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施 相逢何必長相知(三)

作者 ︰ 勾翹

「師父,你認識雲嵐麼?」

「雲嵐?認識,怎麼了?」傅臻眼神有些閃躲,施翦倒沒注意太多。

「雲嵐的腿壞了,前幾個月一直在等您回去給他醫病,但是師父在外面,沒能見上面。」施翦蹙眉沉思。

「然後呢?」

「翦兒答應給雲嵐醫腿,翦兒不想讓雲嵐痛苦,可是兩個多月下來,沒什麼起色,翦兒面上無恙,心里還是有些急的,這不同尋常,按理來說,那些藥方都是歷代神醫鑽研過後的成就,所以翦兒有些想不透了。」施翦想到此處,不由得嘆氣,「不過,幸虧見著師父了,師父能提點翦兒麼?」

傅臻捋捋短須,「翦兒,切記不可操之過急,一切自由定數。」

定數?這可不像是從不听天由命的師父嘴里說出來的話,施翦心疑。

施翦正準備張口,卻被.+du.傅臻師父給打破,「毓兒呢?」

傅臻似乎並不像接著之前的話題,于是這樣不刻意地打斷。

施翦滯了滯,忽而笑道︰「師父你不知道,毓哥哥找到了心愛的人要成親了呢。」

傅臻眯眯眼,「是個怎樣的丫頭讓毓兒心動的?」

「是個溫柔又美麗的女子,翦兒也很喜歡她,叫迎羅。」施翦掛著真心坦誠的笑容,傅臻微有詫異,這丫頭也不惱的麼?

「毓兒是真動心了?」傅臻有些不信,若真是如此,自己便該題尚毓惋惜了。

施翦微笑點頭,「連父母長輩也見過了。」

傅臻師父挑眉,臉上有著不贊同。施翦卻一個激靈,驀地想起一事兒。

「師父,你為啥要騙翦兒說毓哥哥無父無母的?!」施翦想起這事兒,勢必要盤根究底的,不放過傅臻師父的一個字眼兒。

傅臻干笑兩聲,眼楮飄忽不定,就是不肯對視施翦,「呃,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施翦小嘴抿得緊,看來是真動怒了。也是,被騙七八載,自己委身討好,卻是對著一副冷顏,不時的唇語相譏,又有幾人能真正受得了?

傅臻輕嘆,扶著額頭抬眼望向施翦,「翦兒,你究竟在氣什麼?是氣師父瞞你騙你還是因為你的付出在毓兒身上沒有回報,所以埋怨?」

施翦沒想到傅臻說的會是這一句,怔了良久,傅臻起身拍拍施翦的肩膀,望著自己心疼的孩子嘆口氣然後離開了。

半響,施翦哈哈大笑起來,莫非自己這麼可笑,一直奢望的還是尚毓麼?施翦啊施翦,你真糊涂也真失敗!自詡看清世事,誰知連自己的心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用怨氣高築心中堡壘,不讓失意流露,可是洪水在牆內泛濫,留下的還不是一片狼藉?原來,自己是這麼得不堪,一味怨怪著師父,把責任推給他人,只為求心中安樂,失敗呀失敗呀。

笑到最後,施翦眼角帶淚,也不知是笑的還是哭的,再最後,小肩膀抽動,垂著頭隱隱有抽泣聲,微弱地掩飾地,卻看不清表情。

奢望,永遠是不切實際的,因為想得太好,也就往往跌得越慘重,最大的悲哀,莫過于心死神傷。施翦,你又到了哪一重?哪一關?

一大早,傅臻、施翦、上邪、舒巧四人與舒家眾人道別,雖然舒對自己的寶貝女兒有些不舍,但是既然傅臻師父也開口說道年輕人去江湖闖一闖感情更深,自己听了都不敢婉拒,自己一婦人家更不好說三道四的,而且,她看施蕖真是越看越滿意,如此盡管多有不舍也不太憂心。

施翦一大早起來就掛著黑眼圈,幸虧用的是面皮,這下看上去倒無恙,但是與施翦熟識的有心人卻是能看出些許不妥。

施翦打起精神,面帶微笑的說︰「伯父伯母,待施蕖與巧兒歸來之時,便是我倆大喜之日。」

舒啟雲哈哈大笑,滄桑的臉龐也衍生出光彩,話不多說,揮揮手讓他們離開。

施翦上了馬車,呼了一口氣,表示近日來的掩飾終于告一段落,幸而也完成了舒巧的願望。

施翦望向車內老僧入定的師父,說道︰「師父,若不是你,恐怕我還要多費些心思呢。」

舒巧亦是感激,「傅臻師父,多謝您的相助,小女子不勝感激。」

傅臻睜眼,「你真心對翦兒便好,老夫別無所求。」

舒巧有些歉意地望著施翦,她也知道施翦為了她而忙碌遮掩著,如今是真的要感謝一番了,「施,這次……」

施翦搖頭止住了舒巧的話,「舒,翦兒相助之所以沒有怨言,是因為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施翦也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好好過。」

舒巧被施翦這一番軟語祝福而感動,拉著施翦的手好一陣感懷。

上邪自從上了馬車便沒有開口,垂下眼簾好似閉目養神,但微微張開的那一條細縫下的關注卻是無聲地交集了施翦身上。

到了玄武城城門的一間客棧,施翦三人下了馬車而傅臻師父卻留在馬車里等著,小二熱情地招待,到了大廳里,有一紅衣女子早已端坐在一角。

「夙泠。」舒巧上前。

「喲,真來了呀,看來你拜托了你家那些老頑固們。」夙泠斜眼打趣道,「施蕖,這回您可是下了大功夫了,」眼波一轉,對著上邪又是風情萬種,「當然,還有這麼一個俊俏的兒郎。」

俊男美女成雙對,自然在眾人眼里頗為養眼,視線皆有意無意地聚集在原本黯然的角落。

「你呢?也順利地逃月兌了某人的魔掌?」舒巧原來不是不惱,而是沒發威而已,兩個素來口舌相對的女人對上眼了,小火苗肆意蔓延成火海。

最終,還是施翦這一汪清泉滅了火勢,「好們,你倆都是結伴同行的人了還這麼個爭執不下,咱們來談談往日的計劃。」

兩個女人同時秀榮一轉,直逼施翦,「什麼?我倆結伴同行?!」听到對方的口氣,各自厭惡了一下,然後又道︰「你呢?」

施翦笑笑,對她倆的默契感到溫暖,「見著了師父,翦兒就要跟著師父回去了。」

「那他呢?」兩根縴細的指頭對準一言未發的上邪,望見上邪緊眯威脅的雙眼,又弱勢地顫微收回玉指,末了還心有余悸,就怕自己可愛的手指頭被這男人給吃了!

施翦抬首看了眼上邪,甜甜道︰「上邪自然也是跟著師父回去的,畢竟現在上邪也是師父的弟子了。」

夙泠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你少拿美貌少年的樣子用那種甜膩的口音,听的人顫得慌。」

舒巧亦是附和點頭。

施翦努努嘴,聳肩。

「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夙泠開口。

「等等。」舒巧伸手止住了夙泠欲起身的動作。

其余三人疑惑地望著舒巧,莫非還有未了的心願?

舒巧溫柔一笑,卻是對著上邪,「凌夜,巧兒還未對你的相助表示感激,」隨後,低笑覷了施翦兩眼,俯身在上邪面頰輕啄一口,上邪還未反應過來,舒巧已離身,「若是凌夜不介意,巧兒倒願意認你做良人,相伴一生。哪天你想通了,盡管來著巧兒,巧兒定不會拒絕。」語畢,人已嫣然離去,連夙泠也傻眼了,更別說施翦。

上邪握拳,咬牙切齒道︰「這女人!」

施翦心中意味不明,卻喃喃道︰「怪不得舒會選上邪打擂。」如果翦兒輸了,怕正合了舒的意罷,看來,翦兒無形中拆散了一條姻緣……

夙泠無奈地看著施翦,卻也無話可說,情情愛愛這馬子事兒她自己也沒理好,沒資格評論別人,于是追著舒巧而去。

上邪看著施翦有些木訥的表情,嘴角卻是微微彎起,隱蔽地柔和了面容。

「誒,回魂了!」上邪恢復往常,低吼一聲,驚著了正沉溺在自己思緒里的人。

施翦受驚,面上猶掛失措,大大的雙眼迷茫地望著上邪,那小樣子別提多可愛,上也看了亦是撲哧笑出聲來,捏捏施翦的臉蛋,然後率先起身,也不理還傻愣坐在位子上的施翦。

施翦後知後覺地跟上,在即將踏出客棧門口的時候,一句他人細細的低語聲卻傳到施翦耳里,讓她面色一白,生生剎住了腳步,嘴唇顫抖著,身子也變得僵硬,大眼里的驚慌顯而易見!

施翦不敢再听下去,踉踉蹌蹌地向外跑,腳步凌亂而又惶然,倏地,一個力道猛地定住了施翦,施翦喘著粗氣抬眸,慌亂地看著眼前面色不郁的上邪。

「你怎麼了?馬車在那里。」上邪蹙眉,不過一個親密的動作而已,用得著把施翦嚇成這樣麼?還是說她真把自己,愛慘了?

施翦垂下頭,心里喊著淡定淡定,待心情平復之後,這才揚起笑容,「人家剛才眼花看錯了,以為那輛奔馳的馬車是我們的,這才急急追了上去。」

上邪打量一下施翦,又順著施翦指的方向望去,這會兒,哪還有馬車的影子?所以也不能求證,只是上邪還是有些孤疑,卻識趣地沒有說出。

回到馬車里,三人相對沉默,若是平時,施翦自然是那個調節氣氛的人,但是剛才的一事仍堵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暗自糾結。上邪望著施翦不知不覺中緊握在身側的雙手,眸光閃現。傅臻原是閉目調理的,如今卻在施翦和上邪身上徘徊幾個來回,不得其解,于是索性不理這些年輕人的紛擾。

于是,在這麼怪異的氣氛中,馬車緩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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