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秦,綠水鎮郊外。
綠水鎮位于秦都西北方五百里處,與秦都距離甚近。郊外有一片廣闊的天然草場和原始森林,不久前曾是秦國皇家狩獵禁地。
而此時,黑壓壓的軍隊駐扎在此地,但看軍隊截然不同的兩種衣著便一眼知曉,這是兩個不同的軍種。一邊,玄色的旗幟迎風招展,上書大大的「晉」字,分外囂張跋扈;而另一邊則要低調許多,卻更顯神秘。
這兩路強悍的軍隊,正是一路勢如破竹殺入東秦京畿月復地的晉軍與道城的道軍。
暮色四合,士兵們已用罷晚飯各自歸帳休息,晚霞余光里,一青一藍兩抹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入那低調一邊的道城軍隊里,除了角落里的那兩人,沒有誰看見幽靈般的他們。
「皇上,是蘭逍遙。」看著前方不辨喜怒的黑衣男子,的這名男子素來冷靜無—無—錯—小說波的聲音里居然帶著一絲顫抖。
「赤,朕知道他沒死。」黑衣男子聲音低沉冷冽,黑暗中,憑借習武之人極佳的視力早已看清那一晃而過的人影是誰,雖然如此,面色卻沒有半分改變。
作為皇帝,司馬輕唯無疑是最懂得隱藏情緒的一個。
身後的赤暗暗的松了口氣︰「屬下該死!」
「你是該死,朕卻不會做損兵折將之事,今日之過你自己記下,事後以違背軍令處置。」
北晉的軍人待遇與懲罰並行,待遇有多好懲罰就有多重,若是一般士兵听到「以違背軍令處置」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而赤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恩賜,重重跪下︰「謝皇上活命!」
「回了吧,今日秦帝生辰,既然蘭逍遙已經回來,是該送秦帝一份好禮了。」就是不知瀟瀟過得如何?秦無殤如果敢對瀟瀟怎樣,他一定不會輕易饒了他東秦!
其實他早在睿兒滿月席的第二天,正式下詔書詔告天下立睿兒為晉國太子之後便已知曉秦無殤把瀟瀟軟禁在了以前的秦王府中,可是……
江山美人,孰輕孰重,他司馬輕唯的心里,自有一桿秤。對于一直挑釁于晉的秦國,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像對付楚國那樣溫和,他要的是,深謀遠慮,一擊即中!
所以,瀟瀟受的苦,他會千百倍地討回來!
兩抹黑影剛一閃入帳,兩柄明晃晃的長劍便當胸刺來!兩人閃身格開,那瘦弱的藍衫少年著急地直叫嚷︰「姐夫是我們!」
「君兒?!」
黑暗里,男女異口同聲。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兩人再次異口同聲——「誰是你姐夫?」
「君兒莫亂說!」
不知誰點燃了燭火,營帳里頓時通亮了起來。
君兒促狹地逗著面泛桃紅、含羞帶怯的,嬉笑道︰「這黑燈瞎火的,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到底在做什麼……莫要不承認哦~~~~」
林沭陽早已收起了手中的長劍,見君兒逗著玉芙蓉,而玉芙蓉竟沒有立即否認,他心里一陣竊喜,莫非佳人即將入懷了?
「沭陽,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們怎麼都在秦國,連晉軍也來了?」被靈山老人暫時封印了那段記憶的蘭逍遙終于忍不住開口相問。他記得那日他心中極為不安,可是已然準備好了接瀟瀟母子三人離開晉宮的所有後續工作,只是後來,他似乎發病了,體內的戾氣越來越壓制不住,再後來他的記憶變得時斷時續凌亂不堪,依稀記得他被玄鐵鎖在了靈山的寒潭里。再次清醒過來便看到君兒一臉欣喜若狂,然後二話沒說拉著他就飛奔下山,直直奔到了這里,他此時才得了空。
蘭逍遙一開口,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玉芙蓉和林沭陽責備地瞪著魯莽的君兒,君兒眨巴著水汪汪的瑪瑙大眼,委屈地咬著下唇,小小聲替自己辯解︰「君兒不也是為了瀟瀟嘛……」
「瀟瀟?瀟瀟怎麼了?」蘭逍遙突然平地一聲吼,嚇壞了君兒︰「瀟瀟她……難道出事了?」
不要……千萬不要!
「這個……我……逍遙師兄……」君兒從沒見到過蘭逍遙暴怒又驚慌的樣子,嚇得前言不搭後語,直往玉芙蓉身後躲。
玉芙蓉嘆息著拍拍君兒的手,硬著頭皮走上前︰「逍遙你要答應我,無論你听到什麼,你要冷靜,必須冷靜,知道麼?」
听她這樣說,想必事情已經是非常嚴重了,但是為了完全清楚瀟瀟當下的狀況,他不得不壓下自己狂亂翻涌的心,沉重地點點頭。
玉芙蓉盡量以平和而淡然的語氣,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部告訴了他,林沭陽在一旁做好了對付蘭逍遙發狂的準備,誰蘭逍遙只是不斷變換著臉色,听完後竟然一聲不吭,冷靜極了,一點也不像現在那個隨時都會狂亂起來的他!
「逍遙?你听明白了麼?」玉芙蓉怕他受到的打擊過重突然爆發,遂慢慢開導道,「雖然瀟瀟母女現在在秦無殤手里,但是秦無殤對她的感情,也是很深的,瀟瀟不會出事,她會好好的回到你身邊,再也不離開。」
好半天,才听蘭逍遙冷冷地問︰「如果,秦無殤對穎兒不利,又當是如何?」其實他擔心的是,瀟瀟已經單方面承諾過只把自己的身體給他一個人,這樣的她是決計不會對秦無殤就範的,但是如果秦無殤強行逼迫她、傷害她,他完全不敢想象瀟瀟會不會再次選擇自盡。畢竟當初還是司馬瀟瀟的時候她已經投過一次湖,而在道城被秦無殤輕薄時,她亦是以命相抗。抑或是,秦無殤利用女兒傷害瀟瀟,如果女兒有何差池,瀟瀟怕是也不會獨活了吧?
他太了解瀟瀟冷情淡漠之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烈性子了,秦無殤對她的傷害若是超過她的原則或是承受範圍,瀟瀟……他還能再見到她麼?
得不到答案,蘭逍遙再問︰「道軍既然已經與晉國形成聯盟全線壓近秦國,那麼,你們打算何時出發?」
「今日是秦無殤的二十二歲生辰,司馬輕唯興許會給他一個驚喜。」林沭陽了解司馬輕唯的性格,已經猜到了司馬輕唯的想法,倒是很快回答了他。
「不,今日不行,我要保證瀟瀟母女的絕對安全。我今夜先進城探探虛實,你們告訴司馬輕唯,明日再攻不遲。」剛才來的時候他瞥見角落里有兩抹高大的黑影,他知道是其中一人正是司馬輕唯,但是現在他管不了司馬輕唯還會不會對他進行再一次的暗殺,此時他胸中滾燙,心緒翻滾個不停,壓抑著的火熱情緒亟待爆發,他已經等不及想要見到他那美麗的小妻子和可愛的乖女兒了。
雖然對蘭逍遙的私心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不得不承認蘭逍遙說的對,這的確是不是個成熟的時機,況且,他們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安全無虞地救出司馬瀟瀟麼?
「也好,你自己多加,我先去找司馬輕唯商量對策。」
蘭逍遙與林沭陽分道而去,青色的身影頓時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哎呀糟了!靈山老師父千叮嚀萬囑咐說不要讓逍遙師兄獨自一人行動,他現在一定受到打擊而強忍著,如果再次發病的話,誰也沒辦法啦!他會功力暴增、六親不認的!」
營帳里只剩下姐弟兩人的時候,君兒突然後知後覺的大叫起來!
「臭小子,你剛才怎麼不早說?!」听到他懊悔不已的叫嚷聲,玉芙蓉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真是有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此時輕功極好的蘭逍遙恐怕早已離開了綠水鎮,就算他們這里輕功最好的人去追也追不上了,玉芙蓉一巴掌扇上君兒的腦袋,「你小子傻啊你,要是他把瀟瀟傷害了怎麼辦?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對瀟瀟垂涎已久了,好你個惡毒的臭小子!」
「哎喲!姐!你怎麼能這樣說人家?瀟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好不好?有我什麼事兒啊!」
晉軍王帳。
「皇上,林太醫來了。」
司馬輕唯放下手中的書簡,抬頭,劍眉微挑︰「哦?進來吧!」
赤打起簾子,與林沭陽對視一眼,閃身隱遁起來。
「臣參見皇上!」林沭陽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大禮。
司馬輕唯上前虛扶,笑道︰「沭陽何時變得如此有禮了?」
林沭陽也不矯做,順勢起身︰「非也,君臣之禮不可廢,臣蒙皇上抬愛,得諸多特權,乃臣之幸。」
「得了,」司馬輕唯揮手轉身落座,「坐吧,你有何事只管說便是,朕還不了解你麼?」
林沭陽這才坐在下位,只這短暫的分秒之間,君臣之間刻意為之的生分已然彌散,林沭陽道︰「皇上知道臣出身道城,雖然已經月兌離道城自立門戶,然而現在道城易主,他們都與臣交情匪淺。說到底,道城此番出軍目的與皇上相同,都是為了皇後娘娘的安危,還請皇上听臣一言。」
「是蘭逍遙讓你來的?」司馬輕唯一語道破。
林沭陽嘆一聲不愧是晉皇,索性坦承︰「正是。蘭逍遙現在已經去了秦都保護皇後母女,他料到我們今夜必會有所行動,但是皇後母女的安全我們卻是考慮欠妥,因此他委托臣懇請皇上,給他一夜的時間。」
司馬輕唯久久不語,林沭陽知他心中子有考量,但是為了司馬瀟瀟,這個殺伐果斷的男子,終是會低頭的。
果然,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後,司馬輕唯平靜地開口︰「朕,答應他。退下吧。」
「謝皇上,臣告退!」
林沭陽打起簾子,出門前再次回頭,見那高坐上的偉岸男子銳利的眸光冷冽異常,情緒卻至始至終沒有半點起伏,不禁感嘆︰這兩個同樣驕傲的男人啊,對這件事的反應居然如出一轍!司馬瀟瀟,你該是個怎樣的妙人兒,才能引得無數英雄爭相折腰?
三言兩語中,局勢已經悄悄地發生了改變,而夜色下的秦宮里,正在上演著什麼,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