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翦抱著一大摞書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初夏的天氣,額上有些薄汗,臉頰紅撲撲的,若是忽略上面的斑駁痕跡,還是很可愛的。
施翦睡夢中嘖嘖嘴,覺得有些燥熱,掙月兌了薄被,歪頭又沉沉睡去,那放在腰間的書順著滑落,「啪」聲未如預計般響起,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恰好接著,那書皮藏藍陳舊,反倒襯著這雙手愈發白淨。
雲嵐微笑,幸而沒吵醒這個小懶貓。
額間有些什麼,施翦覺得清亮,雖然力道不大,卻能輕柔地將調皮的人兒弄醒。施翦沒有平時的不耐,眨眨眼,哼哼幾聲,再戳戳面頰,算是醒了,看清楚面前人彎腰,手里還拿著濕透水的布帛,那青絲劃過優美的弧度,略過那白玉做的面容,微微垂下,還搖曳那麼幾分。
施翦抽抽鼻子,眯眼輕喚道︰「雲嵐。」
那一聲,似早已熟識的舊人,馨香縈繞。
施翦覺得有些奇怪,望著雲嵐總有些怪異,待二人的差距後忍不住驚呼︰「雲嵐,你的腿!」正是正是,此時雲嵐不正是立在施翦榻旁麼?彼時芳華便已盡綻,此時更是完人風采,看得施翦怔神。
施翦見雲嵐只是笑著,卻不說話,扯扯他的衣袖,小臉仰望,久久不得言語,終是輕嘆︰「真好,真好……」
傻笑,傻笑,施翦就在那兒傻笑,笑著笑著,再睜眼,咦,不對呀!
同樣的清涼,施翦猛地抓住在自己臉上輕柔撫汗的手,對上那點墨漆黑的美目。
唉,這夢怎的這樣真?害翦兒著實歡心了一把!施翦低落,微微嘆了口氣。自己明明就很盡力了,醫書典籍也差不多翻了個遍,怎麼起效只是甚微,僅僅是有舒經活絡的作用呢?不過這事兒不能急,慢慢調理才能見效。
「什麼真好?」雲嵐望著施翦淡淡地問,聲調婉轉上揚。
「嗯?」施翦迷茫地看著雲嵐。
雲嵐伸出玉指點著施翦的額頭,輕笑道︰「方才你嘴里不斷地嘀咕著‘真好真好’,到底是什麼讓翦兒如此愉悅?在夢里也這般香甜?」
施翦干笑,左顧而言他,「雲嵐怎麼在這兒?」
雲嵐淡淡地看著施翦,令施翦無端端產生了怵意,看著施翦的掩飾,雲嵐所幸裝作不知,「這個。」說著搖了搖一直被施翦抓著的手腕。
施翦低頭一看,更是不好意思地放開,面頰微紅,復而抬頭,直直望向雲嵐,「我夢見了你,你的腿好了……」接著又是噤聲,施翦懊惱自己的牛勁兒,這萬一要是戳到雲嵐的痛處豈不是揭人傷疤麼。
雲嵐看著施翦自責的樣子,手卻是撫上了施翦的頭頂,眼內柔光似水,安慰出聲︰「這夢是個好預兆,說不定哪天翦兒就能化腐朽為神奇,把我這腿給醫好。」
施翦的臉上重回了信心的神采,狠狠地點點頭,卻沒有道出心中所想,夢境與現實背道而馳,這應是騙人的,翦兒也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兒發生。
翦兒,這便是你夢中的「真好「麼?真是個好孩子,乖孩子。雲嵐微笑。
「翦兒,你面色差了許多,人也瘦了,是因為我的事讓你煩惱麼?」雲嵐微蹙眉,心疼地看著施翦。
施翦咧開嘴一笑,大呼呼道︰「這不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嘛。」
看著雲嵐幽靜帶笑的眸,施翦這才反應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忙焦急擺擺手,含糊道︰「沒別的意思,沒別的意思!」
雲嵐挑眉,輕嘆,「哦?」
施翦私下里嘖嘖嘴,這樣兒跟文種還真有幾分相似,吐露著那一股子,呃,媚……
這天,施翦一大早就起來了,叫上了小濤,兩人一起在後院里忙活。
雲嵐推著輪椅到後院時,兩人已經搭了好長的竹架子,一個在地上挖洞插木竹,一個在高凳上結扎繩子,年輕真好,體力可以肆意揮霍。
「翦兒,你在做什麼?」雲嵐帶著疑惑,開聲問道。
施翦聞聲回首,見到雲嵐在廊里的陰涼處,于是跳下高凳,雲嵐的一聲小心還未出口,只見施翦已然翩然落地,雲嵐望了眼楮微不可微地閃了閃。
施翦跳著跑著來到雲嵐跟前,很是雀躍。
「雲嵐,你知道麼,我前些天買了幾株葡萄藤,正打算在後院里種上呢!而且到了八月,葡萄熟了,咱們不僅可以吃,還可以在底下乘涼!你說好不好?」施翦說著愈發激動,眼楮熠熠生輝。
雲嵐見施翦那副急切想得到認同的樣子,低低笑了,溫柔說道︰「好好好。」只是那份寵溺,惹得施翦更是開懷。
「那翦兒也要努力,把雲嵐的腿給醫好,以後咱們可以一起摘葡萄,你說好不好?」
「好。」
「那以後咱們在葡萄架下擺上躺椅好不好?這樣一來乘涼豈不更是舒服?」
「好。」
「那葡萄熟了咱們一起釀葡萄酒,做葡萄糕點好不好?」
「好。」
從此,施翦的人生里,多出了一號這樣的人物,不長不短的規劃里也許了一個位子給雲嵐。
終于,有人不耐煩了,「翦兒,你究竟還想不想架葡萄藤了?!」
施翦吐吐舌頭,小聲說與雲嵐听,「小濤還真聒噪。」說罷轉身跑向了正抱怨不滿的人。
雲嵐的笑容隱在了陰影處,那蕩人心神的眸光鎖在了施翦的身上。
小濤白了施翦一眼,究竟是誰聒噪呀!以為自己就听不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