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次意外,小張這個警衛員兼半個保健醫生差點沒內疚得辭職離開部隊。
那也是一個周末,小張去干休所給沈爺爺取下個階段的營養藥了。沈爺爺本打算如往常一樣只在三家屯待上三五天就回干休所,可是遇到了周晚晚,園子里的小菜苗又發了芽,祖孫倆又計劃著在院子里栽幾棵果樹,在窗台下種點花,這麼一計劃,事兒還挺多,沈爺爺索性就不著急走了。
最主要的是,這爺孫倆干什麼都慢悠悠地不著急,一天懶洋洋地曬個小半天太陽,再遛遛雪花,去摘個毛毛狗兒(柳樹上新發的女敕芽)都能消磨半天,更別說挖個野菜、擰個柳條叫叫兒之類了。
這兩個相差六十多歲歲的忘年交,竟然能奇跡般地脾氣相投玩兒得非常合拍。所以馬淑芬很放心地去挖薺菜了,準備中午回來給他們包薺菜餡餃子吃。
周晚+.++晚和沈國棟陪著沈爺爺下棋,兩人一伙兒,跟沈爺爺對戰。兩人下了一步好棋,沈爺爺苦想不出下一步該怎麼走,說要出去走兩步換換腦子,他一站起來,馬上就不行了。
看著沈爺爺捂著胸口開始呼吸急促,面色蒼白,接著就慢慢地倒了下去,周晚晚和沈國棟兩個人有那麼一瞬間都嚇得呆住了。
沈國棟馬上反應過來,他不敢搬動倒在地上的爺爺,從他的兜里掏出一個小藥丸,放到他嘴里讓他吃下去。然後抱起周晚晚就往外跑,「爺爺發病了,不能動他。得趕緊去公社打,讓小張帶醫生過來。」
這種時候,無論是套車拉沈爺爺去縣城還是讓小張開車回來拉上他去醫院,都不如讓現在就在干休所的小張把醫生帶過來有效率。沈國棟的頭腦很清晰,想得一點不錯,可是周晚晚知道,如果沈爺爺現在不馬上喝靈液。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沈哥哥,你抱著我跑不快,你自己去公社。我在家看著沈爺爺。」
「不行!」
「沈哥哥!沈爺爺不能再耽誤了!」
「那也不行!」沈國棟腳步不停地往出跑,眼看就要到大門口了。
周晚晚從沈國棟蒼白的臉色和堅毅的眼神中忽然看明白了,沈國棟一定早就知道沈爺爺的病情了。他可能也知道,現在去找醫生。沈爺爺被救活的可能性也不會很大。所以才不肯讓她一個人跟沈爺爺在一起待著。也許是怕沈爺爺要是就這麼走了,她一個人會害怕吧?
「沈哥哥,你放我下來,我就在大門口等你,我哪都不去!」
沈國棟的腳步一頓,周晚晚馬上強調,「我就站在門口等你,不亂走。你快跑,抱著我你跑不快。」
沒有時間給沈國棟猶豫了。他認真地盯了一眼周晚晚,最後只能點頭,「你就站在院子里等我,哪都不能去,就站在這不動,不許進屋,知道嗎?」。看周晚晚趕緊點頭,沈國棟又跟她強調,「你要是進屋去看爺爺,他就不能安心養病,以後再也不能陪你玩兒了,一定不能進屋!」
周晚晚重重地點頭。沈國棟親了一口周晚晚的小卷毛兒,轉身大步跑了出去。
周晚晚模模頭發,手上有兩滴濕濕的水漬,好像還殘留著沈國棟眼楮的熱度……
沒有時間多想,周晚晚拔腿就往屋里跑,沈爺爺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萬幸的是,周晚晚把靈液放到沈爺爺嘴里時,他還有呼吸……
沈國棟顫抖著雙腿跑進屋里時,沈爺爺正坐在椅子上喝靈泉水。
「打了嗎?要是沒打就別折騰了,被那幫大夫知道了,又得讓我臥床靜養!還不讓吃肉喝酒!那哪是人過的日子!」
沈國棟被他爺爺的大嗓門鎮得一愣一愣的,難得地沒有跟他對著干,「爺爺,你好啦?」
「好了!本來就沒病!把棋盤拿來,剛才下到哪了?接著來!你倆可不許翻後賬說我耍賴!」
雖然沈爺爺說自己好了,可還是被飛車趕回來的小張和醫生給勸回了干休所。沈國棟抱著周晚晚跟在嚷嚷著自己沒病的爺爺後面,一直沉默著。
「沈哥哥,沈爺爺沒事了。」
「嗯。沒事了,別怕。」沈國棟抱著周晚晚的手緊了緊,話還是很少。
見到沈國棟抱著周晚晚上車,沈爺爺馬上就樂了,「這就對了嘛!把小丫頭偷走!她哥找來也得是明後天的事了!哈哈!囡囡,爺爺帶你去找幾個臭棋簍子下棋去!把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沈國棟根本就不搭理在後座上精神頭十足地嚷嚷的爺爺,讓小張把車停到周家大門口,抱著周晚晚就下去了,連再見都沒讓周晚晚跟沈爺爺說。
周晚晚只能隔著車窗匆匆地跟沈爺爺和小張夫妻招了招手。
「這小子!這是又犯什麼毛病了?」沈爺爺困惑地自言自語。
把周晚晚交給周晨,又跟他簡單說了一下情況,沈國棟就得走了。
走了幾步,沈國棟又轉身回來抱了一下周晚晚,「沈哥哥周末就回來看你,給你帶蠟筆。」
周晚晚笑著跟他告別。
沈國棟又湊過來在她的小卷毛兒上親了兩口,「再見,吉祥物!」
周晚晚一下子就愣住了。沈國棟這句「吉祥物」可不是平時調侃逗弄小孩子的語氣,他說得太認真、太鄭重了。
沈國棟已經轉身走了,周晚晚還在糾結,他這是知道什麼了?不可能吧?
周晨抱起雪花追了出去,沈爺爺生病,他們兄妹什麼忙都幫不上。沈爺爺在干休所也不缺好東西補養身體。他只能讓雪花陪沈爺爺幾天,他心情好了。說不定病就好得快呢。
沈爺爺看見雪花果然很高興,「放心吧!我不會讓人把它給炖了的!」
周晨已經習慣了跟沈爺爺開玩笑,「沈爺爺快點把身體養好。雪花我可只借給您一個月,以後您再想它,只能等身體好了,回屯子來看它了。」
沈爺爺抱著雪花哈哈大笑著走了。
第二天,沈國棟從干休所往公社打了一個,楊高志親自騎著自行車來到周家給三兄妹送信兒,沈首長沒事了。
經過醫生的仔細檢查。沈首長身體的各項指標比前一次檢查要健康很多,心髒部位的彈片也移動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誰都不明白昨天他為什麼會突然發病。又突然好轉。
沈爺爺沒事了,兄妹三人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在自己的親爺爺身上從來沒感受過一絲祖孫情,卻意外地從沈爺爺身上得到很多溫暖和照顧,三人都非常珍惜這份感情。更盼著沈爺爺能健康長壽。
周晚晚不只要擔心沈爺爺的身體。還一直在琢磨沈國棟那天奇怪的態度。他這是看見什麼了?不可能啊,她給沈爺爺喂靈液的時候,即使當面看著,也只是她把手指湊到沈爺爺嘴邊,別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呀……
好在沈國棟下次回來,完全沒了走時讓周晚晚心驚的異樣,依然是那個沒心沒肺吊兒郎當的樣子,周晚晚才慢慢放下心來。
轉眼到了六月份。周晚晚終于可以穿上馬淑蘭給她做的連衣裙了。
干淨柔和的小碎花襯著小女圭女圭甜美的眉眼和小卷毛,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連一向寡言少語的墩子都說了︰「以後就給囡囡穿這樣的衣裳。好看!」
響鈴姐也覺得小囡囡穿花衣裳好看,回去做了一件給她送來。
自從周家被扣上壞分子的帽子,周陽和周晨就叮囑響鈴姐,以後找他們不要來周家,怕連累她。
響鈴姐是在周晨放學的路上截住兄妹倆的,趙五嬸和幾個打豬草回來的婦女看見三人在路邊,也走了過來。
「我用自個穿壞的舊衣裳給囡囡改的,把穿壞的窟窿剪下去正好夠她一件小衣裳。」響鈴姐有點不好意思,囡囡又換了一件小花裙子,比上回看見的那件還好看,女敕黃色的布料上是綠色的小葉子,還有星星點點白色的小花,裙子的樣式也好看,釘了兩排扣子做裝飾,一看就是城里人穿的衣裳。
跟這件衣裳相比,響鈴姐手里那件用舊衣改的小短袖就太寒酸了。
「二哥,我穿了響鈴姐做的衣裳,就能像她一樣好看嗎?」。周晚晚笑眯眯地問周晨,看的卻是響鈴姐,手里很珍惜地抱著響鈴姐做的衣裳,一副喜歡極了的小樣子。
「哎呦!這小丫頭還知道誰好看吶!」趙五嬸和幾個婦女也過來逗趣。有了孩子的女人,對別人家漂亮懂事的小孩子總是存著一份善意和喜愛的。
「嗯,響鈴姐好看。」周晚晚甜甜地叫了一聲趙五嬸,然後很認真地夸響鈴姐,讓她很快忘了剛才的窘迫。
「真的嗎?是響鈴好看還是她做的衣裳好看?」薛老五也來逗她。
「響鈴姐好看!」周晚晚沖響鈴姐伸出小胳膊讓她抱,「真的!小孩子不說謊的!」
幾個婦女哈哈大笑,他們都住在周家附近,平時就听說周老三家的小丫頭好看、懂事,可基本沒怎麼接觸過,今天一看,還真是,太逗人兒了!
響鈴抱著周晚晚顛了顛她,笑眯眯地親了兩下她女敕嘟嘟的小臉蛋兒。
「囡囡,你說我好看還是你響鈴姐好看?」張三脖子湊過來逗周晚晚。
張三脖子臉黑,還長了兩顆大齙牙,一紫黑色的牙花子都露了出來。年輕的時候她非常忌諱別人說她的長相,可是年紀大了,她反而喜歡拿自己的長相開玩笑了。過日子過得是柴米油鹽男人孩子,長得好看真沒啥用!
「響鈴姐是小孩,不跟大人比。」周晚晚抱著響鈴姐的脖子笑得像個小狐狸。
「那我倆誰好看?」薛老五湊過來跟張三脖子站在一起。
「我是小孩,不會看大人長得好不好看。你說,你倆誰好看?」
一群女人又爆發出一陣笑聲。周晚晚的小臉蛋兒也沒躲過幾雙粗糙卻溫暖的大手,被蹂躪得通紅,嚇得周晨趕緊找借口抱著跑了。
第二天,周晚晚就穿著響鈴姐給做的衣裳去她家給她看,還在院子里轉了幾圈,跟她家的幾只母雞玩兒了一會兒才回家。
響鈴姐家在三家屯算是生活非常困難的,每年她掙的工分也就勉強夠糧食錢,一年的零花錢全靠這幾只雞,所以周晚晚給她家的雞食里加了一些料。
幾天以後,孫老女乃驚喜地發現家里的雞特別愛下蛋了!兩天撿仨!而且那兩只已經不下蛋的也開始下蛋了,還不比別的雞下得少!
哎呀!這是老頭子看他們娘倆太苦了,回來照顧他們了吧!孫老女乃看著幾天就能撿一籃子的雞蛋開始計劃,等再攢幾籃子,就夠給響鈴扯一身新衣裳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