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要來把那個死崽……把周晚晚抱走,抱走享福。大姑來了一趟,說那家人答應給三百塊錢,女乃答應了。媽,媽,薛水芹說給她五十,她就讓爹答應,爹,爹也答應了,說今天就來人把她抱走。」周霞斷斷續續地總算說完了。
「大哥,你要是舍不得她,你讓我去吧!你要真讓我去成了,等我有錢了,我也給你錢……」
周陽根本沒听到周霞後面的話,他的拳頭陡然握緊,眼里一片赤紅,扔下周霞就往小寒山跑。
周陽沖出去幾步又快速轉了回來,嚇得周霞不斷地往後退。周陽現在的樣子太嚇人了,像要把誰活撕了。
「你咋知道城里人就要來了?他們咋商量要把囡囡抱走的?趕緊說!!」
「把你支走,讓周晨,讓我二哥抱著她回來,按住我二哥,把,把她搶走。」
周霞話音剛落,周陽就往家里跑。
他全想明白了,一早周春亮就沒去干活,坐家里听周晨和周晚晚,就是要弄明白他們去哪兒吧?中午他又想把他打發走,這是為了方便他們下手。
說不定現在弟弟已經被他們騙回來了!周陽一時間心急如焚,用盡全力地向家里奔去。
周陽沖進周家,見家里還是他走時的那幾個人,並沒有弟弟的身影,懸著的心才放下來點。
「你們要是敢踫我弟弟一下,我殺了你們喂狼!」冷靜下來的周陽滿臉肅殺,眸光暗沉沉深不見底。瞬間暴漲的氣勢山一樣壓著周家眾人,讓他們屏住呼吸。緊張得一動都不敢動。
周陽轉身大步離去,屋里的人好半天才動著僵硬的肩膀。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回可是瞎了!讓這個狼崽子知道了,這孩子還能抱走?!」周春發緊張過後就是氣急敗壞。
屋里的人也都有著跟他一樣的擔心。
今天這孩子要是讓人抱走也就抱走了,以後這倆小崽子再想找,人家都去了省城了,他們連人家的門兒都模不著,還哪兒找去?
可是這讓他們知道了,事情就麻煩了。他們不止是怕周陽兄弟倆不好對付,那還有一個活閻王一樣的沈國棟呢!
雖說這是他們老周家自個家的事,跟沈國棟沒有任何關系。要是背著他把孩子送走了,他也沒資格說啥,可要是在他跟前兒搶孩子,那根本就不能夠啊!
「怕啥!咱這又不是舊社會賣了孩子去給人家當丫頭,當童養媳!咱這可是把孩子送去省城的好人家享福!走到哪咱都說得出去!能讓人家那樣的人家看上,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比在咱這樣的人家受苦強多了!咱這是為孩子好!」
王鳳英想起周娟教她的話,馬上就有了底氣。周老太太和周娟兩個周家的核心人物都在地里罰勞動,王鳳英就在周娟的指導下成了周家的主心骨。
「誰家把自個孩子送走不得哭幾聲鬧騰幾下,倆不懂事的孩子。他們懂啥好壞!鬧騰起來壓服住也就得了!這個家大人都在呢,還輪不著他們做主!」
「沈首長家那個小子今兒個也在呢。」周春亮最擔心的還是沈國棟,這小子又不講理又驢性,見了他周春亮的小腿肚子都發抖。
王鳳英沒話了。周娟的道理一堆一堆,到哪兒都說得出去,可是遇上這麼個完全不听你的。你有再多道理都沒用!
「咱自個家孩子,說破大天去。那也是咱自個做主。那沈首長官兒再大,咱又沒犯法。他也管不到咱家里來!」一想到即將到手的五十塊錢,薛水芹啥都不怕了。有了這個錢,就是她跟周春亮離了婚,她和梅花兩個人也不會喝西北風了!
「就是!咱又沒犯法,怕啥!」王鳳英開始擼胳膊挽袖子準備大干一場了,「老沈家那小子再能耐,他也是個人吧?咱家這麼多男人,還治不住他?」
王鳳英在屋里掃了一圈,問周春發︰「把大樂兩口子找回來吧?這麼大的事兒,也得讓他們出出力!總這麼瞞著干啥,他們還能告咱去?」
「可不行!我大哥昨兒個還問我家里神神叨叨地整啥事兒呢,說不讓再咱惹禍了,到時候他可不再幫著咱們了。」周軍趕緊阻止,實際上,周富說的是「再整啥傷天害理的事兒,我到時候可六親不認」!
「就咱幾個也行!」周春發比誰都急著要用那三百塊錢,他要是再不把基建隊的帳給平上,這被查出來就是蹲大獄的事兒啊!
「我不摻和你們的事兒!」周春來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去拽坐著不動的沈玉芬。
沈玉芬使勁兒甩開周春來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沒囔氣兒的窩囊廢!人家都坐這等著分錢呢!他倒好,有錢還往外推!
沈玉芬算是看明白了,這個老周家,一個個都是狼心狗肺黑心肝的!周春來倒是還算長了那麼點人心,可他是個窩囊廢!她和周強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個。
啥親人、善心,這些東西在老周家根本沒用!你跟他們講這個,那就等著讓他們活吃了吧!
啥親?啥也沒有錢親!她和兒子以後能靠得住的就只有錢了,她說啥都得多往手里攥點錢!
有沒有他們這孩子都是賣定了,她干啥跟錢過不去?所以沈玉芬不走,也不讓周春來走,以後這個男人就是給她們娘倆掙錢的,別的啥都不用在乎!
周春來看著沈玉芬氣急敗壞的臉,終究是沒敢走,沉默地蹲在門口,腦袋越垂越低,使勁兒地用手抓著頭皮。
「要是實在不行,抱不走五丫,把六丫抱走吧。我,我們舍得。」李貴芝低垂著頭囁嚅著說道。
幾個女人臉上同時現出嘲笑。王鳳英差點笑出聲兒來,「你以為你想賣孩子人家就買?就六丫那樣的。人家能看上?你這是想錢想瘋了吧?我告訴你,這錢可沒你們的份兒!別瞎摻和!」
「我,我們不要錢,就是,就是……」李貴芝緊緊抱著周蘭,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哽咽著說得是什麼已經沒人听得到了。
周陽跑出周家,先跑到前院趙五嬸家里,趙五嬸家只有三個孩子在。「你們幫我個忙,大壯和二栓去小寒山,半道兒要是遇上小晨和囡囡,攔住他們,告訴他們千萬別回家,找沈國棟和墩子去,讓他們幾個護住囡囡,我們家人把囡囡給賣了,今天就要把她搶走。」
趙家兄弟三人一听就急了。周陽做個手勢不讓他們問話,「時間來不及了,先啥都別問了,你倆趕緊走。我怕他們已經去人要把囡囡給騙回來了!如果半道兒沒遇上,你們就進山,留一個人在山口等著。一個人進山去找,他們肯定在大溝打草呢。容易找。」
「陽子哥!我干啥?我也去!」趙小三兒快速地穿上了鞋,站在周陽面前。攥著小拳頭問。
「你別去了,你跑不快,讓你大哥二哥快跑,要不該來不及了。」周陽模了模趙小三兒的小光頭。
「那我去屯子頭兒等著他們吧!萬一我大哥、二哥跟他們走差了,我也能告訴他們別回家。」趙小三兒毫不氣餒,馬上給自己找到了事兒干。
「行!你去吧!」周陽點點頭就和趙家兄弟三人快速往門外跑。
「陽子哥,你干啥去?」趙小三沖著周陽的背影喊。
「找隊長!得有大人跟那些城里人講講理!」周陽邊喊邊跑。
趙家三兄弟也快速地跑了出去。
趙小三兒看自己追不上兩個哥哥,索性也不追了,抓住路過的二狗讓他去辦事兒,「去把咱一起玩兒的都找來,讓他們在屯子里喊,囡囡的後媽把她賣了,人販子就要來搶孩子了!讓大伙兒都去她家打人販子!」
趙小三兒雖然比二狗小了三歲,可他已經是三家屯沒上學這群小不點兒里的孩子王了。二狗听話地轉身就跑,一看就是平時听趙小三兒的領導听習慣了。
而此時小寒山上的周晚晚一行人也覺察到了事情不對勁兒。
沈國棟腳踩著王福財的腦袋,手里的鐮刀在他的臉前面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揮著,每一下都擦著他的鼻尖,嚇得他叫都不敢大聲叫。
「咋滴?你想說了?我告訴你,老子現在不想听了!老子今天就想給你放放血!」
沈國棟腳下用力,踩得王福財嗷嗷直叫。這小子膽子也太肥了!敢跑過忽悠他們!
王福財今年十八歲,是王鳳英的娘家佷子,以前跟周晨見過幾次面,所以今天他特意大老遠跑來給周晨送信,說周陽讓周晨帶著回家一趟,他去公社給他們帶了好吃的。周晨馬上就開始懷疑這里面不對勁兒了。
王福財以前就不待見他們兄妹,小時候還因為搶周霞的地瓜吃被他們兄弟倆狠揍過一頓。
以周家現在的情況,這個王福財應該跟他姑姑王鳳英一樣,恨不得吃了他們才對。怎麼會這麼老遠還冒著大太陽特意來給他們送信?
再說,周陽根本不可能去公社,早上走時就說好了,他去生產隊干活,可能沒活,他就來小寒山找他們。
「我大哥給我買了啥好吃的?」周晚晚問王福財。
「油,油條。」慌忙中,王福財能想起來的好吃的也只有油條了。
「我大哥說給我買糖塊兒,你看著他買了嗎?」。周晚晚又問。
「買,買了!買了好大一大包呢!」王福財趕緊順桿兒爬。
沈國棟飛起一腳就把王福財踹到了地上。這小子在胡說八道!
這些天,沈爺爺人沒來,糖可是一包又一包地往周晚晚這里送,光是外國的巧克力糖就有好幾包。周陽怕糖吃多了不肯好好吃飯,每天都控制她吃糖的數量,怎麼可能還給她買糖。
一開始王福財還硬挺著不肯說,可沈國棟是誰?當年渣滓洞拷打共產黨員的酷刑他都偷偷仔細研究過!能放不倒一個王福財?
可以說在逼供方面,他是既有手段又有膽子,至今還沒遇上過能在他手里挺過十分鐘的。
王福財在沈國棟手里馬上就熊了,叫嚷著讓放開他,他啥都說!
沈國棟意猶未盡,又使勁兒踹了王福財幾腳才讓他。也別起來了,就爬地上說吧!說不好接著揍!
王福財知道的還真不多,就是王鳳英教他怎麼把周晨和周晚晚給騙回家來,答應事成以後給他兩個三合面的饅頭。
「為了倆饅頭你就敢來惹老子!老子是不是脾氣太好了?誰都敢來招惹!」沈國棟對王福財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最後讓他帶著一腦袋饅頭包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王福財有冤沒處訴,他哪是來招惹這個活閻王的!要是知道他就是那個沈國棟,他大姑給他蒸一鍋饅頭他也不敢來呀!
「把他綁上!誰知道你們家那個老娘們兒要干啥!不能讓他回去送信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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