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在家已經修養了兩個月,他在家過的是相當的逍遙自在,每日同妻子女兒嬉戲歡笑;或者同錢師爺等人手談闊論,日子過的實在愜意,真是有些樂不思蜀了。
這一日,下了一場大雪,湘兒是按捺不住的,早幾回就想沖到雪地去,偏偏世芸抓住她不許她去︰「前些日子凍著了,才好些,不能再涼著了。」
小丫頭委屈的窩在炕上,趴在炕邊上的窗沿邊,趁著世芸不注意,悄悄的推開窗戶,露出一絲絲的縫隙,貪婪而激動的看著漫天飄下的雪花。一旦有人經過,小丫頭就會趕緊縮回去,可是,過一會兒,又去開窗戶,還十分的謹慎的四下望一望,只是小丫頭太心急了,也不等人走遠就去開窗子,到底叫人發現了,她那翼翼的模樣,實在是招人喜愛。一群大人幫著央求了許久,世芸最終承諾,等雪停了就可以去玩雪。
小丫頭本來是歡天喜地的,可是隨即又皺眉苦惱道︰「如果到晚上停雪,娘是不是又要說,天黑了,要早些睡覺,不許出去玩了?」
大人們一听不由的笑了,這小丫頭腦子怎麼轉的越來越快了。
「那就明天玩。」
「我不要。」
「明日玩也好。瞧著天色,怕是還有的下。等你明日一早起來,滿地都是厚厚的雪,那才好玩呢。到時候爹陪你堆雪人,雪狗。」
湘兒這才覺得好些,可是又為今日不能玩雪而沮喪。
章延見不得湘兒眼巴巴的看她。他抱起湘兒,示意世芸取一件厚實的衣裳來。仔細的抱湘兒包的嚴嚴實實的,這才抱了她出去看雪。
可是一到了外面。湘兒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掙扎著要下地,只看雪不去玩實在沒有多大的意思。一定要去玩,她要去接雪花。
「咱們就在廊檐下看好了。你若是再受涼,就跟爹一樣,要吃那苦苦的東西。」
湘兒想著放了藥材的粥,立馬皺起小臉,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她才不要吃那種東西。
湘兒乖乖的窩在章延的懷里。
「別看了,過來吃東西吧。」
章延轉了頭。看著世芸領著簇水端了熱鍋過來︰「是什麼熱鍋?」
「雞肉鍋。我叫孟先生,錢先生同方進陪你一起吃。」
湘兒一听有吃的,也不去想著玩雪了,從章延懷里掙扎出來,老老實實的站著。
「是在屋里吃,還是在外頭?」
「就在外頭好了。」章延深深的嗅了香味,「還有酒麼?孟先生,咱們吃一杯?」
孟賬房搖搖頭︰「老夫又不懂什麼詩詞歌賦,陪不得你們吟詩弄月。大人。您要是想多吃兩杯,只管吃,老夫絕不多說。」孟先生撩了袍子率先坐下,「今年的雪好大啊。」
錢師爺笑道︰「老夫子。你若是拿算盤出來,在下一口酒也吃不到。」
哪里知道孟先生還真的模出一把小算盤,嘩啦啦的向錢師爺展現著︰「那咱們算數?」
錢師爺搖搖頭︰「老夫子。您別晃這個了,我眼楮都叫你荒花了。咱們還是以詩賭酒。」
孟賬房搖著手指︰「小錢。你這就錯了,算數其實也是很有用的。不但有用,更有意思,若是論技巧,你們那些詩詞到是落了下層。」
錢師爺點著頭︰「算數有用我不否認沒,只是你說詩詞落了下層我到不贊成。若是下層,朝廷也不會以詩詞選人才。」
孟賬房只是搖搖頭︰「因為下層所以才在頭一場考試。小錢,你別不信,我問你,是不是做什麼,都是最簡單的最先開始?朝廷最要緊的是什麼,是銀錢,這銀錢怎麼算,還不是要這數?」
錢師爺叫孟賬房問的只有點頭︰「好好好,你說的有理。我自罰三杯。」
方進從章延手中搶走酒︰「哎,先生,你又偷著吃酒。哎,湘兒,你怎麼也……」
眾人都在爭酒,卻不妨湘兒居然偷偷的抿了口酒,辣的只吐舌頭,兩滴眼淚還掛在眼角。
「小丫頭,你也好這口?」章延抱起湘兒,「要不要再來一口?」
世芸正巧端了其他小菜過來,見到章延居然敢給湘兒吃酒,順手打了章延的手背︰「你居然敢給她喝酒?」
章延無辜的道︰「不是我要給她喝的,她自己喝的。我們都沒注意到。這不關我的事啊。」
世芸哪里章延︰「她那麼小怎麼曉得要吃酒,定是你給她的。」
章延還真是被冤枉︰「好好好,我錯了,我再也不給她吃酒了。」他說著對著湘兒眨眨眼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又邀請孟賬房同錢師爺吃酒,躲過世芸再次的嘮叨。
「你們好興致啊。」
眾人吃的高興,鄭濬憑著大氅不請自來。
「侯爺,坐下吃酒吧,難得今日吃雞。」章延對鄭濬的到來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坐在棉墊上,沖著鄭濬招招手。
鄭濬也干脆,坐在孟先生讓出的位置上,對著湘兒招了手︰「湘兒,有想姨夫麼?」
湘兒點著頭︰「想。」
鄭濬一把將湘兒抱在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笑著道︰「哪里想?」
湘兒拍著自己的小肚子,干脆的道︰「這里!」
鄭濬的臉上瞬間變化著一種奇妙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點著湘兒的鼻頭︰「小東西。」
孟賬房等人忍著一肚子的笑意,很是給面子不笑,但都側過了身子,聳動的肩膀完全泄露了他們的心情。
章延是一點面子也不給,捧著對著哈哈的大笑︰「傻丫頭,怎麼能這麼說。你鄭家姨夫不高興了,以後就不給你帶好吃的了!」
湘兒一听。面皮頓時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看著鄭濬。卻是一句話也沒有。
鄭濬看著湘兒那可憐的樣子,面上到松了下來,笑著模了模湘兒的腦袋︰「我就喜歡這孩子實話實說。天天听那些假話早就听膩了。」
世芸曉得鄭濬來不是路過,見湘兒吃了些東西,便拉著湘兒走開。孟賬房他們吃了幾杯酒,應了個景兒,也就紛紛告辭,只留了章延同鄭濬兩人。
「外頭有些冷了,進屋再吃。」
章延搖著頭︰「我不冷。我才吃了熱酒,全身都暖和著。難得今日下雪,我一面吃酒一面賞雪,最好不過,此乃人生一快。」
鄭濬也不多話,只橫了章延一眼。
「侯爺,我比不上您,想看雪,又不冷。我若是像您一樣有銀子,也造個臨水的亭子,四面都瓖上玻璃。可是,我不是沒錢麼。只能這樣了!」
「你廢話說完了?」
章延撇撇嘴︰「侯爺。您就說有什麼事吧。您不是會老遠的聞到我家這雞肉鍋的香味吧。就是胡同口的癩皮狗也不過……」章延看著鄭濬那越來越黑的臉怏怏的收了口。
「你在家已經修養了多少日子了?」
「兩個月。」
「還打算再休息多少日子?」
章延不禁一笑︰「侯爺,我這身子不是還沒好麼?還要再休三個月。這折子我都寫好了,正巧。侯爺今兒過來了,還請侯爺替小臣送達聖听。」
鄭濬看也沒看章延從袖口模出來的折子。直接湊到火鍋突出的口兒,紙張瞬即著火。在地上化作灰燼。
章延急得直跺腳︰「哎。侯爺,您怎麼這麼不呢!」他隨即一笑,變戲法般的從袖口再掏出一道折子,「還是我事先有準備,預備了一道。侯爺,這些可要,我可…….」
鄭濬接了折子,再次把折子點著了。
「哎,侯爺,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又是什麼意思?身子還沒好透,還需休假三月。嗯。身子還沒好,怎麼還能在外頭受寒?還要吃酒?我看你的身子早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這個告病的折子。」
章延道︰「侯爺,我只說我身子還沒好,但是可沒說我是因為身子不好,才告假三月的。侯爺,我這副身子是萬歲的,小臣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我這不是有點旁的事麼!」
「你說的為了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皇上命我問你話,問你張家的事你要怎麼辦?」
章延本要跪下,但鄭濬卻示意他不必如此,章延也懶得跪,他重新盤好,笑著對鄭濬道︰「侯爺,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你好歹也要讓我,讓張家也過個好年是不是?哎。您是一點人情味也沒有。」
鄭濬又挑了眉毛。
章延湊到鄭濬的跟前道︰「侯爺,我可比不上您,有兩個兒子,這長子都要娶了。我現在連兒子都沒有。您總不可能看著我死後沒人給我捧禮摔盆吧!」
「不要給我嬉皮笑臉的,給我說正經的!」
章延道︰「侯爺,我不是不想干,但是,也要我名正言順是不是?您也曉得我是什麼身份,沒個正經的出生。到底要讓人。我已經想好了,再休息三個月。這三個月里,我好好念書,等來年二月,參加會試,待我過了殿試,成了進士,有了正經的身份……」
「章延。」鄭濬沉下了聲音,字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他嘴巴里蹦出來的,不過,也就是蹦出了這三個字,很快,他有笑著道。「我很喜歡湘兒,正好我兒子也該娶了,這親上加親……」
章延憤然道︰「你!」
鄭濬仰頭干了杯酒,瀟灑的站起了身︰「我什麼?」他站起來便往外頭走。
章延氣得在一腳踹飛了地上的棉墊,好個鄭濬,居然打起他女兒的主意了,拿湘兒要挾他?好!好!好!
他突然笑著對著鄭濬的背影道︰「侯爺,你若是瞧上湘兒給你做兒,那你就好生的求我,明日在你家梅園擺上一桌酒,你好生的求求我,我說不定考慮考慮!啊!」
章延冷不防被一只迎面飛來的雪球砸中鼻梁,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再接著暖暖的東西順著鼻孔流出,他抬手一接,悲號道︰「,我流鼻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