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抱著周晚晚回到周家的時候,已經是開始準備晚飯的時間了。兄妹兩個堅持每天不在沈爺爺家吃晚飯,他們要回來陪干了一天活的周陽吃飯。
剛進院子,周霞听到大門響馬上就從牲口棚里跑了出來,看見是周晨兩人,她頓住腳步,又慢慢退了回去。
周晨兄妹倆看她手捂著額頭,血流了半個腦袋,可憐兮兮地站著。他們知道,周霞這是在等周陽,想讓他看看她受傷血流不止的額頭,說不定就會心軟了,幫她撐腰,或者像以前一樣照顧她。
周陽不會搭理她。周晨和周晚晚現在再清楚不過了。自從上次周陽把周霞罵了以後,兄妹幾個又談過兩次這個問題,周陽已經完全把周霞當陌生人了,因為一女乃同胞,所以才不去跟她算害死李秀華的帳,這已經是對她最後的照顧了。
至于周霞期盼的,周陽會對她心軟,那真的是妄想。
兩人都轉過頭不去看周霞,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多苦都得自己受著。
周霞頭上的傷一定是周家人打的。自從周家狗咬狗亂成一團,周霞就成了公用的出氣筒。誰不高興了,在外面受氣了,都可以隨手打她幾下泄憤。因為打她沒有任何麻煩,所以也不用有所顧忌,正在氣頭上的人,下手往往特別重。周霞隔幾天就見一回血已經是常態了。
周陽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他果然沒在周霞身邊做任何停留。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進屋了。估計連她頭上的血跡都沒看清楚。
薛水芹在廚房還有點擔心,看周陽這樣不在乎周霞,她就放心了。
這次她還真有點害怕了。那一鐵勺子差點把周霞腦袋砸個窟窿,頭皮都掉下來一大塊,這小崽子要是死了她就得坐牢去,就是不死,萬一那三個找她麻煩,她也應付不了。
自從上次批斗會,薛水芹和周梅花的身體都受了重傷。他們母女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薛水芹的一只胳膊再也伸不直了,干很多農活都費勁,身體也不如以前好了。頭疼腦熱的總不斷。可是周春亮這個男人卻跟沒長心一樣,無論她怎麼籠絡,眼里除了他那個老媽和妹子,就沒別人。
周梅花不止身體變得非常差。精神也很不好。每天都跟個小耗子一樣。連屋都不敢出,就怕屯子里的孩子再來揍她。
薛水芹每天看著自己病歪歪畏畏縮縮的女兒,再看看北炕那幾個越長越水靈的孩子,心里貓撓一樣。可是她惹不起這三個,人家有沈首長撐腰,她只能把氣都撒在周霞這個沒人管的身上。
薛水芹惡狠狠地用勺子刮著鍋底,最壞的就是這三個小崽子!忽悠住沈首長的孫子來整治他們一家子,把她的梅花打得這樣慘!
他們自個倒好!站在旁邊看他們受苦。還好吃好喝地養著!她就不信了,她能拿三個小崽子沒招兒!?咱們走著瞧!
周晚晚根本就不在乎薛水芹在想什麼。無外乎就是恨死他們了,每天琢磨著怎麼整治他們而已。
沈國棟教會周晚晚一個顛簸不破的真理,那就是不服就揍!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所以周晚晚根本就不想搭理薛水芹,她要是不老實,一巴掌就拍蒙她!
過了幾天,周晚晚也沒精力去注意薛水芹了,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墩子帶給她的震驚里。
那是一個傍晚,周晚晚陪著周晨在學校值日。
沈爺爺這些天去參加一個老干部會議,周晚晚就又恢復了每天做周晨小尾巴的生活。
六月末的時候下了幾場透雨,旱情終于有所緩解,周晨也不用每次值日都辛辛苦苦地去抬水澆地了。
但今天的值日有點麻煩,要把操場級分擔區的雜草鏟干淨。因為只有兩把鐵鍬,周晨和夏廣才兩個男孩子就主動把重活承擔了起來,讓同一組的石雲和侯雪芳去打掃教室。
石雲抱著周晚晚不撒手,游說周晨讓她把周晚晚帶到教室里去玩兒,這里又熱又有灰土和蚊子,小孩子待著多遭罪。
周晨也是這麼想的,看不反對,就讓她跟著石雲進了教室。反正他就在教室正前方的操場上,一抬頭就能看見。
侯雪芳誰都不搭理,哼哼地先走了。自從周晨兄妹和墩子成為,她就開始敵視他們了。甚至還糾結了兩個女生,形成了一個小團體,每天散播周晨兄妹的壞話,試圖讓大家都孤立他們。
按周晨的想法,就隨他們去吧,被幾個女生說幾句又不能少塊肉。周晚晚可不這麼想,人言可畏,就是沒事兒也不能讓她們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再說了,要是讓墩子哥哥知道了,他得多難過,一定覺得是他連累了他們兄妹,萬一他再做出點什麼事兒來,就更麻煩了。
所以周晚晚把侯雪芳孤立他們的計劃扼殺在了搖籃里。
周晚晚的方法很簡單,侯雪芳不是到處說他們兄妹不是好人嗎?那她就把侯雪芳變成徹底的壞人,反正她那麼欺負墩子哥哥,本來就不是好人。
所以,在老師們發工資那天,周晚晚故意在教師辦公室門口路過,教數學的馮老師如往常一樣過來抱了抱她。
接近中午放學的時候,王校長把全校同學召集到了一起,語重心長地講了一通學習雷鋒和拾金不昧,才說起馮老師新發的工資丟了,希望撿到的同學能上交,學校會表揚他這種拾金不昧的精神。
大家面面相覷了半天,沒一個人站出來。
校長嘆氣,讓學生們回了各自的教室。然後就是各班的班主任老師單獨把學生叫到教室辦公室。一個一個地問話。
問到侯雪芳的時候,她的褲兜里掉出一卷錢,正是馮老師這個月的工資。
侯雪芳在辦公室待了很久。最後紅著眼楮出來的。同學們還是一個一個地去辦公室,卻只是走個過場,都是很快就出來了。
然後學校宣布馮老師的錢找到了,最終也沒說是怎麼找到的。更沒提侯雪芳的名字。
周晚晚笑,她就知道李老師和王校長會這樣處理。前世,有一個畢業班的女同學為了給同學買畢業禮物,偷了老師新收上來的書費。最後學校也是錢找回來就算了,沒做任何聲張。
李老師和王校長都是寬容而為學生著想的人。很多年以後,李老師還跟周晚晚說過。學生犯錯都是年少不懂事,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就可能讓他們一輩子走上正路。否則,就可能毀了一個孩子一輩子。
所以周晚晚在做這件事之前就很肯定侯雪芳的事不會被宣揚出來。
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那個畢業生的事能讓大家知道,今天侯雪芳的事也瞞不住。
雖然沒有確定,但同學們私下的猜疑和指指點點也夠侯雪芳焦頭爛額的了。至少她再沒有精力編排周晨兄妹倆的壞話了,而且,她想說也沒人信了!
侯雪芳看不慣周晨兄妹,對和周晨兄妹關系好的石雲也看不順眼。
打掃完教室,石雲懶得跟一臉不痛快的侯雪芳待在一起,就帶著周晚晚出來玩兒。
他們來到學校旁邊的樹林。石雲要采花給周晚晚編一個花環。周晚晚乖乖地站在樹林邊,手里捏著幾朵小野花。看著這個爽朗的小在樹林里跑來跑去,等著她一會兒過來把自己當洋女圭女圭打扮。
正看得高興,周晚晚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就被拎了起來。
「這誰家的小崽子!誰讓你在這采花的?這是我們家的,你不知道?」一個男孩子滿含惡意的聲音在周晚晚頭頂響起。
石雲馬上發現不對勁兒了,扔了手里的花就跑過來,「二十塊你干什麼!?快把囡囡放下!」
這個二十塊,是住在學校旁邊的趙老六家的獨子。那還是解放前,趙老六腦子不好使,脾氣又暴躁,娶不到好姑娘,他爹就給他花二十塊錢買了一個外鄉的漂亮姑娘給他做。
這個姑娘生頭胎的時候就難產死了,只留下一個兒子。趙老六就給兒子娶了個名字叫二十塊,本打算二十塊娶的,至少也得給他生五個八個兒子才劃算。她這一死,一個兒子就二十塊,太貴了。
二十塊隨他爹,腦子笨,可是愛上學,上了九年小學還沒畢業,今年都十八了,總算升上了五年級,他爹樂得逢人就說。
二十塊身邊還有幾個孩子,都是住在學校附近。現在一群壞小子圍著二十塊,看著他拎在手里的周晚晚壞笑。
石雲一頭就沖了過來,要把被二十塊懸在半空中的周晚晚搶回去。
「你敢過來我就摔死她!」二十塊腦子不好使,手可是黑著呢。前兩年他跟屯子里的一個孩子打架,用桌子腿硬生生把那個孩子腿打折了。他現在說要摔死周晚晚,那可不是開玩笑,真有可能直接把她摔地上,不死也得是重傷。
石雲滿頭大汗,又怕又急,卻沒有哭,硬撐著問二十塊︰「你們到底要干啥?要咋地才能把囡囡放下來?」
「不干啥!就是看你們不順眼!」二十塊故意上下晃了晃手里的周晚晚,嚇得石雲幾乎尖叫出聲。
她想去叫周晨或者去找老師,可是這里在學校的邊緣,她喊那邊是听不到的,她要是自己跑,又怕二十塊對囡囡下黑手,一時間小姑娘急得團團轉。
周晚晚看了看二十塊和他周圍的這幾個壞小子,都十五六歲左右,身體也壯實,如果不對待,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很難不露馬腳地月兌身出來。
周晚晚悄悄地從空間拿出噴霧,琢模著得等二十塊不晃她的時候再下手。噴準點,不至于被發現。
石雲正急得不行,忽然看見趙老六和幾個男勞力扛著鋤頭從學校後面的樹林里繞出來,估計是放工了,正說說笑笑地抄近路回家。
「趙老六!快管管你家二十塊!我和囡囡也沒招惹他,他就抓著囡囡不放!囡囡才三歲!這要是給嚇著可咋整!」石雲總算是找到了救星。
趙老六看著二十塊哈哈大笑,「你小子這是干啥!逗個小丫頭有啥意思!」
「逗著玩兒唄!」二十塊一點都不怕他爹看見他欺負人。
「趙老六!你快讓二十塊放手啊!」石雲急得直跺腳。
「他不放我有啥招兒!小孩子的事我們大人可不管!」趙老六跟身邊的幾個人都笑嘻嘻地,他們幾個都住學校附近,有兩個人的兒子現在還在圍著周晚晚的那群壞小子里。
周晚晚趁二十塊不晃了,悄悄地沖他的膝蓋噴了兩下,二十塊馬上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周晚晚趁機就從他的手里跑了出來。
可是剛站穩,周晚晚還沒來得及收拾其他幾個壞小子,就被另外一個給抓了起來,「你還想跑?往哪兒跑!」
周晚晚手腕一翻,抓著她的壞小子也跪了下來,這次她運氣沒剛才那麼好,被摔在了地上,好在沒摔多疼。
石雲一見,飛快地往這邊跑,打算趁機把周晚晚搶出來。
周晚晚顧不上自己還趴在地上,正準備收拾其他幾個,就被人抱了起來。
即使是這種緊急的時候,周晚晚不用看也能馬上就知道抱著自己的是誰,「墩子哥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