州衙門瞧熱鬧去了。
只是這審自家人,向來只有在戲文上看到包龍圖斬包勉的,卻沒親眼瞧過,這一時間知州衙門口已經圍滿了人,幾個衙役拿著水火棍讓人後退。
「你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像是假的。若是真的,知州老爺哪里敢打開門讓咱們看。」
「說的是。」這人的理由好像說服了一群人,眾人紛紛點頭,那邊有一瘦小的年輕人道︰「未必。說不定知州老爺是演戲給咱們看的。」
「拿那麼多的金子銀子演戲?」
年輕人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說咱們這位知州老爺算盤打的精光響,這點的銀子便為他買了個好名聲,到比他送東西到上官那走門路強的多。」
這人的理由好像也是很有道理,先前被說服的人覺得自己又被他說服了,又點了點頭。
「演戲還能這樣?你見過有這麼演戲的?哪有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先頭那人很是不服氣,自己的觀點叫人否決了,他只覺得不舒服。
年輕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是沒見過,所以特地來看一看。」
「你是打外地來的。哪里人啊?瞧著像是四川那邊的。」
年輕人不由的豎起大拇指︰「真有您的,大叔,您听出來了?」
中年人得意的晃晃腦袋︰「那是。我在這碼頭上也跑了二十多年了,什麼地方的人沒見過。你們四川每年都有上好的川橘天麻沿水路運到我們這來。都是找我做的中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年輕人正要說什麼。那驚堂鼓敲響了,中年人忙肅穆站直,悄聲道︰「升堂了。」
衙役上堂,吆喝了「威武——!」新任的知州老爺從後堂出來,走在他前頭的是那個泰寧侯,他只坐在堂下擺著的一把太師椅中。知州老爺等泰寧侯坐下後,站在堂上威嚴的瞧了外頭的人群,這才撩了衣擺坐下,敲了驚堂木︰「帶犯婦!」
叫人鎖了的胖婆子被人拖了上來。只往地上一丟,還不等她喘個氣兒,就見章延重重敲了驚堂木︰「下跪婦人,姓甚名誰,哪里人士,家有何人,為何來濟寧。」
胖婆子叫這驚堂木敲得三魂沒了兩個,再一見這大堂是如此的威嚴,早已沒了底氣。她半日沒聲,那衙役已經喝道︰「老婦,大人問你話呢!」
胖婆子忙說了自個兒的名字︰「老婦人是京城人士,是京城吏部考功清吏司章老爺家下人。我們家二爺升任濟寧知州。我們老爺太太叫我來看二爺。」胖婆子也就是初臨大堂叫嚇住了,等她回過神了,也就順溜了。要說害怕。二爺別自己還害怕呢,反正現在人家都認為二爺是貪官。只要她死不忍下,二爺就拿自己沒法。
「章老爺?吏部的哪個章老爺。他喚什麼名兒?」
「章煦。」
「打你這個刁婦!既然你說你是章大人家奴怎敢直呼家主名諱?本欲掌嘴。見你初上大堂,暫且記下。」
胖婆子冷不防自己這上頭出了事兒。其實她們跟著太太陪嫁過來的私下都直呼老爺的大名兒,他們哪里瞧得起章煦,也都叫疲了嘴兒。
章延看著胖婆子,冷冷一笑。她們平日里是什麼人難道他不曉得?他一出手便叫她露了餡兒,也要多謝章太太出身好,連帶著下人也瞧不上沒出息的章老爺,要不,他怎麼能搶的先機?
「你說你們老爺命你來看你們家的二爺,可有什麼憑據啊?」
胖婆子一听不由的暗罵,她哪里有什麼憑據。老爺給二爺的信她早就交了二爺,哪里還能有什麼憑據。她笑道︰「二爺,老爺給您的信,我不是交給您了麼?」
章延四周瞧了瞧,指了指自己︰「我?你……本官日前是接到家父的來信,只是另有人帶來,並非是你。」他重重的拍著驚堂木,「大膽刁婦!你是受何人主使,竟敢在本官跟前陷害本官?是何道理?還不從實招來。」
胖婆子立馬叫冤枉︰「小的說的句句是真,二爺,您如今做了官兒,怎麼能不認親呢?您真是要寒了老爺的心麼?」
章延笑道︰「你到是賴定是本官老家的下人了。既然你自稱是本官老家的下人,那本官的事想必都是清楚的。那好,本官且問你,本官今年多大,是什麼時候生的?」
胖婆子叫章延問住了,她還真叫問住了,誰還關心章延是什麼時候生的。
「本官問你呢?」
胖婆子仔細的想了又想,章延是二十歲成的親,今年是……「二爺今年二十五歲,是三月生的……」
「三月多少?」
胖婆子瞧著章延雙眼中閃過一絲的驚訝頓時來了底氣,她不過是瞎蒙的三月,沒想到就中了,她想了又想,三月,好像是有那麼一日︰「三月十八日。」
章延滿是帶著一抹的笑意,他隨即招人過來︰「去,把吏部給本官的官憑拿過來,讓她看看。」
錢師爺忙取了官憑出來,卻不是給胖婆子看,而是走出大堂,往百姓圍觀的地方去︰「請諸位看看,若是有認字的還請念出來。」
先頭的瘦小年輕人已經率先念了出來︰「十月三十日。知州老爺是十月三十日生的。」
錢師爺笑了笑,又將官憑拿到了別處請眾人都仔細的瞧了。哪里有人見過官憑,一個個都稀罕的不得了,管他認不認識那上面寫的是什麼。說的是什麼東西,都踮著腳要看個清楚。待錢師爺將官憑讓眾人瞧畢已經是花去了不少的時間。
章延又道︰「爾等未曾見過官憑。本官已名本州轄下各官員取了本人官憑前來,還請大家一辨真假。只是有勞眾位略等一會兒。」
百姓們沒想到知州大人會想的那麼細致。有大膽的大聲叫道︰「那有什麼事,只是要勞煩您了!」
百姓們一听頓時笑了起來。
章延忍住笑。他早就去請了下轄屬官帶了自己官憑前來,有近的已經到了,只等他宣上大堂。等屬官到齊後,章延開命衙役拿著,讓大家同自己的官憑比對著。
「得了,我瞧的真真的,您是真的!」
百姓們又笑了起來。
章延命人收回官憑,猛地將驚堂木一拍︰「刁婦!你還敢說是本官老家下人?連本官的生辰都不曉得!」
胖婆子這才回過味來。好個二爺,他先前那抹驚訝是故意流露出,引自己上鉤,上她以為她猜的是對的,不論自己說的是幾月,二爺都會這樣,為的就是引自己上鉤,露出破綻。是她自己在眾人面前說自己是太太跟前的人,是自己說太太疼二爺的……這麼一層的關系。她居然不知道二爺的生辰。這明顯的說明她是個假的。
胖婆子已經軟成了一灘。
而那里章延已經將案子斷的清清楚楚的。
「審得京城高氏,心邪狐媚,行丑鶉奔。覘人之財,百計營謀。千思算計,佯裝宦官家人,招搖撞騙。天不容賊。出訪就擒,擬判滿徒。今有女。為其拐騙,不知其家。姑念幼小,暫居州府,待尋家人。立案存證。」
這邊結了案,那邊章延命順兒將胖婆子帶到後衙。為數不多的下人已經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靜靜的等待著,誰都不曉得出了什麼事,只是從一開早便在這等著。
章延帶著人走了過來,在簇水的招呼下眾人忙向章延問好。
章延點了點頭,卻是把人交給了世芸︰「這是內宅出的事,交給你處置!」
世芸指著胖婆子神色嚴峻的道︰「這就是胖婆子,她是京城太太跟前的人。老爺讓她帶話給爺,‘要做好官,不要受人財物’。她倒好,轉眼就忘了,收了這麼些東西。尤其可恨的是,她居然要偷偷跑走,叫人知道了,還滿大街的說這是爺收的東西。她貪財賣主,這能饒麼?」
胖婆子只道︰「二爺,二女乃女乃饒命,是他們逼著我收的,說這是送給老爺太太的。」
世芸一出一聲毛骨悚然的笑聲︰「逼你?你但凡記住老爺一句話,忠心對二爺,你敢收?還敢把事情賴到爺的頭上。來人!」
順兒應聲站了出來。
世芸只吩咐一聲︰「賞胖婆子個全身。」順兒逮了胖婆子便將她拖了下去,怎麼沒了也不曉得,只見世芸吩咐著那幾個從京城來的人︰「你們幾個給我听清楚了。」
那幾個人立即軟腿跪了下去。
「若是讓我曉得京城有什麼,胖婆子就是樣子。」
那幾個人忙應著︰「胖婆子在路上受了風寒,一命嗚呼,已經就地葬了。」
「好了。都散去了!」
處理好了這一茬,章延卻道︰「這要怎麼辦?」這麼多的東西,確實是從那些商人家收的,到是個難辦的事。
世芸笑道︰「這有什麼,你已經斷明了這是坑騙的財物,就去還人,那些人是斷不敢收的。你就歸賬做冊,一律為百姓做好事,修那濟生堂,義渡義學。」
章延不由的笑了笑︰「咱們去做了那事,他們哪里還能閑的住,少不得要捐了錢財,這到省了我好些事。到底是,聰明過人,兩下就把這難題解了。」
世芸笑笑,這才想起來,是要送鄭濬走的,章延忙往外頭走︰「壞事了!」可到了門口,順兒一路小跑過來,「爺,侯爺說今兒不走了。還要再過些日子!」
不走了,還要待一些日子,這是……「為什麼?」(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