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是章延先起來,世芸有些緊張,這一個月來她竟沒一次起夫婿起的早的,只是又覺得有些奇怪,她醒的時候,章延只著一身里衣,分明是才起來的模樣,為何她一點動靜都沒察覺。
「二爺什麼時候起來的?」世芸替章延穿了衣裳。今日要去學堂,特地挑了一件藍色的直綴。
「才起來你就醒了。不用這件新的,楊先生最見不得日日新衣,我記得還有一件。」
世芸翻了翻,找出件半舊不新的來︰「這打著補丁呢。」
章延動手穿了︰「反正都是不起眼的地方,不打緊。」他為世芸攏了發,「我昨日見了姨娘,瞧著臉色不大好,你代我去看看。」
他的手指劃過世芸的面頰,帶著癢癢的感覺,世芸心中一麻,漲紅了臉,低著頭輕輕地應著。
「太太那……你只管做好自己本分便行了。」
臨出門的時候,章延突然丟了這麼一句話給世芸,到讓世芸愣了愣,他到交待自己這麼句話,是因為昨日的事,他怕章太太為難她?
世芸心中升起一絲暖意。
章太太今日不舒服,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半日,一會說這疼,一會兒說那癢,還直罵丫頭不中用,不曉得摔了多少碗,攆了多少人出去。
她一病,這家里的人都來問安,杜氏只瞧了兩眼,她怕是瞧出章太太那是心病,冷笑兩聲,便說章澤的身子還沒好,又走了。
世芸便要在跟前伺候。
李姨娘黃著臉在旁邊端茶倒水,又為章太太捶腿揉捏,章太太仍舊是不滿意︰「滾下去。」
李姨娘打不還手,滿不還口,滿上只有擔憂的神色,依舊為章太太揉捏著。
章太太一看到這婆媳兩個,就想起自己那白失的三十兩銀子,這一個月的利錢。她一想到那三十兩銀子,心里更難受了,哼唧的聲音更大了。
得想個法子叫這婆媳倆個吐出來才是。
「你去給找丸安神藥來。」章太太打發了李姨娘暫時離開,從她口中是挖不出銀子的,只有從老二那里,她沒做慣這些,被自己指使兩回就難受了,到時候再讓她吐了銀子出來。想佔她的便宜,沒門。
瞧著李姨娘,章太太便使了眼色命人跟著去,將李姨娘困住,自己則隨心所欲的指使起世芸來。
一會要吃茶,一會兒要捶腿,有丫頭又不使喚,滿口里就是︰「延哥兒給我倒些茶吃。」倒了茶,她吃了一口又說,我這心里火燒火燒的,你給我弄些冷的來吃。「
「延哥兒這丫頭不中用,你給我來捏捏。」
來來去去,到把世芸使了個腳不沾地。
在換了一道熱茶後,世芸就曉得,章太太這是故意在整自己。想到早上章延出去是交代自己的那些話,她不禁一笑,這章延是料到她今天會有這麼一遭,所以才囑咐自己做好本分便是。想來,章太太這樣的招數,以前使了不少回了。
她這麼鬧來鬧去的……把李姨娘遣走。取個藥丸哪里要那麼久,這是故意使喚自己了。卻是為了什麼?
「延哥兒,你不當家不知道難。家里只老爺一個人當差,要養活這麼一大家,那點俸祿哪里夠,少不得我要拿自己的體己出來填補。」
「是。」
「咱們這個家,一個月至少要二三十兩銀子。這二三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二三十兩銀子,夠咱們家吃一個月了。二三十兩銀子……」
世芸听著章太太總說什麼二三十兩銀子。哦!是為了那三十兩銀子。
世芸不禁啞然一笑。這章太太,為了幾十兩銀子這麼的鬧騰,還真是有力氣。世芸想了想,還是叫人回去把銀子拿過來。只是,她囑咐了簇水要快快地,慢慢的拿來。這雖然不是她的銀子,但是卻是章太太親口說給她的,這又要回去。就讓章太太多難受一會兒。
簇水慌慌忙忙地回去取銀子,一進屋卻瞧著章延匆匆地從里屋出來︰「二爺。」
章延卻仿佛受驚一般︰「叫什麼叫?」
簇水只覺得委屈,見到他是該喚一聲,她做錯了?她垂了手,不敢出一聲。
章延掩了掩衣襟,清了清嗓子︰「你怎麼回來了?****女乃呢?」
簇水道︰「女乃女乃讓我回來取東西。」
章延點了點頭,唔唔了兩聲︰「那你去吧。我回來……嗯,還站在這做什麼?趕緊拿了東西辦差事去。」
簇水更覺得冤枉,不是他拉著自己的麼?怎麼又成了他不做事了。
章延抬腳就走,偏到門檻,就听著簇水在身後道︰「二爺……」
章延腳下一晃,被門檻絆了腳,差點摔了,他扶住門框,穩住自己的身子,不快地道︰「瞎叫什麼!」
簇水委屈的指了指地上的東西︰「二爺,你的荷包掉了。」
章延回身一看,地上正落了一個荷包,他彎腰將東西揀起來︰「揀起來就是,差點叫你嚇死了。」
小丫頭小燕兒在外頭瞧著,等著章延走遠了,悄悄地道︰「,二爺這是怎麼了?」
簇水還覺得奇怪,好好的,叫章延一通發作,她哪里做錯了?
「二爺怎麼回來了?」簇水進了屋子,隨口問道,「不是該在學里麼?」
小燕兒奇怪地道︰「我也覺得奇怪呢!二爺不是出門了麼?怎麼會在屋子里呢?我一直都在院子里,沒瞧見二爺回來啊。」
簇水道︰「或許是你沒留意。」
小燕兒不服氣的道︰「我一直都在院子里,哪也沒去,若是不信,可以問問。」
簇水笑道︰「又沒說你什麼。你這氣鼓鼓的做什麼?」她點了小燕兒的額頭,囑咐道,「對了,有個花樣子你幫我描了出來,回頭我有用。」
小燕兒嘟著嘴點了頭,卻道︰「我真的都守在院子里。」
簇水搖了搖手,進了屋子,開了箱子,找了世芸放銀子的地方,將那木匣子拿出來。只覺得這盒子輕巧的很。
「啊!」
里屋傳來一聲驚叫。
丫頭忙都往正屋跑。只見簇水目瞪口呆地立在那。
「怎麼了?」
簇水見丫頭都進來忙道︰「沒什麼,我方才瞧著蜘蛛。我最怕那個了。都退吧。」
丫頭沒瞧了瞧,並沒發現什麼蜘蛛,也就散了。
「小燕兒,小燕兒!」
小燕兒見簇水叫自己忙跑了過來︰「,不是我。」
簇水揪著小燕兒進了里屋︰「你說你一早上都在院子里,那我問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將那空空的匣子擺在小燕兒的眼前
小燕兒听簇水質問自己,急得直哭︰「我真的都在院子里,哪里也沒有。」
簇水拉著她︰「你同我說沒用,且跟女乃女乃說去。」她拉著小燕兒便往正房那邊去。那可是二十兩銀子,這下不見了,就是該女乃女乃自己拿出去。
……
「****女乃。」簇水在門口拉住端著飯菜要進屋的世芸,急急的道︰「女乃女乃,可怎麼好,放在匣子里的銀子不見了!」
「你可找對地方了?」
「女乃女乃收錢的匣子我當然認得。我回去開了箱子就不見了,又沒有外人來過,必是咱們屋子里的人,我沒敢聲張,只等女乃女乃回去。」她說著推了小燕兒,「讓你守的屋子呢!」
小燕兒忙道︰「女乃女乃,沒人進屋子,真的,我瞧的真真的。」
簇水搶白道︰「那二爺進屋你怎麼都不曉得?」
小燕兒道︰「我真的不曉得二爺回來了。我一直都在院子里坐著,嗯,就雲鳳姑娘讓我去找了東西,也就是一會兒的工夫。」
簇水恍然地張了張嘴,這怎麼可能,偷銀子的……是二爺。二爺偷女乃女乃的銀子……
這……
簇水不敢地望向了世芸。
世芸也犯難了。這麼說是章延拿走的,他拿銀子做什麼?若是要用同她說便是,做什麼要偷偷的拿。他……
一想到章延這幾日同她賭錢。她不禁一怔,難不成他拿了這些銀子去賭了?!
壞事了!
她低頭瞧了這托盤里的飯菜︰「你們悄悄回去,什麼也別聲張。等我回去再說。」
主屋里,世芸端著吃食,殷勤的勸著章太太吃點︰「太太,這是廚房送來的精致小菜,您嘗嘗。」小小的托盤里放了一碗白粥,擺這幾小碟精致的小菜。
翠碧的醬乳瓜,切的細細的腌姜絲兒,酸溜溜的泡菜……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世芸含笑地勸著章太太。一大早臉飯都沒吃就鬧,鬧了這麼久,總該餓了,也該吃點了。
章太太看著那吃食,悄悄的咽著口水。這該死的老二,居然拿吃的來****她。只是怎麼會這麼香,瞧上去也就是尋常的白粥,怎麼看上去那麼好吃。
章太太把頭轉向了一邊,暫時逃離著令她難以忍受的視覺︰「延哥兒,那三十兩銀子……」章太太實在不耐煩世芸這不明白的樣子,干脆挑明。
「是。都已經放了。昨日我同二爺說了,二爺說等下學回來就來跟太太磕頭。」世芸又將盤子里的東西往前送了送。
「都放了?兩個月最多不過十兩銀子。都放了?」
「是。下人們都要來親自向太太謝賞,大晚上的二爺就沒讓他們過來。」
章太太粗粗的喘著氣,都派了出去,還是用她的名義,她氣,瞧著世芸不順眼,甩手便掀了她手中的托盤。
世芸哎呀一聲,粥菜倒了她一身,她到不在意這個,忙蹲子揀了碎片︰「這一套碗碟是太太最愛的,要好幾十兩銀子呢。」
章太太听了這話,在看那地上的碎片……那正是自己平日待客用的瓷器。
章太太氣得只有翻白眼的份,指著外頭,顫抖著手令世芸出去。
……
「****女乃真的那麼說?」
喜鵲掩口笑道︰「真的。我听得真真的,太太氣得連著叫****女乃出去。」
杜氏喜得倒在了床上,對著章澤道︰「好好好!好個****女乃,我到看錯了她。」
喜鵲道︰「其實這也沒法子。那錢****女乃也沒都賞出去,還剩了些,卻不見了。」她壓低聲音道,「像是二爺拿走了!」
「老二?他拿那麼多的錢做什麼?」章澤坐起身子,兩眼精光閃閃。
「等他回來不就知道了!」杜氏沒那麼多的興趣知道,她打發了喜鵲出去,翻了藏在被子下的賬本一五一十的算了,「上個月還不錯,只是咱們這日後要吃幾年的苦了。」
章延將杜氏攬在懷中︰「你後悔了?」
杜氏笑了笑︰「如今也晚了。你快說,後面咱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