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和墩子去生產隊上工了,周晨趁著早上太陽不大,把妹妹放到小板凳上曬太陽,然後把試圖往妹妹跟前湊的沈國棟支使得團團轉。
他要曬猴頭,就得在院子里搭個架子,放著沈國棟這個大勞力不用不是浪費了!
周晚晚一邊曬太陽一邊數雞蛋,響鈴姐送來的兩只老母雞都趴窩了,再過二十天左右他們家就有兩窩毛絨絨的小雞崽兒了。
這兩只母雞會這麼巧,來了就趴窩,當然是周晚晚的功勞。
「一窩多放幾個蛋,讓它給咱們多孵出點小雞崽兒。」沈國棟忙里偷閑跑來跟周晚晚商量。
「母雞的肚子小,摟不那麼多蛋。」
「讓它勤快點,換著摟唄。」沈國棟生來就是挑戰規律的。
周晚晚笑眯眯地點頭不說話。這招兒還真行。反正她也打算好了,到時候把小雞崽兒掉包,他們養空間基因改良的小雞。就是母雞孵不出來那麼多小雞崽兒也沒事兒。
他們都計劃好了,孵出來的小雞,一窩是要給響鈴姐送去的。家里留一窩也就只有十多只,好像有點少。
按她的計劃,趁現在割資本主義尾巴還沒那麼嚴重,整治形式也還沒那麼緊張,家里得多養點家禽。到了六六年,一切事情都得小心翼翼起來,萬事都得以不惹事兒為標準了。
周晨對孵小雞也完全沒經驗,既然妹妹喜歡。那就讓老母雞多樓幾個雞蛋唄,反正都是趴著,還能累著?
最後。兩只老母雞就只能糾結地看著自己窩里的三四十個雞蛋發愁了。
沈國棟一只雞給扣上一個大筐,還教訓它們︰「好好干活兒,別偷懶啊!」
周晨看著認真地把猴頭一塊兒一塊兒擺在蓋簾兒上的妹妹,心里馬上就柔軟踏實起來,「囡囡,猴頭晾好以後給誰吃呀?」
「給趙五嬸兒吃,還有響鈴姐。」周晚晚按照周晨的想法說。又叮囑在旁邊搭架子的沈國棟︰「沈哥哥不要出去亂說。」
今天早上他們就商量好了,猴頭的事要保密,萬一被別人知道了。就說是在山里撿的。就是響鈴姐,給她的時候也說是在山里撿的。
至于沈國棟,倒是不擔心他嘴不緊,而是要引起他足夠的重視。在他的意識里。這根本沒啥不能說的。老子又不是偷的,誰敢管?
沈國棟笑呵呵地點頭,又討好周晚晚,「咱倆種苞米去吧?」
現在種苞米秋天當然成熟不了,可是可以吃女敕玉米。深秋的時候煮熟了,曬干,到冬天放水里一煮,跟新鮮女敕玉米沒什麼區別。在沒什麼零食的年代。冬天能吃到一口女敕玉米,那是小孩子多好的零食啊。
周晚晚一提議。周陽就答應了。園子里那麼多地,妹妹喜歡就種唄!最多是他伸把手伺候幾下,根本不算事兒。
周晚晚和沈國棟種玉米去了。兩個人都沒什麼種地的經驗,只能嚴格執行周陽告訴的方法,一個坑兒放三粒種子,一顆一顆數得仔細極了。
沈國棟干活屬于粗放型,出力氣行,這麼磨磨唧唧地數數他是最不耐煩的。可是現在不同以往,這可是小丫頭第一次跟他一起種的莊稼,萬一種不好,以後小家伙該不願意跟他玩兒了。
再說了,他可是萬能的沈哥哥,怎麼能種不好幾壟苞米呢?必須得種好!
周晚晚白女敕柔軟的小手指頭在沈國棟小麥色的掌心一顆一顆地數玉米種子,數完看著他種下去,再澆點水。這麼一個坑兒一個坑兒地種下去,周晚晚心里漸漸踏實篤定,寧靜歡喜。
土地真的是非常神奇的東西,當你親手把種子埋下去以後,對這片土地馬上就會有了感情,仿佛它和你之間建立了某種神奇的聯系,心里對這片地方馬上就會充滿期待和認同。
倆人磨蹭到中午周陽他們都回來吃飯了,才把幾壟玉米種好。
周陽抱著妹妹跟她說話,倆人嘀嘀咕咕地說個沒完,事無巨細,一對他們來說好像是好幾年,有好多事要跟對方分享一樣。
周晨索性不搭理這倆黏糊得不像話的,去給墩子找衣裳。
「你怎麼長這麼快啊……」周晨小聲嘀咕,有點不服氣。
墩子的個子躥得太快了,現在已經比周晨高半個頭了。他的衣服墩子穿著又瘦又小,看得他非常羨慕。
周陽和周晚晚偷笑,周晨話里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自己沒人家長得快,被趕超了,著急了。
墩子也笑,跟大家熟悉以後,他也能偶爾逗逗比他小的周晨了。不過墩子本性還是那個老實孩子,「我吃得比你多,再不比你多長點兒,那不是白瞎那老多糧食了。」
周晨平衡了,把周陽的衣服給墩子找出來穿。
男孩子到底粗心,又都在長個子,誰也沒覺得誰長多少,所以兄妹三人的衣服鞋子隨著他們的個子在長這件事連周晨都沒發覺。
「再做新衣裳,給墩子哥做吧,他比我高,我穿他穿小的就行。」周晨跟周陽說道。
這在這個時代是非常普通的事,大的穿新的,二的穿舊的,三的穿補丁羅補丁的,誰家的姐妹都是這樣的。可是這對墩子來說就不是一件尋常的小事了,他人生的十幾年,從沒體會過這種感受。
墩子的眼楮一下就紅了。他強忍著還是沒忍住,大大的一滴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
「給小二做新的,小二還得上學呢,穿不好人家笑話他。我穿啥都行。」墩子一把抹掉眼淚,因為極力克制著不讓自己掉眼淚,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抖動。
「都做新的,以後咱每個人都有布票,過年都做新衣裳!」周陽裝作沒看見墩子的失控,笑著夸獎周晨︰「小二懂事兒,學習也好,多給做一套!」
他們分出來過了,以後國家給每個人分的布票也能拿到自己手里了,過年就能穿新衣裳了。
可是周陽說的給周晨多做一套,如果只靠每人分的那點布票是根本不夠的。一年分的布票,最多給一個人做一件衣裳,一套都不可能。所以很多大人幾年都不添置一件新衣裳,全給家里長個子的孩子做了。
「也給囡囡多做幾套,我那還有發的布票,等我再多弄點,咱想做多少做多少。」
自從上次賣了山貨,沈國棟眼前就忽然展開了一個新世界,他有膽子有手段背景又實在過硬,在縣里隨便走一遭,幾乎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一點布票當然不在話下。
幾個人正在商量著做新衣裳,二狗跑了進來,「陽子哥,我爹說他看見你姥家的幾個舅舅帶人來咱屯子了,把老周家砸了,正在他們家鬧呢,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兒。」
周陽和周晨趕緊往外走,他們倒不是怕周家被砸,他們是想趁這個機會跟舅舅們說上話,等過幾天再去姥姥家認個錯,以後就好正常走動了。
墩子看兩個人出門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誰知道這個姥姥家的舅舅是什麼人,萬一砸紅了眼,連周陽他們一塊兒揍怎麼辦?
他們三兄妹這幾年這麼難,也沒見這幾個姥姥家人來關心一下,墩子對這些人忽然冒出來打擾他們的新生活心里有些抵觸。
人都走了,沈國棟笑嘻嘻地看周晚晚,「去看看?」
周晚晚點頭,剛才他們都往外走,她就拉了一下沈國棟的衣角,他馬上就明白了,什麼都沒說,就坐在這等著帶她走。
要是當時就跟著周陽他們,一定會被攆回來,這種打打砸砸的場面,怎麼能讓妹妹看見呢?嚇壞了咋整?
沈國棟雖然也覺得最好別讓周晚晚看見這樣的事兒,可是她想去,他就沒有任何顧慮地帶她去。還是那句話,有他在,啥都不用怕!囡囡想干啥就干啥!
姥姥家的人前世對他們兄妹不聞不問,周晚晚一直有著心結。今生她知道兩個哥哥想修復關系的願望,卻一直持保留態度,所以現在她必須跟著去看看。
「別怕,沈哥哥在呢,誰都不能欺負你。」沈國棟看著周晚晚嚴肅的小臉,忽然心痛得不行。
小丫頭剛才還笑得又調皮又可愛,現在就一副小大人兒的樣子,這些糟心事兒哪是她該操心的呀!
所以沈國棟現在特別不能忍受有什麼事兒讓小丫頭擔心。他們一家人日子過得好好的,都跑這來添什麼亂!
兩個人還沒到周家,遠遠就看見一大圈人圍在大門口。午休時間,社員們都回來吃飯,正好趕上看熱鬧。估計李家人也是趁午休時間來堵周家人的。
周晚晚和沈國棟再走近一些,就听到周春亮殺豬一樣的嚎叫︰「我錯了!我錯了!我對不起秀華!大哥,別打了!我錯了!我沒不要孩子!是他們自個要分出去的!不信你們去問!」
「他媽的!大哥你閃開!我抽死這個沒長心的!他們幾個孩子最小的才三歲!你要是對他們好,他們能想要分家?問他們干啥?我們今天就是來給他們撐腰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