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隊長連勸帶嚇唬,好容易把門口哭嚎的一群婦女孩子給打發走了。回來的時候,周陽坐在長桌一端,身邊圍坐著弟弟妹妹,嘴邊帶著篤定自信的笑︰
「隊長,這錢我們是不會給他們拿的。我們揍他們,不是因為打架斗毆,而是他們來我們家搶劫!要我們給治傷,那絕不可能。他們不服就去公社告我們,我們隨時等著。我們就看看,到時候公社是先治他們搶劫的罪,還是先讓我們賠錢。」
老隊長被氣得眼楮瞪得溜圓,臉都漲紅了,「你這孩子咋油鹽不進呢!現在人在衛生所里躺著呢!再不去縣醫院,那腿就保不住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就能看著他死?!他來你們家打砸是他們不對,可你們不是也打折他們的腿了?有啥氣消不了的?非要鬧到出人命的地步?!」
兩人各執立場,完全沒有辦法溝通。
「韓爺=.==爺,我大哥說不給他們錢,沒說看著他死。您坐下來听我大哥慢慢說。」周晚晚拉著老隊長的手,把他拉到桌子邊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韓爺爺今天忙活了一了,快坐下來喝口水歇歇吧。」
小女孩軟糯輕快的聲音和貼心懂事的話讓老隊長心里的火氣一下就消了不少,再坐在賞心悅目的花樹下喝一口清甜的蜂蜜水,老隊長焦躁的心漸漸平復了下來,「你們到底咋打算的?說吧。」
周晨笑著把妹妹拉到懷里抱住,這小丫頭最會哄人了。
「錢我們不會給劉鎖子。但也不能看著他病死。」周陽很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們把錢借給生產隊,生產隊拿錢給他治病。」
老隊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樣也算是個辦法。
這幾個孩子不甘心賠錢。那邊又等著拿錢救命,他們肯這樣折中一下也算是顧全大局了。
至于以後還錢的事,估計這幾個孩子也就是找個台階下,根本就沒想過要把錢要回來吧。
老隊長現在的心態非常像有很多子女的大家長,總是要偏向生活比較艱難的那個孩子的。
劫富濟貧,不管公平不公平。
周陽幾個早猜到老隊長的想法了,他們把錢拿出去。還真就沒準備要往回要。可是自己不要和他們不還那可就是完全兩回事兒了。
一個是自己主動幫助,另一個就是「花了咱們的錢還拿咱們當二傻子」。這是沈國棟的原話。
所以周陽他們可沒打算做二傻子。
「到秋生產隊發錢糧的時候,這錢我們要不要。看情況再說。」周陽笑得平和禮貌,卻讓老隊長覺得這孩子越看越像一只小狐狸。「事先得跟老劉家說明白了,惹我們不痛快了,隨時拿著借條去他們家稱糧食去。」
也就是說。這錢他們名義上是借給生產隊了。可是實際上借條還是要花錢的人來打的。
別以為自己花的是生產隊的錢,到時候就跟他們沒關系了。他們還是老劉家的債主。生產隊只是做個背書的中間人而已。
老隊長嘆了一口氣,這些孩子,真是太精明了。表明了強硬的態度,得了善良顧大局的好名聲,最後還得拿捏著生產隊和劉鎖子一家人。
可是他們又不能不就範。誰讓他們等著用人家手里的錢救命呢!
老隊長去跟劉鎖子媳婦商量去了,周家兄妹幾個篤定這事兒必然得按他們的提議來辦,一點都不掛心。開始準備已經被推遲了的午飯。
沈國棟興致不減,幾步躥進廚房。把周晨啪地一下關在外面,「別進來了,你們就等著吃吧!」
沈國棟這幾年廚藝進步神速,簡直讓當初跟他一起研究菜譜的周晚晚目瞪口呆,一樣的起點,她現在還是停留在書本上的理論階段,沈國棟已經能月兌離書本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了。
現在他一個小時做出四菜一湯已經是非常輕松容易的事了,而且因為不拘一格,什麼菜都敢混著做,什麼方法都敢嘗試,讓家里的餐桌上豐盛熱鬧,幾乎總有驚喜。
所以大家都喜歡讓他做飯。周晨在沒他試圖把妹妹慣成一只挑食的小貓之前,也是很喜歡讓他做飯的,可惜,他很快就暴露了,做得再好吃也討好不了周晨了。
今天沈國棟準備大展身手,給大家做幾道京式家常菜。他月兌了身上的白襯衫,九月的東北,他只穿著一件跨欄背心,在廚房里有條不紊地忙活。
周晨進去了兩次,都被他推出來了,「我還能把廚房燒了咋地?你就老實地等著吃得了!今天讓你嘗嘗首都人民都吃啥。」
還住在那兩間小房子里的時候,他可不是曾經把廚房點著過!要不是當時家里水缸里存了滿滿一缸水,他們兄妹幾個就得再經歷一次大逃亡。只不過上次是水簾洞,這回就是火焰山了。
但是沈國棟這人心態特別好,他的糗事自己基本都不記得,你幫他記起來了他還能跟你一起當笑話笑一頓,所以周晨也就懶得提醒他了。
只用了一個小時,沈國棟端上來五個菜,一盆宮保雞丁,一盆醋溜木須肉,一盆京醬肉絲,一盆鍋塌豆腐,一盆三不沾。
家里四個正在瘋狂抽個子的男孩,吃飯用小盆,裝菜用中盆,正常大小的碗盤在他們家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周晚晚面前一個精致小巧的粉彩蓮紋小碗,碗里是大半碗狀如雞蛋羹的雪白色的食物,上面撒著核桃碎和五顏六色的果脯碎,不用湊近就能聞到一股甜香撲鼻,還帶著濃郁的果香。
「這個叫雪花桃泥,下面的是雞蛋清做的糊糊,蒸熟了撒核桃碎,我還加了你愛吃的葡萄干,蜜棗青梅和杏脯,你嘗嘗!」
周晚晚就著沈國棟遞的勺子小小的吃了一口,松軟甜香,果味濃郁,還酸酸甜甜的,非常可口。
看周晚晚高興得大眼楮彎成了月牙,沈國棟的眼楮也亮亮的,又舀了一點喂,「好吃吧!我就知道你能喜歡吃!為了學這個,我把飯店那個胖廚子堵廚房里老半天!」
沈國棟自己也不動筷子,興致勃勃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周晚晚,看她吃得小嘴巴紅嘟嘟油亮亮,小臉蛋粉粉女敕女敕,談興愈濃,把做這道菜的門道詳細說了個遍。
他早忘了自己等了好幾天,才等到前門飯店那個胖甜品師傅落單,然後在下班的廚房里偶遇他的仨徒弟,實打實地跟他們打了一場,最後還要忍著胖廚子油膩膩臭烘烘的滿身肥肉听他磨磨唧唧哭哭咧咧地講怎麼做這道菜的惡心勁兒了!
當然,這些也不能跟小丫頭說,太倒胃口了。
周晚晚笑眯眯地任沈國棟喂,偶爾還問一兩個問題,引他說個不停,直到大半碗全喂下去,才笑眯眯地讓沈國棟,「沈哥哥吃飯。」
沈國棟心滿意足地嘆氣,看看,這就喂飽了!小丫頭真是好養,給她愛吃的她不就不挑食了嘛!
周晨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又要拿白眼兒翻他了,「給她愛吃的她挑什麼食?她挑的都是不愛吃的!」
沈國棟興致勃勃地提筷子吃飯,一看桌子上的菜,傻眼了,「肉呢!!老子忙活了半天怎麼一塊都沒有了?!」
墩子在沈國棟的注視下迅速夾起木須肉里的最後一塊肉塞到嘴里,然後笑嘻嘻地讓他,「大廚辛苦,多吃點別客氣啊!」
周晨也笑得溫柔極了,「沈國棟,你怎麼不吃啊?快吃吧!你做得真挺好吃的!」
「操!老子吃個毛啊?一塊肉都沒有了!」沈國棟這才反應,剛才他喂周晚晚的時候周晨沒來跟他搶人,周陽和墩子竟然也沒跟他說話,原來都悶頭吃肉去了!
不是說那大塊 子肉是留給他吃的嗎?怎麼他辛辛苦苦做好了連個味兒都沒嘗著?!
周晨抱過坑了沈國棟還能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的妹妹,捏了一下她的小臉蛋兒,頗有些嫉妒她對沈國棟的親近,「不是去年就不讓喂了嗎?怎麼沈國棟喂你你就吃了?」
「沈哥哥走了那麼久,他想我了。」周晚晚一點都不謙虛,乖乖地靠在周晨懷里對沈國棟甜甜地笑。
「想死我了都!」沈國棟特別誠懇地捧場,完全不在乎這小丫頭剛才跟那三個沒良心的一起坑他,「沈哥哥給你做 雞脯,听著是肉,可一點都不膩,你肯定愛吃!」
「沈哥哥先吃飯。」周晚晚指了指沈國棟一口都沒動的飯菜,然後沖周陽笑,「沒有肉。」
周陽笑著去廚房端了菜出來,「 子肉沒油水,涼了特別硬,怕你吃的時候不好吃,小二把菜給你留出來放鍋里熱著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