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路上遇到了路人甲乙丙丁發生小意外,也會像這樣發揮醫生的本能嗎?」
「你在PUB看到每個人都有一張因為熬夜而泛黑的鬼臉,也會拚命勸他們到你的水療SPA館嗎?」杜聖夫反問,按摩她的腳踝的動作沒有停。
嗯哼,就知道這種膚淺的問題絕對是得不到他的答案。白水荷暗罵一聲,然後又問︰「你為什麼在我後面?」
「沒為什麼。」
「就知道……」
低著頭的杜聖夫忽然笑了,就說這個女人真有趣,明明知道在他面前只有踫釘子的份兒,還是會不自覺的一再追問一些她明知下場不怎麼好的問題,然後再讓自己氣呼呼的,但是很快的她又會忘記那些事,繼續找他踫釘子。
她好像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事,雖然不再擔任醫生,但她骨子里還是不時對于救人充滿了熱情和本能,包括忍受他這個不討喜的冰人,他喜歡她的厚臉皮。
真不知道要說她是個性柔得像水,什麼事都能包容,還是她有著愈挫愈不甘心的個性,非得要接幾張杜聖夫院長發出的警告黃牌才對得起自己?這世上當然也有人不怕他,但是能夠一再挑戰他的極限,像空氣一樣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他的生活周遭,只有她了。
「你在笑嗎?」她偏著頭,想要瞧清楚。
「沒有。」他否認。
「謝謝你……」她衷心的說。
「叫出租車送你回家吧!」
「我搭捷運到忠孝復興站,打電話叫男朋友來接我。」
「腳痛怎麼搭捷運?」他不喜歡男朋友這三個字。
「沒關系,慢慢走。」
杜聖夫停止按摩的動作,站起身,「我去洗個手,陪你搭捷運。」
「嗄?什麼?」她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不用了啦!」
他已進入便利商店,跟店員借水洗手,出來後,扶著她慢慢的走向捷運站,投零錢買票,然後護著她來到月台等車。
在無數個都會人分離又相聚的捷運站月台,他們是那麼靜謐又保持距離的一對男女,可是白水荷忽然覺得熱鬧喧騰的人潮似乎都不再,她和他處在如此唯獨而又專一的世界。
只要在杜聖夫的身旁,她就能感受到那是世界上最干淨的角落。
列車來了,他仍然是護著她進入車廂,把唯一的位子讓給她坐。
白水荷終于能用一種奇妙的幸福感,望著窗外的城市夜景了。沒想到先實現她的願望的,竟是杜聖夫!第一個和她一起搭上捷運木柵線,讓她能夠不再是孤單享受這美景的,是他……杜聖夫可能有著名貴的車,有著驚人的收入,有著崇高的地位,可是他出自醫生的本能,願意為她按摩腳踝,甚至還遂了她的心願,陪她搭乘捷運。
金沛輝從來就不能,也沒想過這樣就能滿足她的心。
列車到站,杜聖夫扶著她在人群里慢慢的走,最後下了手扶梯,來到一樓出口。
白水荷有些心虛的指著前方側邊,那輛紅色敞篷跑車是金沛輝的……
「就送你到這兒了,讓男友看到,會引起誤會,尤其是感情岌岌可危,婚事面臨告吹的關鍵期。」杜聖夫說。
「謝謝。」她閉了閉眼,真是夠了。
「不過腳傷或許是感情的增溫劑,演個苦肉計挽回他的心吧!」
「再見。」她不想再被他打擊了,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杜聖夫則是站在原地,那雙冷眼看著她上了別的男人的車。
他怎麼會以為白水荷是他的春天?她早有了別的男人,而且他們已論及婚嫁……這些年來都是甜點填補了他冷清空白的心,不是嗎?而且女人帶給他的回憶只有無情的一封信,絕對不會像春天。
可是,她岌岌可危的感情,卻一再讓他不自覺的幸災樂禍,他知道曾在修羅門待過很長時間的自己,不算是個仁人君子,但他對別人都不關心了,為何卻會為了她不幸福的愛情感到高興?
醫院里,霸熊幫幫主熊哥的麻醉退了,遇到杜聖夫巡房,一改之前非常不以為然的態度,熊哥變得恭恭敬敬。
「院長啊,雖然你們醫院的收費本來就很貴,但是性命是再多錢也換不回來的,這點額外的小意思,還請你收下。」熊哥熱切的看著杜聖夫。
他的手下遞出一個厚厚的紅包,九十度鞠躬。
照例,只要杜聖夫沒表示什麼,宋護理長便會毫不手軟的接下來。
「被你救了以後,我的人生觀都不一樣了,我現在不歧視同性戀了。」
听到熊哥對他「前嫌盡釋」,杜聖夫真不知該感到榮幸還是無奈。
這時,範亮揚急忙的敲了下門,「雷千妮找來的人,還是沒有符合骨髓配對……」
林雅婷的病情若是再不好轉,恐怕……難道要讓一個十二歲的花樣少女長期臥床,讓身體也不甚好的林媽媽燃盡僅有的衰弱生命去照顧她?
忽然,又有另一名實習醫生奔到門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最新一批的院前骨髓捐贈血液抽樣剛才出爐了,有一位自願抽驗者符合。」
範亮揚搶過他手上的紙袋,抖著手拿出里面的文件,低頭一看,上面寫著︰●白水荷,三十歲。●
宋護理長和許淡雲等護士也都靠過來,驚呼出聲,「Lotus?」
杜聖夫一怔。怎麼會是她?
飯局一場接著一場,地點不是五星級飯店,就是高級餐廳。
白水荷食不下咽,忍耐了兩個小時,自問平常花了很長的時間訓練得宜的應對進退,因為愛金沛輝,又感念金夫人從來沒有擺架子挑剔過,所以她必須做得更好來回報,但是她發現……
嫁娶是金家單方面的決定,金沛輝從來沒有向她求過婚,只是「告知」父母願意讓她當媳婦,芳療師一職是他們避而不談的話題,對于她從專門急診醫生撤下的某個紀錄感到不光彩,甚至也單方面的替她決定應該重新執業,或乖乖的在金家大宅學習如何當女主人。
杜聖夫真的說中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好想看到他。
雖然他總是有辦法讓她不開心,但她還是好想見他一面,听他說話,彷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了解她,就算會惹她不開心也好,不是有人說過,要了解一個人,就從了解她討厭的東西和痛苦的地方開始嗎?他撫在她受傷腳踝上的溫度,此時也象是在持續加溫,冰冷的他留在她心里的,竟然盡是溫暖。
「她?她真的可以嗎?」另一個姑姑打量著臉色不太好看的白水荷。
她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沖口就要說出自己的主見,「我……」
金沛輝眼看拉不住她了。
此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本來想要置若罔聞,想了一下,白水荷還是說了聲抱歉,跑到包廂外頭接听。
是聖夫綜合醫院的範亮揚醫生親自打電話通知,她的骨髓符合目前院內一位小妹妹,他的態度相當客氣,卻直接問她今明兩天可否撥冗前來進行訪談。
白水荷的腦海先是空白了片刻,望著走道上進進出出、穿戴整齊高尚的賓客,听著包廂里優雅高傲的上流長輩對談,還察覺自己不自由的呼吸聲。
「現在,現在我就過去。」她的眼神堅定,不容遲疑。「大約四十分鐘後到。」
接獲通知的林媽媽,在電話里又是感恩又是激動。
「Lotus決定得那麼快,等會兒就到院訪談?」宋護理長也不由得佩服起白水荷。
「根據移植慣例,必須對雅婷進行兩周的原細胞殲滅,依目前她如此緊急的情況,而杜院長的醫術如此高明,可能會在一周內便殲滅完成,快速治療有風險,但也只能這麼做了……林媽媽,你同意嗎?」範亮揚在電話里向林媽媽解釋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