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讓我這一生混亂能平靜
和淥寶收到貝多芳短信時,正在外面和袁物為蹲永和大王吃晚飯。
和淥寶听到永和大王時可不願意︰「你讓我晚飯就喝豆漿就油條?」
「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嘛。你看,永和大王,不僅僅是豆漿油條。重點是這意義,這名稱,特別符合科學發展觀。」
「吃個飯還有這講究?」
「永和大王啊永和大王。永和大王。」
袁物為別有深意地,拉長聲音念著。和淥寶眼珠轉一轉,一掌拍上他後背︰「玩文字游戲啊?是不是悔過書寫上癮了?以後每天一封要不要?」
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身就朝方向走。
大王壞透了。
大王忙跟上前拉住她,「人都到了,再走都餓了,就在這吧。」
「不要!*飯少,肉也少。你休想這樣打發我。」
「在這先吃點,再轉戰下一攤,OK不?」大王溫柔哄她。
和淥寶想一想,也不想再折騰了,已經很餓了,先湊合著。于是轉身回去永和大王。
貝多芳很淒慘的短信飛至︰「寶少,俺回來了。快請俺吃飯。」
和淥寶皺皺眉,回復︰「好啊,滾來慶慶路永和嘛。」
「無可否認我是最帥的,不應該只去永和的。況且還有大王二字,我陰影了,請兩頓,謝謝。」
「芳芳,別敲詐。」
「寶寶,沒辦法,金融危機,只好重出江湖。」
「你想死啊?」
「人總有一死,我不能只為永和而死。」
……
來來回回與貝多芳多條短信,對他無力。
和淥寶最後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收起來繼續吃飯。抬頭看袁物為瞄她一眼又去看菜單,于是先發制人︰「貝多芳敲詐我請客。都是你害的。」
袁物為好笑地一笑。「村里的小芳,果然沒見過世面,就知道敲詐你。」
「我請嘛。那天我沖動了,下手狠了點。」
袁物為事後知道自己先動手的確不好,後來也有去醫院看他,人貝多芳都不願意接見。現在趁機和解,很有必要。
「別了。到時不到二句你們兩人又嗆聲,我還吃什麼飯啊。」和淥寶擺擺手。想了想又說︰「不過還是你請吧。」
反正火星撞地球都發生過了,再見面還能怎樣啊?逃避問題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干脆就坦然點去面對,一了百了干脆利落。
這樣想著,和淥寶干脆利落解決了自己那份。抹抹嘴催促袁物為︰
「走!向下一攤出發!」
貝多芳在家,盤算著要不要去正面交鋒。
伸手模模眉骨,皺皺眉,打去。
「還在慶慶路啊?好,我過來。當宵夜了。」收起,抓了鑰匙錢包就出門了。
和淥寶通知大王︰「貝多芳現在過來。」
「三人行?我看行。」袁物為雲淡風輕的樣子。
也不是沒有過三人行的時候。
貝多芳,算一算,認識和淥寶也快五年時間。跟和淥寶也混了快五年。怎麼可能會沒有,大王寶少小貝同行的時候?雖然這種時候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貝多芳高中二年級認識了和淥寶。
他長得高,混在後幾排,心情好了听听課,無聊了就睡睡覺。
和淥寶也長得高,坐在貝多芳前面。
和淥寶從沒轉過頭與後面的男生講話。
整天駝著背,不知在看什麼書,有時耳朵里還掛著耳塞。存在感被她削得很薄弱。
過了一兩個月的樣子,貝多芳還沒能真正仔細見到和淥寶長什麼樣。
五中高中部除了高三,其它年級都只有期中考和期末考。平時測試都是各科老師想怎麼安排怎麼來。
期中考前,貝多芳沒覺得前面的女生有什麼突出。反正測試前幾名沒她份,其他活動也沒她影,上課提問也與她無關。跟空氣一樣,存在著,卻感覺不到。
只是漸漸偶爾的,幾個後面的男生,會驚嘆︰「貝多芳,你前座那長腿,穿起熱褲得讓多少兄弟變身流氓兔?」
才開始有很閑的男生注意她。
結果發現此人根本不可能熱褲。穿著很保守很無聊,仔褲T恤,來來去去。每天也過得很無聊。不是看書就是寫東西或者塞著耳塞不知是听音樂還是練听力。
只有放學前幾分鐘才是最生動時候。她會動作利落收拾了書包,等著鈴聲響,等著老師一聲下課,火箭一樣融入搶時間的人海中,無影無蹤。
只有這點讓大家覺得她有點不同。
還讓貝多芳覺得很不平衡。
高一的時候吃飯積極分子總是他蟬聯,到了高二就多了強有力競爭者,該人還從不把他放在眼里。可能還不認識他。
直到期中考。
後面那群男生全體訝異︰奇怪的長腿女生,在物理試卷里拿下最難的奇怪題目,放眼全級唯一解出答案者。
是不是奇怪的題目,只能奇怪的人來解?
他們的老師,五中最權威的物理老師,也很奇怪︰
和淥寶是誰?以前從沒在前十冒過泡,也從沒在以往的怪題里月兌穎而出。完全沒印象。而這次居然搞定思路迥異,解法新奇的難題,並且在其他部分表現也出色,拿了個年級第三高分。
一次期中考,改變了和淥寶的命運,及貝多芳的。
貝多芳,並沒有走上藝術道路。
他是理科高手。高一的時候,俘獲所有理科老師的歡心。提起貝多芳,老師都要大拇指︰「貝多芳,腦袋太好使了,悟性高,關鍵時候很靠譜,雖然有點愛玩,但瑕不掩瑜啊瑕不掩瑜。」這是幾乎拿遍所有理科科目考試第一的貝多芳,高一時。
高二時,物理權威發現了和淥寶,栽培她;大眾發現了和淥寶,嫉妒她贊頌她欽佩她或詆毀她;貝多芳發現了和淥寶,開始了這一生的混亂,或者說本來的混亂,開始了更混亂。
該次期中考他沒有考得好。物理權威很擔憂。
「貝多芳,這樣吧,和淥寶坐你前面,你們有空多交流,學習上共同進步。我跟她聊過,對學習方法很有見解。」物理權威這樣說。貝多芳說好。
當晚自習,貝多芳點點和淥寶的肩頭,她第一次回頭看他,只以眼神詢問。
貝多芳才真正有機會端詳這位物理新星。膚白,女敕女敕的白;唇紅,少女獨有的粉粉的紅;烏黑的眼珠,看著他時極其認真,貝多芳甚至覺得,那眼神深情又溫柔,他就要承受不住,于是低低頭︰「物理老師讓我找你交流一下學習方法。」
「哦。」她點點頭,轉回頭在書包里翻找了一下,遞給他一本書︰物理重點難點。
貝多芳當場嘴角抽搐︰「這本,大概幾乎,人手一本吧。」
「嗯。」她很認真地點頭。「可是真正看完,一字一句看完的,還都理解完的,就不都是吧?」
貝多芳覺得她敷衍他。很客氣地還回去︰「明白了,我也有這本,我重新看吧。謝謝。」
她神色如常,並不覺得有異,微微笑一下︰「好。」
貝多芳的心抽了一下,當時不知道原因。
等自己開始看那本書,腦里卻總不受控制,浮現和淥寶那個微笑。
以貝多芳的能力,跟一個熟悉起來不難。只是貝多芳願不願意的問題。
在期中考後,大家開始注意到和淥寶。願意找她的人多起來,發現她沒那麼難接近。人挺好,挺仗義,挺大氣。
和淥寶漸漸被去掉奇怪這個前置定語。
貝多芳也是這樣跟和淥寶熟悉起來。
到發現她藏得很深的,只在熟人面前展現的冷極的好笑,堅定的信仰,迷茫的生活,已是後話。
有和淥寶的人生,其實有挫敗感。
貝多芳不再是永遠的理科王,因為有和淥寶時不時冒出來搶風頭。而這個時不時的頻率,似乎要看和淥寶的心情。她心情好了,不想學習,不想認真,就掉出前幾;她情緒爛了,就想發憤圖強,發起狠了,就要跟貝多芳爭了。
回想起這些,貝多芳才醒悟,命運不在自己手中,在寶少心中。
但有和淥寶的人生,更多的是喜悅感。若想把悅字去掉,也說得通。
沒事,傳傳緋聞,和淥寶一點都不介意,貝多芳當然更不介意;沒事,再搭伴惡搞別人,有淥寶擔風險,貝多芳總是安全感加倍——和淥寶的人品總是比較好,她惡搞別人是可愛,貝多芳惡搞別人就是猥瑣;沒事,還可以再跟老師叫叫板,有個看上去乖憨的同伙總是會顯出團隊的無害。多麼有愛的生活。
大冬天的晚上,和淥寶晚飯的第二攤,決意吃冰。
現在,冰塊還沒融化。貝多芳看看表,也就十分鐘,自己就到了。
還真是,每次和淥寶叫他,他都屁顛屁顛地甩掉手里任何活,跑過來。也難怪別人要說他也就對著和淥寶顯得很二。
袁物為已經主動伸手求和。
「找個地方把我痛打一頓,或者讓我干點什麼,都行,你說了算。」袁物為倒是大氣。那天還氣勢洶洶怒發沖冠的,今天的姿態低到塵埃里。大王原來還是能伸能屈的。
「別介,我有那麼小氣麼?這點小傷算什麼。」貝多芳揮揮手,很大度的樣子。和淥寶在旁邊豎大拇指,響起時顯得慌亂,收手跑去角落接听。
貝多芳然後招來服務員點了東西。回過頭又嚴肅︰「袁物為,我還是得提點要求。」
「好。」
「只要寶少還喜歡你,我不會介入你們之間。但其他人不能保證。如果以後類似事情還發生,你該找的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第三者,絕不應該是寶少。和淥寶是怎樣的人,你總該知道。」
「是,我明白。」袁物為知道的,所以這次是他很錯。
袁物為少見到貝多芳這般正經的樣子。
他總是以插科打諢的形象出現。有時都嫉妒他擁有與和淥寶快樂的高中時光。
其實一直很傷心。
貝多芳一直很傷心。
他早就知道不能一直跟和淥寶這樣下去;有一天,終有一天,寶少隨大王而去,就這麼走掉;他與寶少,一起笑和鬧,卻湊不成情侶,湊成五中最出眾的狼狽為奸損友一對。
早就知道,即使這樣,寶少還是不能常在身邊。
她不屬于貝多芳,不能停留在高中,不能不長大。
這一切,貝多芳都知道。
他就那樣一路明明白白地跟著過來,嘻嘻笑笑,同時想起袁物為,心里升起隱秘的憂傷。
這一生,因為和淥寶,本來的絢爛更加絢爛,本來的混沌更加混沌,本來的慌亂更加慌亂。
貝多芳多麼希望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繼續這樣混亂下去,懵懂下去。
可是已經不能。
這一生的混亂,到了現在,混亂得有點要失控。還怕再下去,貝多芳就不止要猥瑣,還要變態。
他需要平靜。
或許是一個人,一個物,一件事,一條靈感。
找到它,然後把愛恨都踩在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