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此時有一種後脊發涼的感覺,他似乎已經走到一個早就精心設計好的局。章延自嘲的笑笑,既然叫別人是精心設計好的,引著他往里面走,再怎麼發涼,也要挺上。
「主考大人,今科考題泄露。」
孔之任見是章延只是冷冷一哼,到是副主考孟學農很是熱情的同章延打招呼︰「考題泄露,這怎麼會?題目是我同……」孟學農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住了,題目是主考大人親筆寫出,這麼說只能是…….
孔之任冷笑一聲︰「你是什麼人?」
章延曉得孔之任這是要給自己臉色瞧,他是什麼人,孔之任還不曉得麼?參他十八條,參他不尊禮法,目無尊長……說實話,那里頭的句子,看得他頭皮發麻,那麼刻薄的話,是這麼一個滿面紅光,活似個老神仙般的人寫的?
既然對方說不認識自~己,他開口一下又有何妨︰「下官督察院御史章延。」
「章延?哦。你是哪一科的進士?」
孟學農笑著道︰「章大人是建元八年順天府鄉試中舉的。」
「鄉試啊!「」
章延啞然一笑。誰都知道,這貢院里的官員一個個都是正經的進士出身,除了他,是個舉人。
舉人是好听,是無數人期盼的身份,雖說做了舉人從此就有做官的資格,但舉人到底不是正經出身,總是叫人瞧不起。做官了又能怎麼樣,日後的升遷這一條就卡死你。上峰只會可惜的說誰叫你只是個舉人。而他一路升官,做到御史。現在又臨時做鄉試的監察御史。這兩個最是要求要進士出身的頭餃,偏偏他都沒有。
孔之任這是給自己難堪呢!
不過這個時候卻不是為了這個難堪。他對著孔之任一躬身,將袖口里的帖子送了︰「今科試題早已泄露,三道題,一字不差!」
孔之任本不想,可是看到章延送過來的考題,雙手不禁顫抖起來︰「這……」這上面的三道題確實是他擬寫的考題。考題都是由他一人所處,考題泄露他的嫌疑最大,可是,有誰會從他這里拿走了考題?考題他一直都是貼身放著的。
章延道︰「主考大人。還請停了考試。」
孔之任忙點著頭,卻叫孟學農一把拉住他︰「主考大人,不能這樣。不能停了考試。也不能讓人進來。讓外頭的人進來,我們就都完蛋了!」
孟學農的話引得了大多數考官的贊同。
鄉試出現了舞弊考題泄露,首當其沖的便是兩個主考,再接下來就是十八房的考官們。弄不好,他們全部人頭落地。若是他們是案犯也就算了,偏偏他們並未參與泄露試題的事情當中。
「章大人。這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
「孟大人是個什麼章程?」
「我哪里有什麼章程。只是不想枉死。既然考題泄露,咱們這就把考題換了。反正大家都是不知道的。」
章延看著做贊同模樣的考官們。心里不禁一陣譏笑。說實話。孔之任在挖苦他只是個舉人出身的時候,他真的感到過一絲的難堪。可是,現在,他反而瞧不起這些個正經出身的考官們。
「孟大人。您是說要把責任推到我跟王大人的身上?」
「也不是,當然不會有章大人您什麼事。
章延微微一笑,「可惜。讓您失望了,我跟王大人的肩膀小。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還要請諸位大人多多提攜才是」他轉臉向孔之任。「孔大人,還請開門!」
「大人,不能開,開了咱們就真的坐實了!」
是啊,可是不開,一樣是坐實了的。同樣是死。
孔之任狠狠的咬了舌尖,直到口中嘗到一絲的腥味這才讓自己鎮定下來︰「不!開門!」
而此時,門外又響起了陸炳的聲音︰「孔大人,在下奉了聖旨。」
堵了誰也不可能堵聖旨,沉重的貢院大門從里打開,由陸炳打頭兒,身邊緊跟著只穿了官服沒有官帽的王衍,後頭是數百名軍士闖將進來,迅速的將考場團團圍住。
這個陸炳,章延是見過的,也打過交道,在濟寧知州任上,那個神秘的大人便是他。
孔之任跪在陸炳面前,取下烏紗帽。
陸炳站定,面無表情的道︰「奉旨。接管貢院布防。」
孔之任忙領旨,但自己卻沒站起來︰「還請欽差命人搜查舞弊的考生!」
「慢!」章延制止就要行動的軍士們,他對著陸炳同孔之任躬身示意,「大人,最要緊地不是現在就抓考生。而是重新出題。」
「章大人。」王衍跺著腳,「章大人,你好生的糊涂啊,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抓住作弊的考生,晚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章大人,你既然叫人來說有人科場舞弊,又不許我們進去抓人,這科場舞弊可就是你一個唱出來的。你是曉得阻礙國之大典的後果的。」
「鬧動靜已經這麼久了,怕早就有風聲傳到了考生那。難道還有人留著證據在身上等著咱們去抓?」抓到了就是坐實了舞弊,先別說什麼功名前程,小命都保不住。是誰頭一個反應都是銷毀證據,哪怕是這一科考不上。
孔之任忙應道︰「正是。陸大人,還請奏請皇上。」
陸炳攙扶起孔之任︰「孔大人,請起。」
「不,臣是有罪之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臣為本次主考官理應同十八房主考全部收押。由萬歲另行指派主考重新出題!」
「孔大人,皇上有旨,此科的主考是孔之任。」
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說,重新考試還是由孔之任出題?也就是說皇帝不泄露考題的是孔之任?
孔之任再次被震驚,這是從來都沒有的事情,皇帝還他?
陸炳口述道︰「你告訴守仁,朕信得過他。不要記掛著這一點的小事,安心的去辦差事。」
孔之任激動的除了磕頭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到底記得現在的情況,只能含著眼淚道︰「臣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孔之任在這一點功夫,腦子里已經閃過了許多的考題,本來他開出來就好,可是他卻沒這麼做,而是邀請十八房的考官們都想個考題出來,大家商議的想出三個考題來。
章延站在一邊听著考官們小聲的議論著。一面思量著整件事發生的過程。陸炳來的太快了,快得實在是超出正常的速度。甚至還帶來了聖旨。
「章大人,您有什麼吩咐盡管吩咐我。」
章延抬頭一看眼前立著的那個軍士,不禁指著那人︰「你……你是……」
「小的袁彬。」
「你傷好了?如今在錦衣衛?你瞧我問的是什麼話,你本來就是錦衣衛的人麼!」眼前的軍士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在濟寧運河上發生的那件血案唯一幸存下來的人。
「在下現在在五軍營任職。」袁彬有些別扭,好像有些難以啟齒。
「皇上的親衛。恭喜恭喜!」
袁彬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沒注意到章延面上一閃而過的神采。
五軍營雖然早不像以前那般風光,但宮牆最外城的防衛還是五軍營的職責範圍。派了一個錦衣衛的人來,其他的人卻是五軍營,這里頭……
章延也不曉得自己站了多長時間,等他回過神後,發現袁彬還立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由一笑︰「你有事就去做,我只是想想事情。」
袁彬道︰「章大人,您請。」他做出了個請的手勢。這個是……要領自己去某個地方。是要去哪里?
袁彬領著章延走,拐了幾個彎兒後,推開間屋子,里面站立了個人,
「章大人,您請進去,我只能送您到這。」袁彬只站在門口。
章延點點頭,才一進屋,袁彬便從外頭將門帶上。
陸炳轉了身子看著章延︰「章大人。」
「陸大人。」
陸炳請了章延坐下︰「考題一事章大人還有什麼好提議?」
「下官才疏學淺哪里有什麼好提議,還請欽差大人同主考大人商量。」
陸炳卻是道︰「章大人,我先頭就說過了,說考題泄露的是你,要王大人搬救兵的還是你。章大人,這一科的考題泄露就要交到章大人您的手中了。」
考題泄露的事情要交給他辦?
陸炳說了話拍拍章延的肩膀︰「要怎能辦案你自己去想。禍是你自己闖的,要活命也得靠你自己了!」
章延一怔。怎麼叫禍是他闖的了?明明出去的是王衍,現在到成了他。
「別以為這是我跟你說笑,這是聖上的旨意。」陸炳指著那堆了半個屋子的試卷,「今科所有的試卷都在這里。章大人,皇上給您九日的時間,讓您找出作弊的人來。九日過後,考試結束,皇上等您的答復。」
章延看著那麼多的試卷,還是都完成了的卷子,要從這里面找出作弊的人來。他如何找?只看卷子怎麼曉得是真實的水平還是作弊得來?
章延為難的抬起頭,看著陸炳︰「陸大人,下官才疏學淺難以擔此大任,不若等下官回去苦讀半年,待明年三月參加會試?」
陸炳看著章延一腳踏出門,門頓時關上,清脆的落鎖聲,章延曉得他只有硬著頭皮去做!
可是要怎麼才能找出作弊的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