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參軍將近兩年,屢次立功,幾乎把全軍他能參加的單兵比賽的冠軍拿了個遍。
熊大隊長拍著大腿樂,這個兵招得好!他可是撿到寶了!身體素質嗷嗷叫,文化水平高,聰明靈活進退有節,同志關系搞得好,還非常有領導能力。
把他放到哪里,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讓你意想不到的好成績!
這小子簡直就是為部隊而生的!
這樣的墩子,當然馬上月兌穎而出,進部隊不到一年,就成為特務營的兵王,當兵沒到兩年,就被破格提升為特務營尖兵隊的小隊長。
「別小看這個小隊長,他們那個尖兵隊里可都是特務營里尖子中的尖子,都是刺兒頭,一般人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
他們上一個隊長是特務營的一個副連長,最後被擠兌走了。領導也沒辦法,誰讓你打不過人家呢!在訓練場上被揍成豬頭,下了訓練場還怎麼管人家?
你墩子哥哥去了什麼都沒說,先下場比試比試,誰不服誰上!最後全干趴下了!馬上就都老實了!」
沈國棟又給周晚晚普及,「墩子這次是越級提拔,而且越的還不是一級兩級那麼簡單!」
這個時候的軍隊已經取消軍餃制度了,級別只能從官餃上看。墩子是帶著滿身的軍功章和獲獎證書從一個普通士兵直接越到了副連長的位置。
這在正常年代,無論墩子多優秀。入伍這麼短的時間就坐到這個位置也是不可能的事。就是現在局勢混亂又逢戰事緊張,這樣的越級提拔也沒听說過。
除非墩子立下了什麼奇功。
沈國棟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瞞著周晚晚。「你墩子哥哥立了一件大功。但是這件事現在還屬于絕密,不能公開。你就記住,這個越級提拔是你墩子哥哥用命掙來的,沒有一點水分,是他該得的。」
沈國棟現在提起墩子,不止是對自家兄弟的親近,語氣里還帶著自豪和敬佩。
他怕周晚晚覺得墩子現在的成就是沈爺爺照顧的結果。那對墩子來說太不公平了。
別人怎麼想他們都無所謂。可是周晚晚不能這麼想。沈國棟知道在墩子心里這個小丫頭的想法有多重要。
周晚晚點頭。功勞越大,危險也越大。作為家人,從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願望來說。她根本就不在乎墩子立什麼樣的大功或者被提拔到多高的位置,她最希望的還是他能平安。
但是這些是墩子在努力追尋的東西,她能做的,只能是給他支持和溫暖。讓他知道。他取得的一點一滴的成績都有人跟他一起高興,他的親人在為他驕傲。
本來墩子準備今年冬天回家探親的,報告都打上去了。卻忽然接到了特務營去越南參戰的通知。
周晚晚仔細想了一下,這場抗美援越戰爭要到明年的八月份才能徹底結束。現在戰事正到了最後決戰階段,異常激烈,也非常危險。
墩子所在的是特務營,又是尖兵隊,在這個特殊時期。他去參展,接受的必然是最危險最隱秘最殘酷的任務。
周晚晚的心慌得幾乎坐不住。
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大哥的病情惡化,只能躺在醫院里等死的那些日子。自己的親人游走在生死線上,隨時都可能離開自己,那種感覺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
心都要碎了,哪還能有什麼感覺?
重生以來,他們兄妹五人相依為命長大,墩子和沈國棟早就是周晚晚融入骨血里的親人了,跟周陽、周晨沒有任何區別。
周晚晚接受不了再一次面臨失去親人的危險。她必須為親人更是為自己做點什麼。
周陽幾個也清楚墩子這次去參戰有多危險,他們每個人都收到了墩子單獨寫來的信,他交代了很多很多事,也說了很多很多平時絕對不會說的話,像在交代遺言。
「誰想听他磨磨唧唧這麼多廢話!誰有時間看他這些亂七八糟的圖紙!他不敢回來當面說,在信里解釋有什麼用?!老子不稀罕!」周晨摔了手里的信紅著眼圈跑了出去。
周陽把墩子寄來的那疊厚厚的圖紙撿起來,仔細整理好。真弄髒弄壞了,小二以後得後悔死。
沈國棟看看魂不守舍一直在失神的周晚晚,又看看那疊厚厚的圖紙,「小二說得對!我們得見墩子一面!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部隊馬上就要出發了,他回不來。」周陽也想見墩子一面,這樣的離別,只對著幾張信紙,太不甘心,也太不放心了。可惜墩子回不來,他們也不被允許去探親,要見面根本不可能。
周晚晚卻眼楮亮亮地看著沈國棟,他說要見墩子一面,就一定有辦法讓他們見到。
「我們去探親!我去打!」沈國棟說干就干,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又折回來,把周晚晚抱起來揉了揉她的頭,「沈哥哥一定能讓你見到墩子哥哥!不要難過了,要是讓墩子知道了,更不放心你了。」
周晚晚好像所有的軟弱無助瞬間找到了支柱一般,抱住沈國棟的脖子,把頭埋到他的胸前,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只能用重重的鼻音嘟囔︰「沈哥哥也不要擔心我。」
這種時刻,家里每個人都變得敏感脆弱起來。
沈國棟的心瞬間酸軟鼓脹,呼吸都有點滯澀,他的喉頭上下劇烈地動了好幾下,才能發出沙啞的聲音,「你知道沈哥哥擔心你?」
周晚晚還是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慌亂擔憂無助在這一瞬間忽然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沈國棟的衣襟都讓她哭濕了一大塊。「沈哥哥擔心墩子哥哥,又要擔心我,很辛苦。」
沈國棟的眼楮一下就紅了。他緊緊把周晚晚抱在胸前,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洶涌的情緒平復下來,「沈哥哥帶你去看墩子哥哥,你不要難過了,要不沈哥哥更得擔心你了,你不是心疼沈哥哥辛苦嗎?」。
周晚晚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被淚水洗得清澈晶亮的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沈國棟。剛要,一個鼻涕泡噗嗤鼓了出來。
沈國棟剛被周晚晚看得心頭莫名有一點慌,馬上就被這個鼻涕泡給逗笑了。
「擤!使點勁兒!」沈國棟笑著拿出手絹給周晚晚擤鼻涕。還忍不住逗她,「這個泡泡吹得太有水平了!待會兒小二回來再給他表演一個!保準他就不生墩子的氣了!」
這種特殊時期要去馬上開拔的部隊探親非常不容易,特別是要去特務營探親,更不容易。
沈國棟打了好幾個。特批還是不能立刻下來。最快也得等三天的時間。可他等不起。
等三天,小丫頭就得擔心三天,想想她明明擔心得魂不守舍卻還要故作堅強的樣子,沈國棟就一分鐘都不能等。
生平第一次,他去找沈爺爺求助。
沈爺爺二話不說,拿起就給他聯系好了。
不過非常遺憾,他們還是不能馬上,「他們小隊在執行任務。得一周後才能回來,你們下周。只能待三天,他們馬上要開拔了,要忙很多事,不能打擾太久。」
沈國棟只能非常遺憾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周晚晚。
能去探親就是非常大的驚喜了,晚幾天又有什麼呢!
周晚晚幾個馬上開始籌備去探親的事。
看著終于打起精神來的周晚晚,沈國棟總算松了一口氣。
小丫頭要是再蔫吧一周,他也得跟著堵心一周,想想都覺得像心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都沉重起來。
東西很快都準備好了,周晚晚看著小汪發起愁來。他們都能去,小汪卻去不了,墩子哥哥也想看看它呀!
要不把你放空間里帶著?可是到時候怎麼交代?
小汪站在地上歪著頭看周晚晚,看她皺著眉頭看自己,有點心虛地原地轉了兩圈,轉完了就忘了心虛,叼著一只小皮球往周晚晚手里塞,閑著也是閑著,咱倆扔球玩兒吧!
沈國棟一直關注著周晚晚,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他弄了個超大號手提包,跟小汪搏斗了好半天,才勉強把它裝進去,「我們帶著它一起去!」
周晚晚看著那個一直在地上蠕動的大提包,哭笑不得,這能帶上火車?
周晨把小汪放出來,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沈國棟,「你可別瞎折騰了!這樣根本帶不上去車,帶上去了這傻狗也得闖一路禍!」
沈國棟模著下巴看小汪,「給它吃點藥怎麼樣?讓它睡一路!只要它不跑出來闖禍,我就有辦法讓車站放行。」
「你就不怕把它藥得更傻?」
沈國棟鍥而不舍地接著想辦法,第二天從縣城把照相館的師傅帶來了,「狗帶不走,也得讓墩子看看它這個傻樣子!咱們給它拍幾張照片帶去!」
照相館的師傅扛著他那架笨重的老式木頭三腳架方箱照相機,指著小汪直瞪眼楮,「沈經理!你開什麼玩笑!把我折騰這麼老遠,就是為了給一條狗照相?!」
「趕緊地!照完你明天就給我加洗出來!我著急要呢!」沈國棟一點都不覺得他這麼做有什麼不妥,「把它整照相館去照得不自然,你得把它在家又笨又傻的樣子照出來!」
小汪被折騰了一,跟照相館的師傅和那家笨重的照相機結下了深刻的友誼。
只要師傅把手放到那個小皮球上,它就做好準備往前撲,閃光燈就是信號,閃一次照相師傅被撲一次。
家里雞飛狗跳,偶爾照相師傅嚇得還得扛著相機滿院子跑。
終于熬過了一周的時間,他們馬上就可以去部隊看墩子了。
出發前一晚,周晚晚把墩子這些年寫回來的信攤在桌子上,看一封發一會兒呆,怎麼都睡不著。
她面臨著前世今生最重大的一次決定。
沈國棟敲門進來,把手里的信交給周晚晚,「墩子單獨寫給我的,我想著還是讓你看看比較好。」
墩子寫給沈國棟的信並不長,核心內容只有一個,那就是如果他這次回不來了,讓他們不要告訴周晚晚,至少在她還小的時候不要告訴她。
現在先說他去執行特殊任務了,不能經常跟家里聯系,等她長大了,「至少過了十八歲」再告訴她,「如果能瞞到大學畢業就更好了」。
他甚至還寫了一沓信,讓沈國棟隔一段時間就拿出一封給周晚晚,一定要讓她,墩子哥哥只是在執行任務暫時不能回家。
「囡囡太小,生死離別對她來說太殘酷了,郭老先生總說她因為心思太重才身體不好,不能讓我的事再刺激她。」
「過幾年,她時間長了見不到我,也許就會淡忘一些,對她的影響也會小一些。」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她快快樂樂地長大。如果這次回不來,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
……
周晚晚的眼淚幾乎浸透信紙。
墩子哥哥說「我要變得厲害一點」,說「我要做那個可以一直保護你們的人」,說「我希望時間長了見不到我,囡囡能把我淡忘」,因為「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她能快快樂樂地長大」。
他做了那麼多,卻希望自己死後被淡忘,因為他只想讓他的小快快樂樂地長大。
周晚晚把臉埋在沈國棟的衣襟里失聲痛哭。
哭過之後,她做了前世今生最重大也永遠都不會後悔的決定,「墩子哥哥會平安回來的!我保證!」(未完待續……)